葦 岸
看著曠野,我有一種莊稼滿地的幻覺
下過雪許多天了,地表的陰面還殘留著積雪。大地斑斑點點,仿佛一頭在牧場垂首吃草的花斑母牛。積雪收縮,并非因為氣溫升高了,而是大地的體溫在吸收它們。
我時常憶起一個情景,它發生在午后時分。如大兵壓境,滾滾而來的黑云很快占據了整面天空。隨后,閃電迸綻,雷霆轟鳴,豆大的雨點砸在地上,煙霧四起,驟雨是一個喪失理性的對人間復仇的巨人。在這萬物偃息的時刻,我看到一只銜蟲的麻雀從遠處飛回,雷雨沒能攔住它,它的兒女在雨幕后面的屋檐下。在它從空中降落飛進檐間的一瞬,它的姿勢和蜂鳥在花叢前一樣美麗。
立春一到,便有冬天消逝、春天降臨的跡象。整整過了一冬的北風,已經從天涯返回。看著曠野,我有一種莊稼滿地的幻覺。踩在松動的土地上,我感到肢體在伸張,血液在涌動。我想大聲喊叫或急速奔跑,想拿起鋤頭拼命勞動一場。愛默生認為,每一個人都應該與這世界上的勞作保持著基本關系。勞動是上帝的教育,它使我們自己與泥土和大自然發生基本的聯系。
(選自《大地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