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瑩
[摘要]魏晉南北朝是中國社會空前大動蕩、大分裂的時代,夾縫中生存的魏晉的文人學士們拋棄了倫理化枷鎖下的傳統(tǒng)審美藝術,開始用科學的目光和懷疑的態(tài)度來尋找自我。
[關鍵字]科學精神;自然;繪畫創(chuàng)作
一
丹納在《藝術哲學》中說:“要了解一件藝術品,一個藝術家,一群藝術家,必須正確地設想他們所屬的時代的精神和風格的概況。這是藝術品的最后的解釋,也是決定一切的基本原因。”藝術品的產生并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與時代、環(huán)境、社會等有著重要關系。魏晉南北朝時期可以說是中國美學與繪畫理論發(fā)展的自覺時期,也是社會基礎與繪畫繁榮程度背道而馳的時代。科學來源于人類認識自然改造自然的活動中,應該說,科學的目的就在于尋找出人與自然和諧的普遍規(guī)律。科學與繪畫都是以自然為主要對象的人類活動,而一個時代科學技術的發(fā)展不僅直接影響著人們的日常生活,而且也與時代建構的文化模式、哲學風格緊密相關。魏晉南北朝在科學技術發(fā)展史上是一個成績斐然的時代,科學技術的不斷更新也在不斷改造著人們關于自身及宇宙的體認方式,意識的改變最直觀的表現則是在人們看待自然的眼光上。
二
宗白華先生在《美學散步》中這樣寫到:“漢末魏晉南北朝是中國政治上最混亂、社會上最痛苦的時代,然而卻是精神史上極自由、極解放,最富于智慧、最濃于熱情的一個時代。因此也就是最富有藝術精神的一個時代。”在經歷了“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漢代大動亂后,長期為政治手段的儒學逐漸衰微,伴隨著政治的腐敗與戰(zhàn)亂的頻繁,人們紛紛將關注的重心轉向對人生的追問與人生存意義的思索上。“每當社會劇烈變革的時候,有一些哲學家總是逃避現實,躲在思想的自由王國,‘澹然獨與神明居,思索著人類的命運和人生社會與自然的關系,建構自己的哲學體系,以不同的方式解釋著世界。”作為歷代權威思想的儒學的崩塌,使得附庸在其身上的社會價值與文化模式隨之破滅,人們失去了長久以來得以依賴的精神支柱,心理必然產生一種巨大的苦悶感與缺失感,必然要尋求另一個精神寄托。于是老莊思想重新抬頭,文人學士紛紛回歸自然,“以玄對山水”,神游于自然。
而魏晉時期科學成果顯著進步,是與魏晉人細心觀測自然并且對自然進行科學理性的思考是分不開的。劉徽注《九章算術》;祖沖之進一步精確推算了圓周率;裴秀提出了繪制地圖的原則;葛洪所著《抱樸子》,內篇講“神仙方藥、鬼怪變化、養(yǎng)生延年、禳邪卻禍之事”,外篇述“人間得失,人間臧否”。其中內篇的《金丹篇》對煉丹法有明確記載,科技史權威李約瑟說:中國煉丹術是“整個化學最重要的根源之一(即使不是唯一最重要的根源)”。
各類科學成果的產生充分說明了這一時期自然作為獨立認識的對象已經完全進入了魏晉文人的眼中。人們不再僅僅關注自然被賦予的道德、倫理、神靈等色彩,而是將自然作為客觀的認識對象。《論中西畫法的淵源與基礎》中說: 傳統(tǒng)中國畫是“借筆墨的飛舞, 寫胸中的逸氣”。美術在創(chuàng)作中無需要受科學約束, 而在于充分表達“人格心情與意境”, 但這并不意味著創(chuàng)作主體可以與時代的科學技術遠離,或可以遠離世界進行構思與創(chuàng)作。正是在這樣的科學意識影響、社會意識變遷之下,藝術也擺脫了政治教化這一傳統(tǒng)的束縛,還原了其悅情悅性的本然面貌,融入到魏晉士人縱情山水的生活方式當中。
三
魏晉南北朝文人學士的為人中透露出的率性自然實際上是人對自我價值的一種肯定與自覺,是人主體性的一種自明。正是這種內在人格的覺醒與自由,使得人們對自己的生命與意義有了重新的定位與追求。“到了東晉南北朝這個階段,有些藝術家對山川自然美,在感情上產生了共鳴,渴望要去表現。”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美學觀念,這一時期的美學,在思想交融、玄學盛行的大環(huán)境影響下,形成了自己所獨具的文藝風格與文藝創(chuàng)作手法,產生了一系列中國傳統(tǒng)的審美概念與范疇,如神思、風骨、意象、形神等重要范疇。
宗炳《畫山水序》在談到主體感悟畫面時應具備的心理基礎、條件和狀態(tài)時,亦詳細描述了這種變幻莫測的神思境界。他認為作畫的目的是為了“暢神”,這是一種最為理想的審美境界。面對山水,不僅要畫出山水的形貌,又要將主體融入山水,使人成為真正的審美主體,從而創(chuàng)造出一個不同于客觀自然世界的藝術境界。宗炳認為“神思”的出現是由于“圣人含道應物,賢者澄懷味象”,而“澄懷”即虛靜其心。徐復觀說:宗炳之所以能在山水中發(fā)現其“趣靈”、“感神”,實由他的能“澄懷觀道”,“澄懷味象”。“澄懷”,即莊子的虛靜之心。以虛靜之心觀物,即成為由實用與知識中擺脫出來的美的觀照。徐復觀這里肯定了“澄懷”是以一種超功利的心境去獲得精神和審美的自由。“‘澄心說所主張的‘澄心端思實際上是虛以待物、以靜制動的審美態(tài)度,它是一種高度平穩(wěn)的心理狀態(tài)。……‘澄心說規(guī)定在進入創(chuàng)作構思之前,創(chuàng)作主體必須擺脫與功名利祿相干的利害計較,‘澄心靜懷,以創(chuàng)造一個清靜虛明、無思無慮的心理境界。”宗炳對透視原則、繪畫理論這些繪畫技法的探索、發(fā)現和總結,意味著魏晉科學精神在繪畫、書法、文學等領域的轉化,反映了魏晉文人已經將對科學的求真精神運用到對自然萬物的感悟上、對美的發(fā)現上。
作者簡介:楊瑩(1985—),女,四川師范大學文學院研究生2007級美學專業(yè),中國美學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