試析網絡文學的欲望化寫作

[摘要]這是一個網絡時代，一個文化快餐消費時代。網絡正以無可匹敵的速度和力量，卷入我們的生活。而正是網絡的迅猛發展，催生了網絡文學的出現。也成為了我們生活和文學研究中無法避開的話題。但令人尷尬的是：至今對網絡文學還沒有一個明確的定義，更缺乏理論去規范化，評論它。網絡文學還處于一個自在狀態。著名網絡文學研究專家歐陽友權先生曾發出如此感慨：“確實，在網絡文學還處于‘命名焦慮時，就試圖對其做學理闡釋，無論在知識譜系，還是在意義范式上都有太多懸置話題期待解答。”[1]

[關鍵詞]網絡文學；表達

一、表達的欲望

網絡的發展與普及，使得精英對于媒介的壟斷被極大地打破，網絡成為了普通大眾可以充分隨便利用的手段和工具。網絡是最自由，最容易獲得的媒介，其發表作品的門檻也大大降低。在傳統的紙質文學領域，一篇作品的發表，首先必須經過編輯嚴格地一審再審，作者也要漫長焦急地等待數月，其作品才有可能變成令人欽佩的鉛字。文學被高貴化了，神圣化了，精英知識分子壟斷性地占有文學和文化生產及媒介的各種資源。但在網絡時代，一個人寫出的任何作品在任何時候幾乎都可以貼到網上，在極短的時間里被閱讀被評論；網絡寫作幾乎擺脫了功利主義的束縛。因為沒有稿酬，他們就不再以賺錢為寫作目的；因為沒有編輯的干預，他們不必為主流意識形態而左右，因為太多的人不用實名，功利名祿也與他們無緣。他們的寫作純粹是率性而為，毫無顧忌地表達個人的生活體驗，性愛欲望的放縱，感情的糾纏，創業的艱難，人性的沖突，表達他們的幸福與痛苦，孤獨與喧鬧，夢幻與理想，失落與焦慮。在這里，文學的創作真正地自由化了，大眾化了，民間化了；文學的大門幾乎向所有的人敞開；這預示著一個人人可以參加、徹底去除精英化的文學狂歡節的來臨。著名網絡寫作者李尋歡在《我的春天就要來臨》里說：“網絡文學最有價值的東西正是來自‘網絡文學的精神內涵；自由，不僅是寫作的自由，而且是自由的寫作；平等，網絡不相信權威，也沒有權威。”[2]（P9）這無疑道出了網絡文學的思想實質。正是這種自由，激發著人的表達欲望。傳統作家的神圣性、神秘性及精英化被網絡文學的隨意抒寫解構了。

另一方面，網絡文學的抒寫有更為廣闊的后現代社會背景。在這個充分物化的時代中，人與人，人與自然，人與物之有的關系處于異化的狀態。人與人之間缺乏友善與愛心，缺乏理解與溝通，缺乏同情與悲憫。而網絡的徹底自由，讓他們那種在虛擬的空間里尋找知音，渴望交流的欲望無可替代地突現出來了。只有在網絡這個虛擬的空間，他們才會完全地敞開心扉，盡情地用文學宣泄現實世界的壓力與丑陋，抵抗世俗生活的孤獨與冷膜；以一種游戲、調侃的姿態去寫作，自娛或者娛人。他們以匿名的方式“終止了作者社會代言人的職業角色，也卸去了作品的歷史承擔，使文學活動可以用無我的角色游戲表達最‘真我的文學夢想，以生命本色的喧嘩替代了對文學主旋律的協奏。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在沒有‘主流壓力，沒有中心肘的網絡視窗上，實現最真實的個我袒露。最率性的心靈表達和最誠懇的交互溝通。”[3]（P67）網絡寫作中這種富于激情的表達的欲望構成了網絡寫作者生活的重要意義。

二、小資日常生活體驗的表現

“‘小資是一個較為曖昧與含混的指稱，但它有一些基本的特性：有一定的閑暇時間，追求生活質量，講究生活方式，有巨大的消費能力和旺盛的消費欲望。”他們熱情地擁抱物質，享受物質所帶來的各種好處與快樂。網絡文學中處處充斥著對小資日常生活的體驗與經驗的描述。熱鬧的大街、豪華的商場、闊綽的辦公室、幽暗的酒吧、朦朧的咖啡館、高檔的社區等，成為了網絡文學的主要敘述的背景，城市則成為了小資們冒險與生存的樂園，成為一個更大的敘事背景。絲路花語網站的《女性系列之——女人的小資情調》這樣描述小資女人：“有著小資情調的女人，當若茶色女人，煮茶溫酒，清幽，冷靜，心靜平和，文筆時而鋒利，時而云淡風情。能坐看云卷云舒，能為知己隨風灑淚，文字婉約清麗如飲菊香，品出悠閑，品出懶散，如午后的陽光，暖暖的，懶懶的，卻有一種絲絲縷縷的傷懷。”這種描述比較精當地道出了小資女人的生活情調和精神氣質。同樣，南南和北北以及安妮寶貝為我們勾勒了一組男性小資形象，如秦君、羅的。這類的小資男人雜糅中西，既具有濃郁的現代個性又有古典意趣，既明亮又憂郁，代表著物質時代的某中萎靡與精致，桀驁與脆弱，狂野與低迷的精神氣質。

網絡文學中大量的這類對小資形象和小資日常生活體驗的敘述和表現豐富而又瑣碎，沒有批判卻含有一種快感。因為在后現代文化空間中，價值和信仰已經消解了，人被嚴重異化，呈現在我們眼前的只能是人類的日常生活景象和場景。正是網絡文學對日常生活體驗與經驗的專注表現讓我們重新回到了日常生活的主體地位；讓我們感覺飄搖，但不虛無，也使我們認識到生活習慣、人際關系、情感模式和生活理想的動蕩與變遷。

三、無愛之性的表現

情感歷來是小說表現的主題和母題。在傳統文學中，性是依附在感情之上的，兩性結合是感情發展的必然高潮，即使寫了無愛之性也是站在批判的角度給予道德譴責。沒有哪一個時代象今天的網絡文學一樣，對于無愛之性的表現如此鐘情，甚至有泛濫成災之勢。無愛之性終于脫離了道德的樊籠，在網絡上橫沖直撞，性感成了評判女人的重要標準。在慕容雪村的《成都，今夜請把我遺忘》中作者借成都這樣一個都市舞臺，讓陳重，趙悅，演繹他們的人生故事。小說中陳重作為一個都市白領、小資在物欲橫流、爾虞我詐的城市中，曾經擁有過美好的夢想，甜蜜的愛情，真摯的友情。但當這些漸行漸遠直至消失的時候，陳重放棄了生活的原則，放棄了道德自律，與一個又一個女孩發生著無愛之性，上床性交似乎只是快餐式的游戲，無所謂愛與不愛，只要需要。最近在網絡上非常火爆的小說《趙趕驢奇遇記》中，趙趕驢愛上的不是白琳這個人，而是愛上了白琳的性感；趙趕驢追逐的不是白琳的感情，而是白琳的身體。小說中，這樣寫到：“由于我的位置是在她的斜后方，所以把她的后面的身材看的十分透徹。腰肢纖細無法形容，身體卻又相當豐滿，那種感覺讓人直想犯罪。”到最后白琳的一句話：“你做了那么多事情，不就是想得到我嗎？”直至這場情感追逐游戲的本質，而趙趕驢的大聲喊叫“我愛你，我真的愛你！”在現實面前顯得多么的蒼白無力。因為這是一個缺乏愛的情感時代，即使有的話，也是泛愛，象趕驢一樣在三個女人當中來往穿梭；象老刑一樣，一邊追逐白琳，一邊和另一個女孩上床。泛愛其實就是無愛！對于生活在一個追求欲望滿足的時代的人而言，人們只有不再把身體、性看得多么神圣，而是和小飯館一樣，隨到隨吃，吃完后油嘴一抹走人，他們才能敞開欲望的懷抱，把自己放逐到欲望的河床上漂流。

當然，現代人還存在對真情的呼喚與渴望。在一個缺乏真情的時代，人們渴望真情的光臨；虛情的泛濫成災，讓一點點真情也顯得彌足珍貴，猶如沙石里的鉆石。《悟空傳》中天篷和阿羽，小白龍和唐僧的真愛之情，寫得凄美感人；而《煙花殘》中謝煙樹與夏越花之的愛情以及《隱忍》中衛憂和藍若冰之間的愛情，更是把純情演繹到了極致，纏綿悱惻，感人至深。但情感決不以為它指向感情，身體，欲望，而成為感情，情感是對感情，身體，欲望的反省式思考，是對情感內外的各種糾結因素的理性把握。所以，純情型的網絡故事，最終還是回落到后現代時代對于欲望的肯定上來，承認后現代世界是一個遠離情感的時代，是一個離開原始欲望就沒有話語的時代，一個對情感失去充分把握能力的時代，肯定浪漫的人間凡夫那一種對于不可能的愛情的焦渴心理。

無論是敘述無愛之性，還是對真情渴求的描述，有一點可以肯定就是這些欲望排除了文化指向，理性意志，感情邏輯，將欲望原始化，生物化。我們似乎看到隱藏在網絡文學情色符號背后的焦灼的人文渴望。他們以這種方式質疑和顛覆了傳統情感和性當中的人類責任與義務，理想與浪漫，道德與理性，純潔與忠貞，并進而成為生活和生命中的可承受之輕。

后現代社會寫作下的網絡文學，專注于小資日常生活體驗、無愛之性的表現，“使原本繁華與簡樸并存，富翁與平民同在的主體而多元的都市，變成了僅供小資們享受生活與尋求刺激的樂園，城市中成千上萬的小人物和弱勢群體，那個充滿喜怒哀樂悲歡離合，雜糅相呈富人間氣息的民間都市，則幾乎被趕出了文學的世界。”[4]（P28）而隨心所欲的寫作態度、漫不經心的表達、情緒化的宣泄、無病呻吟的抒情多多少少破壞了文學的美感。更重要的是他們的欲望化寫作充滿了對主體承擔的卸落，對傳統價值觀的顛覆，對詩性體驗的拆解，對人生的游戲與調侃。他們的寫作破壞多于建構，沖動多于理性。

網絡文學是一個強大的存在，它的缺點它本身無法解決，它需要必要的理論去引導、規范和評價。就如金惠敏所說：“電信技術已經不由分說地重組了我們的物質生活。我們的精神生活，進而我們的文化無意識或價值記憶。也就是說，電信力量已成為一個現實人，緊迫的和重大的問題，期待我們有說服力的和前導性的理論回應，因為人總是在理論中生活，而理論就是指南針，就是方位感和歷史感。”[5]

注釋：

[1]于鳳靜.被批量生產的文學——論新人類文學與媒體之關系[J].當代文壇，2006，(4).

[2]歐陽友權.網絡文學論綱[M].人民文學出版社，2003.

[3]歐陽友權.網絡文學論綱[M].人民文學出版社，2003.

[4]斯炎偉.媒體時尚：文學表現的異度空間[J].當代文壇，2006，（6）.

[5]金惠敏.媒介的后果——文學終結點上的批判理論[M].人民出版社，2005.

作者簡介：郝長柏（1977—），男，江西九江人，蘇州大學文學院2006級在讀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中國通俗文學與大眾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