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鐘云舫藥草聯的藝術特色

封　富

被稱為“聯圣”的清末才子鐘云舫，其遺世之作有《振振堂聯稿》，共收對聯1850余副，其中專列有藥草類對聯70副。在其小序中，鐘云舫記敘了藥草聯的創作緣由：“癸卯、甲辰、乙巳，三載羈成都，一頂南冠，無書籍可翻擷，每苦夜長，因索枯腸，取藥名及四書成語，編輯成對，藉以消遣，雖無甚意，然可以志一時之痛，故存之?！辩娫启乘幉萋撛趦热萆蠈懢?、詠物、敘事、抒情俱全，在藝術上也獨具特色，主要表現在俚語鄉音人聯和修辭手法多樣兩個方面。

一、俚語鄉音入聯

鐘云舫，清道光二十七年(1847年)生于江津高牙鄉青草碚，清宣統三年(1911年)歿，葬于江津油溪燈油坪。作為土生土長的江津人，江津俚語鄉音在他的藥草聯中有充分的體現。

“清苑仙桃，夏枯冬不老；茅山玉粥，早食夜來香?！苯蛸嫡Z稱“冬青”為“冬不老”，江津方言“粥”與“竹”音同，“冬青”、“玉竹”為中草藥名。

“霜信冬花紅了葉；石流寒水碧成渠。”在江津方言中，“渠”與“茄”音同，“碧澄茄”為中草藥名。

“父子牽牛，各耕元熟地；野人勤菜，同薅山豆根?！苯蚍窖浴案迸c“根”音同，“野”與“苡”音同，“葛根”、“苡仁”為中草藥名。

“久屈覆盆，惶祈使君速斷；陳年銜石，雅憐婦子將離?！苯蚍窖浴八佟迸c“續”音同，“銜”與“寒”音同，“續斷”、“寒水石”為中藥名。

鐘云舫巧妙借用江津俚語，使原本不對仗的中藥名形成工對。他巧妙借用江津鄉音，使原本與中藥名不同音的字構成同音關系。此類用法，為鐘云舫的藥草聯平添了濃郁的鄉情。

二、修辭手法多樣

鐘云舫藥草聯多用諧音、擬人、省略等修辭手法，其中，最大量采用的是諧音用法。

1、諧音

鐘云舫利用諧音修辭手法，以音同或音近字代替藥草名的本字，從而使聯語文意上下貫通，彼此串合有情。

對諧音用法，鐘云舫多在聯后以“×葉×”力式注明。

“久屈覆盆，惶祈使君速斷；陳年銜石，雅憐婦子將離?！辩娫启匙ⅲ骸熬们~酒曲”，“惶祈葉黃芪”?！熬魄?、“黃芪”為中藥名。當然，鐘云舫未能注明的諧音用法還有：“速”諧“續”、“憐”諧“連”、“銜”諧“寒”、“婦”諧“附”?！般暿笔侵兴帯昂钡氖÷??！袄m斷”、“雅連”。“寒水石”、“附子”均中藥名。

“黎奴黑魂憐花白；阿嬌獨活恨人雙?！辩娫启匙ⅲ骸芭~蘆”，“酉鬼葉丑”，“憐葉蓮”，“嬌葉膠”，“恨葉杏”，“雙葉霜”。據其注，得知連綴中藥名有“藜蘆”、“黑丑”、“蓮花白”、“阿膠”、“獨活”、“杏仁霜”。

“稿本粘連，擇寫千張故紙；云臺拜將，因陳十大功勞?！薄案灞尽敝C“藁本”，“擇寫”諧“澤瀉”，“云臺”諧“蕓苔”，“拜將”諧“敗醬”，“因”諧“茵”?！稗槐尽?、“澤瀉”、“蕓苔”、“敗醬”、“茵陳”均為中草藥。

“赤旱連湖焦，紫河車乾瀾水；玉皇膏澤下，白云淋濕龍須。”“赤旱”是“馬齒莧”省略后的諧音，“湖焦”諧“胡椒”，“乾”諧“甘”，“玉皇”諧“魚黃”，“淋”諧“苓”，“濕”諧“石”?！榜R齒莧”、“胡椒”、“甘瀾水”、“魚黃草”、“白云苓”、“石龍須”均為中草藥。

據筆者統計，在《振振堂聯稿》70副藥草聯中，鐘云舫明確以“×葉×”注明諧音修辭手法的共有105處，未注明“×葉×”的諧音用法也有數十處。對此類諧音藥草聯，鄭塤評日：“以花藥名組織成聯，但取葉音，不能加減一字，乃須對仗工穩，串合有情?！?/p>

2、擬人

鐘云舫利用擬人修辭手法，將指物的藥草名擬作人，賦予聯語新的生命，使表達的內容妙趣橫生。

“十姊妹穿連針線包，苦教全歸知母；紅姑娘素薰花蕊水，香顏合色胭脂?！睂⒅胁菟帯笆⒚谩薄ⅰ爸浮薄ⅰ凹t姑娘”別分擬作善針線的姐妹、苦心教誨女兒的母親、抹香著色的俏姑娘?？芍^別出心裁，妙趣橫生。

“上官桂，一品紅珊瑚，鶴頂豬翎，金纓戴赭石；野麻姑，四季斗針線，艷山巴壁，卍字篆技運?！睂⒅胁菟帯吧瞎俟稹睌M作一個披金戴玉的權貴者，將中草藥“野麻姑”擬作一個飛針走線的巧姑娘。可謂巧合妙對，渾然天成。

3、省略

鐘云舫利用省略修辭手法，將藥草名全稱適當省減，從而使聯語平仄有致，對仗工穩。

“雨余風化六月雪；云片山遮八角峰?！薄坝暧唷笔侵胁菟帯坝碛嗉Z”的省略后的諧音，“云片”是中草藥“云片硝”的省略。

“管仲車前，透骨穿胸一枝箭；蓮仙佛頂，洗手淋脂七里香?！薄巴腹恰笔侵胁菟帯巴腹窍钡氖÷?，“佛頂”是中草藥“佛頂珠”的省略。

鐘云舫有時在一副對聯中綜合運用多種修辭手法，增強了對聯的耐讀性，讓人回味無窮。

“歸板不留行，千里云峰六月雪；回香都念子，獨搖寒水一枝篙?！甭撝羞\用了諧音和省略兩種修辭手法。“歸”諧“龜”，“回”諧“茴”?！褒敯濉薄ⅰ败钕恪本鶠橹胁菟帯！安涣粜小笔恰巴醪涣粜小钡氖÷?，“千里”是“千里光”的省略，“獨搖”是“獨搖草”的省略，“寒水”是“寒水石”的省略?！巴醪涣粜小?、“千里光”、“獨搖草”、“寒水石”均為中藥名。

一代“聯圣”鐘云舫巧借俚語鄉音，善用多種修辭手法，擴展了藥草聯的取材范圍，增強了藥草聯的藝術魅力。鐘云舫的藥草聯，既是一座仙葩俗草爭奇斗艷的百草園，更是一座取之不竭的藝術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