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命

莊 秦

為了創作一本恐怖小說，我來到殯儀館體驗生活。在那里我第一次遇到了白娓娓，當時她捧著骨灰盒，站在追思大廳門廊外，直直地盯著我。我注意到在她眉角，有一處銅錢大小的胎記。

她問我：“您是寫恐怖小說的秦作家?”我的臉上露出了微笑，虛榮心令我有些膨脹，但當聽到了白娓娓的下一句話時，我的笑容凝固了。她問：“秦老師，你知道怎樣才可以讓張謙回到我身邊?”

白娓娓告訴我，她與青梅竹馬的男友張謙原本準備下個月結婚，但一場無情的災難突然降臨一婚前體檢時發現張謙罹患癌癥，已是晚期，癌細胞擴散全身，半個月后，張謙離開了這個世界。

她對我說：“如果張謙能復活，我可以獻出自己的一切，哪怕是生命!”

我無法回答她的問題，面對我的沉默，她咬了咬牙，轉身走了。

李波是我的朋友，考古專家。他剛從東北某處濕地挖掘出一具女性干尸正在展出，我也應邀前來觀賞。

干尸躺在一具木棺里，木棺外蓋著水晶玻璃制成的防護罩。干尸的身體黑得像木炭，四肢彎曲，手臂微抬，干枯的手指竭力伸向天空，嘴猙獰地張開著，嘴里含著一粒隱隱發黑的珍珠。在木棺內壁，還有或橫或豎的抓痕，有深有淺。

李波告訴我，在殉葬的物品中有一堆寫有古代滿文的絲綢，專家正在破譯。而從木棺內壁上的抓痕可以看出，或許干尸當年下葬時，并未死亡所以才用指甲在木質的棺壁上留下了明顯的抓痕。

我打趣道：“也說不定，在木棺內壁留下抓痕的，是這位古代女性滿人的鬼魂……”我的話還沒說完，身后突然竄出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尖叫地揚起了手，在她的手里，拿著一把榔頭。“砰”的一聲，榔頭重重落在了水晶玻璃防護罩上，防護罩頓時碎裂，玻璃渣子散落了一地。

當這個女人被保安制服的時候，我看到她的眉角有一個銅錢大小的胎記，她是白娓娓。

讓我沒想到的是，白娓娓就是破譯古代滿文的專家。考慮到白娓娓剛失去了相戀多年的男友，精神多多少少有點失常，所以李波沒追究她的責任，只是將她送入精神病院接受治療。

但就在當天，我就聽說白娓娓從精神病院里逃脫了，而同一天夜里，盜賊潛入展出大廳，用金剛鉆割破重新安裝的新防護罩，偷走了干尸嘴里的那粒黑色珍珠。

聽到這個消息，我第一個反應就是：偷走黑珍珠的人是白娓娓。

但警方的調查排除了我的推理。當精神病院發現白娓娓逃脫后。沒過多久就找到了她。考古展被盜的時候，白娓娓正安安穩穩躺在病床上酣睡。

我認為自娓娓的經歷很值得記錄，于是來到精神病院請求采訪。但她的主治醫生卻告訴我，經過細致檢查后，他們認為白娓娓并未患有任何精神疾病。

李波并未對自娓娓損壞防護罩一事報案，所以確認白娓娓一切正常后，她已經出院回家。我立刻驅車來到白娓娓的家，她住在一幢電梯大廈里，從樓下保安那里，我得知她回家后，一直沒出門。

“不過，有個看上去面相兇狠的男人，剛剛上去找過白小姐。”保安對我說道。他剛說完，我就看到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走出電梯，他的臉上有好幾處刀疤，手指上全是厚厚的繭子。保安告訴我，剛才找白娓娓的就是這個男人。

我忽然感覺這個面相兇狠的男人有些面熟，我一定在什么地方見過他。我的大腦立刻高速運轉了起來，只過了幾秒，我就記起曾經在一張通緝令上看到過這張臉。如果我沒記錯。通緝令說這個人叫趙普，是個盜墓賊。

我拿出手機報警后，悄悄跟在趙普身后。警方很快趕來，在我的協助下，逮捕了趙普。趙普承認，白娓娓前一天從精神病院逃脫后，找到他，給了他一大筆錢，讓他夜里去考古展竊取干尸嘴里的黑珍珠。剛才他到白娓娓家，正是把黑珍珠交給白娓娓，換取賞金的尾款。

我與警察立即趕到白娓娓所住的電梯大廈，保安處的樓層監控證實，白娓娓回家后，一直沒出門。但是敲門后，卻無人應答，警方只好破門而入，但屋里卻空無一人。白娓娓又一次失蹤了，而且這次是在一間密室里失蹤的。

自此之后，我再也沒見過白娓娓。十天后，李波告訴我兩個不可思議的消息。

第一個消息是，干尸殉葬品絲綢上的古代滿文被成功破譯，文字記錄的是滿族古代薩滿教的一種可以讓死人復活的神秘巫術，復活的關鍵就是那粒黑色珍珠。只要死者的愛人將珍珠含在嘴里。加以絲綢上記載的滿文咒語。就可以用自己的命換取死人復活。可惜黑珍珠被盜，盜走珍珠的白娓娓又失蹤了，所以無法進一步探究。

第二個消息是，為了確認干尸的死亡年代，李波將干尸送到實驗室進行碳同位素測定。今天他拿到測定結果后，不禁大吃一驚一千尸的死亡時間最多不超過半個月。

我立刻趕到考古展出大廳。當我看到干尸時，頓時看到在干尸的眉角，赫然有著一個銅錢般大小的胎記。

回過頭，我看到一個面色蒼白的男人混在參觀者中，目不轉睛地望著防護罩里的干尸，眼角似乎還有眼淚。他注意到我在觀察他，微微一笑，轉身走入人群。不見了蹤影。

當他張開嘴露出笑容時，我看到他嘴里含著一粒隱隱有些發黑的珍珠。

編輯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