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祥 吳時輝
摘要:清初,鄂倫春族在傳統的氏族型社會福利之外出現了新生的政府型社會福利。歷經民國、偽滿到新中國建國初期,氏族型社會福利制度在國家管理等因素的影響下逐漸終結,政府型社會福利逐漸壯大并最終取而代之。同時,政府型社會福利也從清初的“統治利用型”,經過民國的“平等扶助型”萌芽與偽滿時期的被廢除,于新中國建國初期轉換為“平等扶助型”的社會福利制度。
關鍵詞:鄂倫春族;社會福利制度;轉型
中圖分類號:K28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0559-8095(2009)03-0105-06
鄂倫春其名始見于清代康熙年間,此前與達斡爾、鄂溫克統稱索倫部。未被納入中央政權直接管理時,鄂倫春人擁有的是千百年未變的氏族型社會福利。隨著始自清代的國家化進程,其社會福利制度到20世紀中葉新中國建國初期發生了雙重轉型。不僅由氏族型社會福利發展成為政府型社會福利,而且政府型社會福利也呈現出從“統治利用型”到“平等扶助型”的變遷。
一、“氏族型”向“政府型”的演化
“一直到十七世紀中葉,鄂倫春人還停留在家庭公社的發展階段”。家庭公社是父權制氏族社會的基本單位,鄂倫春人的家庭公社叫“烏力楞”(鄂倫春語意為子孫們),包括幾戶至十幾戶由夫妻及其子女組成的小家庭。烏力楞在生產資料上是公有制,在分配上實行“烏恰得楞”(鄂倫春語平均分配之意)。烏力楞由民主選舉的首領“塔坦達”(意為一個火堆的首領)主持平均分配,塔坦達親自分配獸肉和獸皮,他指定各戶各拿一份,而不論其是否有所貢獻,并留給自己和打到獵物者較差的一份。烏力楞在某些方面還存在著全體成員的共同消費,如獸頭和內臟以及獸肉中的熊肉。這種福利還超出烏力楞而存在于整個鄂倫春社會。鄂倫春人無論是誰,只要是餓了,都可以到任何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家或倉庫中去索取食物,而主人照例要很好地招待他,并且雙方認為這是餓者應有的權利,主人應盡的義務。兩個不同烏力楞的狩獵群體在打獵中相遇,如果其中一方沒有打到野獸,那么獵獲到野獸的另一方有義務把自己的獵獲物送一半給對方,而對方也無需更多客氣就可以收下。鄂倫春人的社會福利制度正是由此而來,即如馬克思所說,“原始公有制與其說是促成窮困,倒不如說曾經是減輕窮困的唯一的因素。”這種以氏族為提供主體的社會福利制度,可稱之為氏族型社會福利制度。
早在入關之前,清政府就開始將大量鄂倫春人編入八旗成為“新滿洲”;此后仍有鄂倫春人不斷成為八旗兵士,如康熙二十三年(1684)于齊齊哈爾設副都統,“兵二千有四十。滿洲、漢軍暨索倫、達呼里、巴爾虎充之。”雍正九年(1731),清政府又在嫩江中游地區設布特哈八旗,將南遷至此的鄂溫克、達斡爾、鄂倫春等族部民納入八旗體制予以直接管理,進行貢貂、屯田、軍事征調事宜。被編入布特哈八旗為兵的鄂倫春人,時稱摩凌阿鄂倫春,共有六佐領,這部分進入國家直接統治的鄂倫春人由于其官軍屬性和行政管理狀態,迅速超越家庭公社而褪去氏族福利,代之登場的是以清政府為主體的養老、軍撫、貢貂賞賜、免賦、教育及救災等政府型社會福利制度。
養老保障一方面是擔任清朝官吏的鄂倫春人的致仕養老及被編入八旗為兵的鄂倫春人的退役養老,另一方面是清政府普遍的針對百歲、七十歲、五世同堂等情況的老人福利制度。軍人福利主要是在旗為兵的鄂倫春人享受圈撥田屋、旗倉及八旗米局等優遇政策,在俸餉上遠高于綠營,以及清朝政府將流入賞賜給黑龍江地區的鄂倫春族八旗兵為奴。貢貂賞賜針對的是黑龍江西部被編入布特哈八旗充任官兵的摩凌阿鄂倫春。據《黑龍江外記》,“每歲五月,布特哈官兵悉來齊齊哈爾納貂皮、互市,號楚勒罕,譯言盟會也……每歲俸餉,皆選貂后支放。”臨時免征貢賦縱貫整個清王朝:康熙二十五年(1686)七月,“免索倫、打虎兒今歲貢賦”。光緒二十年(1894)正月辛丑,黑龍江將軍依克唐阿等奏請:“鄂倫春牲丁,荒山游牧,生業維艱,擬請暫行停進貂皮。允之。”教育福利主要是黑龍江地方的官學:康熙三十四年(1695)二月,“禮部議覆:黑龍江將軍薩布素等疏言,墨爾根地方兩翼,應各立學,設教官一員。新滿洲諸佐領下,每歲各選幼童一名,教習書義,應如所請。從之”。同時,“滿官學生,歲給膏火銀二兩”。賑濟等災難救濟制度也是鄂倫春族常見的福利:康熙五十七年(1718)六月,索倫地區山水突發,沖沒人口、牲畜及房屋田地。清朝政府于八月“動支一萬兩,遣學士、副都統、戶部賢能司官各一員,速行前去,將被災人口牲畜查明,酌其輕重散給。其需用米石,著照該將軍等所議行。”
清政府直接管理下仍在游獵的鄂倫春人,仍沿用氏族型社會福利制度,惠及他們的還有政府型的貢貂賞賜制。黑龍江中上游與摩凌阿鄂倫春相對的雅發罕鄂倫春,由被稱為“諳達”的布特哈官員每年春季按約定時間地點來征收貂皮,同時賞賜所稀缺的金屬器皿及糧食布匹。黑龍江下游及濱海地區的鄂倫春人則同赫哲、費雅喀、庫頁等族人民一起享受“貢貂賞烏林制”。烏林系滿語,意為財布,也作烏綾。清朝政府規定,“歲貢者宴一次,三年一貢者宴三次,皆賜衣冠什器,名曰賞烏綾”。至此,鄂倫春社會福利制度出現了氏族型與政府型的異質共存。
從清初到偽滿,氏族型社會福利制度在國家等外在因素影響下開始有所嬗變。以黑龍江中上游的雅發罕鄂倫春為例,民族學調查表明:由于清代將其以氏族為基礎分為五路,并由布特哈官員予以五員分治,加之鐵質工具、馬匹等先進生產力的引入,槍支、馬匹等鄂倫春人最重要的生產資料,“到十九世紀末葉,這些都已很明確是屬于個體家庭私有的”。與此相伴的是在生產方式上出現了個體意志在其中起決定性作用的臨時性的狩獵小組“阿那格”。而隨之帶來的是阿那格內的分配與烏力楞內的平均分配的共存,這種情況在晚清時期已普遍出現:“在1930年以前,根河地區有一個‘烏力楞,每逢狩獵季節,都要組成幾個‘阿那格遠出狩獵。當時,幾個‘阿那格之間在出獵之前照例要商量一下:這次出獵是以一個‘阿那格為范圍平均分配?還是全‘烏力楞的‘阿那格合在一起共同進行平均分配?”盡管如此,阿那格內仍然像烏力楞一樣奉行平均分配,獵獲者也是要分得少一些,寡婦仍能分得與男獵手相同的一份。在烏力楞或阿那格的狩獵群體之外,仍存在著獵獲到野獸的一方,送一部分獵獲物給未獵獲方的傳統。因而,氏族型社會福利制度雖有演化,但直到民國、偽滿時期仍保留平均分配這一氏族型的本質屬性。
政府型社會福利制度卻于此間日益萎縮。清末,隨著進入八旗的鄂倫春人逐漸融入滿族,鄂倫春人的政府型社會福利基本上只有對仍在游獵的鄂倫春人實行的貢貂賞賜制,可這也因清王朝國力日衰而逐漸廢止。黑龍江中上游的貢貂賞賜因光緒八年(1882)布特哈總管衙門撤銷而終,下游的貢貂賞烏林制到同治年間出現了將賞衣物改為折價賞白銀的無奈情況,并從光緒二十七年(1901)逐漸廢止。教育福利制度卻有所進步,光緒三十四年(1908),畢拉爾路協領慶山創辦畢拉爾路蒙養小學堂,“招收鄂民學生20人,聘有兼通滿漢文語言教員一員”。伙食費學生自理,書本文具從該路俸餉費支予。民國時
期,鄂倫春人的政府福利只有扶貧開發和教育。前者以“棄獵歸農”為具體內容,“1915年(民國四年)黑龍江省當局曾在遜河、奇克設立集墾局,并且制定了‘生計放墾地章程,撥給土地,貸給耕牛、種籽,蓋房定居”。后者體現為公立鄂倫春國民中小學的官費生制度。“1915年,民國四年7月1日,庫瑪爾路宏戶圖第一鄂倫春小學開學。有官費生30人,草正房5大間,全年經費大洋3348元。”二十年代后期,鄂倫春地區初、高級小學達到8所,在校生226人。偽滿時期,扶貧開發和教育福利也蕩然無存。1935年,正藍旗二佐懇請對土地開墾予以補助,以推進棄獵習農、維持生存;但偽黑河省公署卻批復他們努力狩獵、以資生活。“呼瑪縣某佐領曾要求日本指導官建立學校,日本指導官的回答是打了他幾個耳光,并說:‘要是有了學校,鄂倫春人就會變得和漢人一樣壞心眼。”
新中國的成立迅速終結了鄂倫春社會的氏族公社狀態。1947年春,經中共黑龍江省委批準,黑河地委在黑河成立了黑河鄂倫春協領公署,并同時在呼瑪、遜克兩縣成立了協領公署。1953年9月10日,璦琿縣鄂倫春族成立了新生村,實現定居。以此為標志,加之互助組、合作化的實行,鄂倫春族從路佐制的原始氏族階段一步跨入現代生活,氏族型的社會福利制度隨之淡出歷史。
同時,政府型社會福利被體系化構建。從1948年起,黑河鄂倫春協領公署采取供給的方式幫助解決鄂倫春族生活困難。在生產方面:從1948年起,免費供應鄂倫春族狩獵所用彈藥。1963年,國家撥11.10萬元為新生、新鄂公社分別建起養鹿場,購置梅花鹿。在日常生活方面:1953年6月29日,黑河協領公署下發文件,對鄂倫春族生活給予補助,每月每戶補助小米30~60斤、色布9尺。在教育方面:1948年,內蒙古扎蘭屯納文中學開設鄂倫春族青年班,鄂倫春族學生衣、食、住費用全免。同年,黑河鄂倫春協領公署在遜克、黑河、呼瑪等城鎮學校里成立鄂倫春子弟班;招收鄂倫春族學生,并對學生實行大供給制。1961年,黑河專署民委重新明確鄂倫春族學生的待遇:小學學生免收學費、書費等。中學以上的學生除享受國家一等助學金外,每兩年發給棉衣一套,每年發給單衣一套,并負責學生寒暑假回家往返路費,以及患病醫療費。在醫療保障方面:1952年7月6日,中央人民政府撥給人民幣5000萬元(舊人民幣),責成黑河協領公署給鄂倫春族聚居的地方建立衛生所。隨后是落實毛澤東主席“把醫療衛生工作的重點放到農村去”的指示,普及農村合作醫療制度。至此,從氏族型到政府型的社會福利制度轉型得以徹底實現。
二、“平等扶助型”對“統治利用型”的超越
就在政府型社會福利取代氏族型社會福利的同時,其自身還發生了從“統治利用型”到“平等扶助型”的轉換。
清代的政府福利是典型的“統治利用型”福利制度。清朝前期,鄂倫春與達斡爾、鄂溫克、赫哲、庫頁等族一樣,被大量地編入八旗而成為沖鋒陷陣的新滿洲,清政府自然提供圈撥田屋、優加俸餉及向摩凌阿鄂倫春支給半份錢糧等各種福利,“特加恩惠以養贍之”。而將發配到黑龍江地區的流入賞賜給鄂倫春披甲為奴不僅是激勵鄂倫春人沖鋒陷陣,還是利用其監督流犯。這一政策的由來,在于任黑龍江將軍的薩布素上奏康熙帝,提出“新滿洲兵眾多,將兇徒分給為奴,勢孤力散,惡不能逞”。免征貢賦也為利用鄂倫春人之必要。《新生鄉鄉志》記載:“康熙二十四年,以為鄂倫春、達斡爾等族在雅克薩戰斗中有功,康熙帝上諭:‘索倫、打虎兒,為黑龍江大兵安設驛站,效力可念,可免征貢賦。”
貢貂賞賜制與災難救助作為安撫鄂倫春人的必要措施自不待言,八旗官學也為保持統治穩定、利用鄂倫春人之必要。1632年正月,鑲紅旗相公胡貢明上奏皇太極設八旗官學:“皇上諭金、漢之人都要讀書,誠大有為之作用也。但金人家不曾讀書,把讀書極好的事,反看作極苦的事,多有不愿的。若要他自己請師教子,益發不愿了,況不曉得尊禮師長之道理。以臣之見,當于八家各立官學,凡有子弟者,都要入學讀書,使無退縮之辭。”這種教育適應了當時形勢發展的需要,使大批的當地各族部民成為守紀善戰的八旗勇士。面向直接管理之外的鄂倫春人的貢貂賞賜制也是加強清政府統治的必要,這可從同治年間官員對將賞衣物改為折價賞白銀的惋惜中獲悉:“嗣后若照常行令折價,轉飭找領,該貢使不免藉詞推諉,誠與收取貢皮、優待外夷賞項有關礙,不得不隨案據情聲明。”
這種最初的“統治利用型”政府福利,實際上是清政權對鄂倫春等東北少數民族實行“恩賞籠絡”政策的必然結果。皇太極在人關之前就曾對范文程等謀士說:“降眾未及撫綏,人心未及安輯,城郭未及修繕,而輕于出師,其何以克成大業。”
民國政府對鄂倫春族實行的“棄獵歸農”政策,已開始從“統治利用型”趨向“平等扶助型”。因為當時鄂倫春人的游獵生活已日漸困苦,黑龍江將軍文緒于1883年的奏文中就指出:鄂倫春人亦頗有因捕獵日艱,講習農事者。但這僅僅是冰山的一角,因為棄獵歸農究其根本是針對俄人進逼而施行的“務農實邊”之策。此策始于清咸豐年間對乾隆在1740年到1776年期間所頒東北封禁令的廢除,及以放荒、免稅和補助來獎勵關內移民入東北務農實邊。但鄂倫春人的游獵生活卻與此格格不入,民國五年(1916)庫瑪爾路協領向黑河道的呈文中就指出:“本管佐校居甲,而兵丁散戶居乙者,甲乙相距或有一千余里、七八百里、四五百里不等,不惟不能遙制,于是呼應不應。”而棄獵歸農可將鄂倫春人固成村屯,加之寓兵于農,“既能抵御外患,亦可蕩平內亂,法良意美,一舉而兩得遂之”。也正因為民國政府以加強對鄂倫春人的統治和利用為目的,忽略實況、急于求成,到1939年時,鄂倫春人仍在堅持農業生產者所剩無幾,棄獵歸農之策鎩羽而終。因而,“棄獵歸農”政策盡管具有形式上的“平等扶助”色彩,卻仍然是“統治利用型”福利。
教育福利卻不僅在形式上淡出了“統治利用”,也在實質上具有了“平等扶助”色彩,因為它不僅在形式上是全國普遍性的國民教育,在教學內容上亦非清代八旗官學的國語騎射。“這些學校的建立,盡管統治階級是出于籠絡和同化的目的,但卻使較多的鄂倫春青少年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文化教育,不僅掌握了漢語漢文,還學到算術、歷史、地理等知識,對鄂倫春社會的發展從客觀上起到了積極的推動作用。”
但這一轉向及其基礎在偽滿時期都蕩然無存。日本侵略者提出不開化鄂倫春族文化,維持其原始生活,不使鄂倫春族務農,當特殊民族實行隔離,并對鄂倫春族采取一整套利用和消滅的反動政策。規定鄂倫春族的獵品只能由掠奪性的“滿洲畜產株式會社”統制,實行苛刻的配給制。“不管交多交少,開始每年配給一點糧食和布匹,后來只配給一點橡子面和更生布”。還誘導鄂倫春人吸食鴉片,“20歲以上、不分男女每日配給1~3分煙土,以達到‘最終消滅的罪惡目的”。“后來雖在小二溝、呼瑪興農村和愛輝九道溝辦起了三所學校,目的并非為了發展鄂倫春族人民的文化,而是為了培養少數忠實的奴才,課程大部分使用日文,純粹是奴化教育,開辦的時間也很短”。如果將不管交多交少都配給一點糧
食和布匹甚至鴉片和奴化教育算作“福利”,那就仍然是“統治利用型”的福利。
新中國成立后迅速構建的政府福利體系徹底轉向了“平等扶助型”。表面看來,主要包括日常生活及生產保障、醫療保障和義務教育的新體系似乎并不平等。因為通過供給的方式幫助解決日常生活及生產困難、教育、醫療問題,尤其是諸如免費供應鄂倫春族狩獵所用彈藥、每月每戶補助小米與色布、免收學費與書費、享受國家一等助學金、發給棉衣等額外補助,都是漢族等較先進民族所沒有的福利。可這恰恰是馬克思主義民族平等理論的重大特色:強調各民族機會平等,但也沒有忽視對結果平等即事實上平等的追求,不僅主張為各民族提供平等地獲得各種政治、經濟和文化權利的機會,而且主張通過各種措施努力消除歷史上遺留下來的或者在競爭發展中形成的各民族間的差距,把最終取得民族間事實上的平等作為解決民族問題的根本目標。即如列寧所說,革命以后要首先實現各族群在政治權利和法律地位方面的法律上的平等,然后通過優惠政策努力幫助各落后族群發展起來,最后達到族群間事實上的平等。正是在這一方針指導下,“1953年7月3日,中共黑河地委對鄂倫春族工作做出決議:‘鄂倫春族是一個較落后的少數民族,在經濟上、政治上扶助他們是我們的根本政策”,平等扶助型的福利制度遂由此而生。
這一新福利體系的平等扶助屬性更有具體的組織保障,即民族區域自治以及作為其補充的設在少數民族人口較少地方的民族鄉。內蒙古鄂倫春自治旗、黑龍江新生、新鄂等鄂倫春族鄉,就是保障鄂倫春族平等與自主的民族區域組織。在推行民族區域自治中,黨和政府還進一步提出了“自治機關民族化”政策。1950年,中央人民政府政務院頒布實施的《培養少數民族干部試行方案》提出普遍而大量地培養少數民族干部。1956年7月22日,毛澤東在政治局會議上強調:“縣、州、區少數民族干部要逐年增加,少數民族中要出書記,委員中民族干部要占大多數。”而早在1948年于內蒙古扎蘭屯納文中學開辦的鄂倫春族青年班就是為培養鄂倫春族干部所設。1950年9月,璦琿縣鄂倫春族青年魏金鎖第一個參加了人民政府的工作。
逐本溯源,中國共產黨和人民政府以民族平等與民族團結為特征的民族政策是政府福利轉向“平等扶助型”的根本。20世紀20、30年代召開的中華蘇維埃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就決定:凡是居住蘇維埃共和國的少數民族勞動者,在漢人占多數的區域,亦須和漢族勞苦人民一律平等,享有法律上的一切權利義務,而不加以任何限制與民族歧視。1949年9月29日,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屆全體會議通過的《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共同綱領》第六章第五十條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境內各民族一律平等,實行團結互助,反對帝國主義和各民族內部的人民公敵,使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為各民族友愛合作的大家庭,反對大民族主義和狹隘民族主義,禁止民族間的歧視、壓迫和分裂各民族團結的行為。此后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也明確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各民族一律平等。
回首兩個多世紀的歷史時空,挾清代被納入中央政權直接管理之契機,倚新中國社會主義社會福利體系的建構,鄂倫春人的社會福利制度演繹了從氏族型到政府型、從統治利用型到平等扶助型的雙重轉換。不僅由氏族型的脆弱發展為政府型的強韌,更由統治利用型的依附升華為平等扶助型的自主。這既是鄂倫春族同胞告別原始落后、走向現代文明的基礎與標志,也是其擺脫民族奴役、實現民族自由的歷史見證。
責任編輯:楊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