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 海
摘要:立憲會議問題對于1917年俄國革命進程具有重大影響。立憲會議被賦予解決所有迫切問題的重負,承載了人民群眾的主要期待和希望,但臨時政府受繼續進行戰爭的政策牽制,沒有把它作為緊迫的任務來解決,因而延緩了和平、土地、民族等迫切問題的解決。十月前后布爾什維克對立憲會議的態度從積極主張到徹底否定,這一變化除了現實政治原因之外,也有思想理論上的根源。而俄國社會、經濟、文化的相對落后,是影響立憲會議命運的深層因素。
關鍵詞:俄國;1917年革命;立憲會議
中圖分類號:K51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0559-8095(2009)01-0064-10
立憲會議是19世紀以來俄國解放運動為之斗爭的目標。20世紀初期,幾乎所有自由主義的、民主主義的和革命的政黨在同專制制度的斗爭中都贊成和支持立憲會議的口號。1917年二月革命推翻君主制度后,各主要政治力量達成共識,試圖通過立憲會議來解決國家制度、政權組織以及所有重大問題。立憲會議成為一個影響群眾的情緒、政黨的活動、政府的政策以至俄國革命進程和俄羅斯國家發展方向的重大而又迫切的現實政治問題。但立憲會議未能在俄國政治進程中發揮作用,并在開幕一天之內即被解散。對于立憲會議問題,國內的蘇聯史著作一般都有所涉及,而公開發表的關于立憲會議的專題研究論文很少,且主要是從政治角度對解散立憲會議及其原因進行政治評價和分析。本文把立憲會議問題置于1917年革命的大背景下,嘗試從更廣泛的視角探討俄國立憲會議的命運以及影響其命運的各種因素。
一、臨時政府與立憲會議
在二月革命中,自由主義政黨曾試圖挽救君主制度。但在這一努力失敗之后,很快轉向支持立憲會議的口號,認為必須由立憲會議來確認政權的合法性和正統性,制定國家憲法、解決迫切的社會問題和民族問題。有些立憲民主黨領導人認為,立憲會議應該成為一次性的現象,即通過憲法、確定俄羅斯國家體制,而“不能使自己承擔‘全部政權的職能”,“因為在其擁有‘無限權力的情況下,就根本談不上人民主權。”
在蘇維埃中占有優勢的孟什維克和社會革命黨把鞏固革命成果與立憲會議結合起來,認為在俄國建立民主共和國是保護人民利益和為社會主義進一步斗爭的最好形式。孟什維克把立憲會議視為“革命的花冠”,社會革命黨把立憲會議稱為俄羅斯“全部土地的會議?。他們認為,政權和人民這兩種力量將在立憲會議上實現聯合,創造“俄國社會重建的奇跡”。
布爾什維克在二月革命期間也贊成召開立憲會議的口號,曾認為全部政權歸蘇維埃是選舉和召開立憲會議的保障,是通向立憲會議的入口。在主要社會政治力量形成通過立憲會議來解決國家制度和其他所有迫切問題的共識之背景下,3月2日晚上,彼得格勒蘇維埃執行委員會與國家杜馬臨時委員會成員會談,明確了關于立憲會議法律地位的三項原則:一、普遍的自由的選舉(“全民的意志”);二、立憲會議享有解決國家生活的主要問題包括確定國家治理形式的特別權力(在立憲會議之前“不預先解決”);三、只有立憲會議自己能夠決定自己任務的范圍和界限(“俄羅斯土地的主人”)。由此也明確了將要組建的政府的法律地位以及對其活動的限制:新政府為臨時政府;它將在立憲會議召開之前管理國家;它無權建立任何常設的管理制度;它應為立憲會議的召開創造條件。
蘇維埃執行委員會與杜馬臨時委員會的上述決定產生的影響是非常復雜的。一方面,它確認了立憲會議所代表的民主理念,強調了人民主權具有至高無上的地位,同時還協調了改革和革命的要求,暫時形成了力量平衡,并使得二月后的政治體制合法化。但另一方面,決定也使得擬議中的立憲會議承受了沉重的壓力。盡管還不知道立憲會議何時能夠召開,但它已被賦予解決所有重大問題的權力和重任,承載了人民群眾幾乎所有最重要的期待和希望。尤其是過渡時期“不預先解決(重大問題)”的原則,在相當程度上限制了新政府采取措施解決迫切問題的可能性,對于二月到十月間局勢的緊張化起了很大作用。
臨時政府為立憲會議的選舉和召開進行了準備。臨時政府成立之后發表聲明,宣布將立即著手召開立憲會議的準備工作。3月5日,成立了由立憲民主黨中央委員科科什金為主席的特別會議,負責起草立憲會議選舉條例。特別會議于6月底形成了關于立憲會議選舉條例草案第一部分。根據選舉條例,立憲會議由居民根據普遍的、不分性別選舉權平等的原則,通過直接和不記名投票、采用比例代表制選舉產生的800名代表組成。年滿20歲的公民和年滿18歲的軍人享有選舉權。特別會議認為,“從未有過如此廣泛地實現普選原則的法令,俄羅斯在這方面無疑是走在其他國家前面的。”5月下旬,臨時政府成立直屬政府的立憲會議大廈改建委員會,由臨時政府商業和工業委員(部長)斯捷潘諾夫任主席。7月20日,臨時政府批準了立憲會議選舉條例的第一部分,同時責成有關國家機關和社會組織做好編制選民名單的準備工作和選舉的技術準備,決定在參政院內成立一個特別機構以解決立憲會議選舉條例實施過程中產生的問題。為解決立憲會議召開可能產生的法律問題,臨時政府召開了專門的法律會議。法律會議研究了立憲會議開幕式的程序和立憲會議開幕之后臨時政府的法律地位問題,向臨時政府提出了一系列與立憲會議的權利本質有關的問題和相應的建議,強調立憲會議的權力“直接來源于人民的最高意愿”。法律會議還草擬了“關于保衛立憲會議安全和維護立憲會議大廈秩序的暫行規定”、“關于組建立憲會議臨時執行機關的法律草案以及立憲會議法令頒布方式的草案”等法律文件。臨時政府下屬的制定根本法草案特別委員會多次舉行會議,討論憲法的基本原則和內容,研究了公民自由權利宣言及其保障措施,并形成了相應的意見。
雖然臨時政府在國內政治氣氛日益緊張的情況下仍為立憲會議的選舉和召開做了一系列準備工作,但是臨時政府還是未能滿足群眾要求盡快召開立憲會議、解決一系列迫切問題的愿望。在臨時政府存在的整個時間里,立憲會議的選舉和召開都未能成為現實,它對立憲會議選舉時間的安排與群眾對立憲會議的迫切期待不相符合,而群眾在等待中逐漸失去了希望和耐心。
對于這種情況的評價,下述觀點是有代表性的:“臨時政府和支持它的資產階級和小資產階級政黨用擬議中的立憲會議來回避解決一切涉及大多數居民根本利益的實際問題,如和平、土地、工人監督、民族自治等。……臨時政府及支持它的各政黨竭力拖延立憲會議選舉,推遲其召開的日期……真正的原因在于,選舉的政治環境使這些民主主義者非常擔心選舉結果會對自己不利。”但實際情況并非這樣簡單,造成臨時政府未能盡快舉行立憲會議選舉的原因是復雜的。
臨時政府在二月到十月期間幾經改組,其構成有較大變化,而且自由主義政黨與孟什維克、社會革命黨等社會主義政黨在立憲會議問題上的立場也是有區別的,不能說他們都是因擔心選舉結果對己不利而拖延選舉,譬如社會革命黨就不太可能有這種擔心。
立憲民主黨對立憲會議的態度從初夏開始確有變化。在看到俄羅斯社會分裂和無政府主義泛濫的
情況下,一些立憲民主黨人開始認為,把立憲會議視為人民共同意志表達者只是烏托邦式的空想。而立憲民主黨在5-6月間舉行的城市杜馬選舉中表現不佳,確實使一些人擔心未來的立憲會議將削弱他們目前已經掌握的權力。因為農民和士兵——穿軍裝的農民——的代表將在立憲會議中占多數,而農村和軍隊又是立憲民主黨的影響特別薄弱的地方。“立憲民主黨人須爭取時間,以便盡可能使自己的黨成為農民所熟悉的黨”。②立憲民主黨希望把立憲會議的選舉和召開推遲到戰爭結束之后,希望那時勝利將使革命降溫,也將加強作為勝利組織者的立憲民主黨的分量,還將有助于在愛國主義浪潮中熨平階級和民族矛盾。
但是,在六月危機的影響下,自由主義者占據絕對優勢的第一屆臨時政府意識到國內局勢的緊張程度在加劇,必須給群眾一個解決問題的確定的時間預期。6月14日(27日)臨時政府宣布,立憲會議的選舉定于9月17日(30日)舉行。7月事變后,克倫斯基就任總理并組成了溫和社會主義者與自由主義者的聯合政府。8月9日(22日),決定把立憲會議選舉日期推延到11月12日(25日)。直到此時,孟什維克和社會革命黨在群眾中仍具有壓倒性影響,沒有理由因擔心選舉失利而推遲選舉,尤其是最大的民粹派社會主義政黨社會革命黨在俄國農村有著深厚根基,推遲立憲會議選舉不太可能為其帶來政治利益。
為立憲會議選舉和召開進行的準備工作需要時間,這也是造成立憲會議不能很快召開的原因之一。在召開俄國歷史上第一次立憲會議之前,首先要完成諸如制訂選舉法、建立地方選舉機關、編制選民名冊、進行立憲會議及其選舉的宣傳等等。特別會議主席科科什金曾認為,考慮到各項準備工作,“立憲會議不一定能在夏末秋初之前召集”。但這只是影響立憲會議選舉和召開時間的技術原因,是有可能通過政治手段加以解決的。在1917年,立憲會議承載了太多的期待和希望,而在革命浪潮高漲的背景下,以月計算的等待時間足以引起群眾的不滿、焦慮和懷疑。臨時政府和支持它的自由派和民主派政黨都忽視了革命仍在進行之中、自發性支配著事態發展這個最基本的事實,沒有意識到解決人民群眾最關心的現實問題的迫切性,沒有從革命政治的高度來認識和理解立憲會議對于局勢發展和國家前途的影響,因此沒有采取特殊的措施來加快準備工作的進行,而在當時條件下它應該有可能通過政治手段來解決這個問題。
導致臨時政府未能按人民的希望盡快組織立憲會議選舉的最主要原因,也許是戰爭問題的牽制。
二月革命的爆發說明俄國人民由于戰爭而處于毫無出路的狀態,已經不愿意再打下去。全國已充滿對戰爭的疲憊和不滿,繼續戰爭的政策不符合俄國人民的愿望。而臨時政府和先后參與其中的自由主義政黨和溫和社會主義政黨在總體上都堅持戰爭政策。不少自由主義者主張繼續進行戰爭,因為“俄羅斯的榮譽和尊嚴不容許宣布與盟國的條約只是一紙空文”。因為英、美、法等盟國對于俄國建立和鞏固新制度的事業具有重要意義,如果盟國失敗,就可能導致舊制度在俄國復辟;因為“只有戰爭的勝利才是可能把所有俄羅斯人聯合起來的共同目標”。四月危機后加入政府并逐漸加強了自己在政府中地位的孟什維克和社會革命黨領袖也有類似的看法。他們排除了同德國單獨媾和的可能性,因為這樣的和約會被視為對盟國民主的英國和法國的叛賣;同德國簽訂和約還可能使年輕的革命俄國受到威脅,德國的勝利將導致君主制的復辟和新的革命制度的毀滅。
自由主義政黨和孟什維克、社會革命黨一致同意繼續戰爭,其邏輯結果就是延緩召開立憲會議,因為召開立憲會議就意味著必須解決包括土地問題在內的所有迫切問題。根據3月2日蘇維埃執行委員會與國家杜馬臨時委員會達成的協議,俄羅斯國家治理形式以及和平問題、土地問題、民族問題等都應由立憲會議來解決。他們擔心,在當時俄國軍隊已經渙散、而戰爭還在進行的情況下,召開立憲會議解決土地等重要問題,不僅將觸動在前線作戰的軍官階層的利益,而且也會讓農民士兵們不顧一切地蜂擁回家,而這將意味著前線的崩潰和無政府主義的進一步發展,意味著俄國的戰敗。為了保證戰爭的進行,他們都不急于立憲會議的選舉和召開。就這樣,由于受到繼續戰爭政策的牽制,臨時政府、自由主義政黨、孟什維克和社會革命黨延緩了對俄國社會進行民主改造的日程,其政治后果就是削弱了自己對群眾的政治影響力。
二、蘇維埃政權與立憲會議
蘇維埃政權成立以后面臨的一個重大考驗,就是立憲會議的選舉和召開。二月到十月間,布爾什維克在不斷抨擊臨時政府拖延召開立憲會議的同時,一再承諾只有它才能保證立憲會議選舉如期舉行。在蘇維埃第二次代表大會的文件中,很多地方提到了立憲會議:致工人、士兵和農民書宣布,蘇維埃政權保證按時召開立憲會議;土地法令具有臨時性質,土地問題只有全民立憲會議才能加以通盤解決;成立工農臨時政府,在立憲會議召開以前管理國家。列寧在蘇維埃二大上談到立憲會議時甚至宣布,如果布爾什維克在立憲會議選舉中失敗的話,他們將服從“人民群眾”。托洛茨基也認為,如果立憲會議表達自己掌權的愿望的話,這一要求應該得到滿足。
1917年10月27日,人民委員會通過決議,明確立憲會議選舉應在預定日期11月12日進行。從邏輯上講這個日期對布爾什維克是很有利的,因為它已掌握了政權。但選舉結果是,在選出的715名代表中,社會革命黨370名,布爾什維克175名,左派社會革命黨40名,孟什維克15名,立憲民主黨(人民自由黨)17名,還有一些其他黨派和民族組織的代表。按照黨派提出的名單進行的選舉,基本上反映了俄國社會政治力量的對比關系。
選舉之后,主要政黨立即表明了自己對立憲會議的態度。選舉中獲得多數的社會革命黨首先表示,應該把全部權力交給立憲會議。在選舉中得票較少的的立憲民主黨也表示支持立憲會議并贊成在預定日期召開。左派社會革命黨在自己的第一次代表大會上就公開表示不支持立憲會議,在知道選舉結果后更是如此。但其中以卡姆科夫、施泰恩伯格為首的中派堅持認為立憲會議可以作為人民政權的一種形式加以利用。即便在人民委員會對立憲民主黨采取措施后,施泰恩伯格仍堅持認為,應讓立憲民主黨人參加立憲會議,否則立憲會議就會變成一個擴大的全俄中央執行委員會。
布爾什維克密切關注立憲會議的選舉,在看到選舉結果不利之時,它曾試圖改變力量對比關系。11月21日,在立憲會議選舉工作尚未完全結束的時候,列寧起草了關于召回立憲會議代表的法令并于當天得到全俄中央執行委員會通過。這個法令規定,“工兵代表蘇維埃和農民代表蘇維埃的代表大會,有權決定城市杜馬、地方自治機關以及一切代表機構的重新選舉,立憲會議也不例外。蘇維埃應根據有關選區半數以上選民的要求決定改選。……新當選的代表從當選時刻起代替以前選出的代表”。簡單地說,就是要由蘇維埃這樣一個代表性有一定限度的機構來改變普選產生的結果。據此,一些地方的蘇維埃撤換了已在普選中被選為立憲會議代表的立憲民主黨人、社會革命黨人和孟什維克,如米留可夫、
阿夫克森齊耶夫、郭茨等。但絕大多數地方蘇維埃并沒有利用這一權力,因此通過這個法令改變立憲會議代表構成的目的未能達到。
在得到最后的選舉結果后,列寧立即表示:“全部政權歸立憲會議”的口號實際上成了反對蘇維埃政權的口號,而“立憲會議如果同蘇維埃政權背道而馳,那就必然注定要在政治上死亡。”其實,在布爾什維克及其盟友未能獲得多數的情況下,反映選舉結果的數字已經沒有重要意義了。還在選舉之前,11月8日,布爾什維克就討論了驅散立憲會議的可能性問題,并且確認采取這樣的行動不會引起左派社會革命黨人的反對。選舉最終結果明朗后,蘇維埃政權隨即采取了針對立憲會議的密集措施。11月23日,根據人民委員會的命令,逮捕了全俄立憲會議籌備委員會中的立憲民主黨和社會革命黨成員。11月26日,即臨時政府確定的立憲會議召開日期11月28日的前兩天,人民委員會決定,立憲會議第一次會議召開的條件是:根據全俄選舉委員會政治委員烏里茨基的邀請到達彼得格勒的全俄立憲會議代表多于400人;會議只能由人民委員會授權的人士宣布開幕。
在原定的立憲會議召開日期11月28日,立憲民主黨在彼得格勒組織了要求“全部政權歸立憲會議”的示威游行。同時有約60名立憲會議代表進入塔夫里達宮的會場,宣稱自己為立憲會議部分成員會議,將每天在塔夫里達宮集合直到足夠數量的代表到達并認為自己合法為止。會議很快就被驅散。當天,立憲會議中央選舉委員會的工作人員拒絕在烏里茨基領導下工作。晚上,人民委員會通過“關于逮捕反革命內戰禍首的法令”,宣布立憲民主黨為人民敵人的黨,其領導人必須逮捕并送交革命法庭審判,責成地方蘇維埃對該黨進行特別管制。11月29日公布的“關于立憲民主黨領導的資產階級反革命暴動的政府公告”強調,無論要付出多大的代價,資產階級的叛亂都將被鎮壓。
隨著圍繞立憲會議開幕問題政治斗爭的尖銳化,布爾什維克領導層采取了更強硬的措施。12月1日,逮捕數十名立憲民主黨活動家,其中包括當選的立憲會議代表,立憲民主黨事實上被取締。當天,人民委員會決定罷免全俄立憲會議選舉事務委員會主席阿維諾夫和20余名委員,由烏里茨基負責管理全俄立憲會議選舉事務委員會的一切事務。人民委員會還宣布,立憲會議代表必須在烏里茨基那里登記并取得塔夫里達宮辦公室發放的臨時證件。12月20日,人民委員會頒布法令,確定1918年1月5日在代表不少于400人的情況下召開立憲會議。12月23日,人民委員會宣布在彼得格勒實行戰時狀態,忠于布爾什維克的部隊被調入首都。
蘇維埃領導層分析了立憲會議選舉中占優勢的社會革命黨可能在立憲會議上采取的立場,認為它會利用自己的多數地位拒絕接受《被剝削勞動人民權利宣言》,并宣稱自己是“俄羅斯土地的主人”。基于這種判斷,全俄中執委在立憲會議開幕前兩天,1月3日,通過了又一個重要決定:“在俄羅斯共和國全部權力歸蘇維埃和蘇維埃機關。因此,無論是什么人、什么機構賦予自己國家政權的職能,都將被認為是反革命行為。蘇維埃政權將以其擁有的一切手段直至使用武力來鎮壓任何這類企圖”。
1918年1月5日,是立憲會議開幕的日子。這天,彼得格勒和莫斯科發生了支持立憲會議的和平示威。游行遭到武力鎮壓,有人員傷亡。在塔夫里達宮內,到會的立憲會議代表有410名,其中有右派社會革命黨237名,布爾什維克120名,左派社會革命黨30名,孟什維克5名等。立憲民主黨因被蘇維埃政權宣布為人民的敵人未能出席會議。右翼力量的代表也沒有出席會議。立憲會議在緊張的對立情緒中開幕,沖突主要在社會革命黨和布爾什維克之間展開。大會多數決定不將布爾什維克黨團提出的《被剝削勞動人民權利宣言》提交討論,即拒絕按照人民委員會的要求把權力交給蘇維埃并自行宣布解散立憲會議。于是布爾什維克和左派社會革命黨人和部分穆斯林黨團代表退出了會議。到1月6日凌晨4時,堅持留在會場的立憲會議代表被警衛隊命令離開。當天,全俄中央執行委員會宣布解散立憲會議。1月10日,全俄蘇維埃第三次代表大會開幕,并取代了立憲會議的職能,通過了《被剝削勞動人民權利宣言》。
布爾什維克在十月前后對立憲會議采取了截然不同的立場,被盧森堡稱為“令人迷惑不解的轉變”。其實,如果考慮到布爾什維克把民主革命轉變為社會主義革命的目標以及為此而采取的策略,這個變化也是不難解釋的。布爾什維克領導人在奪取政權過程中對于召開立憲會議的支持和肯定,是爭取群眾支持、擴大自己社會基礎的需要,就如同在土地、和平等其他迫切問題上所做的那樣。但真實的選舉結果對于這個立志利用世界大戰創造的前所未有的機會奪取政權,并實現自己綱領的黨來說是不能接受的,解散立憲會議對于它來說是合乎邏輯的選擇,因為它奪取政權的目的不可能是為了把它交出去。實際上,布爾什維克黨的基本方針在1917年4月就已經非常明確了:"7-人代表蘇維埃是革命政府唯一可能的形式”,“不要議會制共和國(從工人代表蘇維埃回到議會制共和國是倒退了一步),而要從下到上遍及全國的工人、雇農和農民代表蘇維埃的共和國。”很明顯,對于布爾什維克來說,立憲會議只有在能夠實現這個目標的情況下才是可能的。
布爾什維克黨奪取政權后對立憲會議的作用和意義做出否定性評價并最終予以驅散,與它對民主與專政關系的認識和對俄國社會發展階段的認識有一定關系。布爾什維克黨內對于一般民主原則與無產階級專政相互關系問題的認識,在建黨初期就存在分歧,而且未能從理論上解決這個問題。在1903年俄國社會民主工黨第二次代表大會通過的綱領中反映了這種矛盾:綱領確認黨的最近政治任務是推翻沙皇專制制度,建立民主共和國,并承認各項政治自由和公民自由的原則;但又認為社會革命的必要條件就是無產階級專政,奪取政權的無產階級要鎮壓剝削者的一切反抗。當時,大會在一些代表的噓聲中宣布,無產階級為了革命的利益可以在不超過兩周的時間內驅散不合它心意的議會。在十多年后,布爾什維克正是這樣處理立憲會議問題的。俄國無產階級政黨驅散立憲會議在國際共產主義運動中引起了不同的意見。盧森堡在評論俄國立憲會議問題時曾經指出,“政治生活的民主形式實際上關系到社會主義政策的最有價值、甚至是不可缺少的基礎”,無產階級專政應該是“最大限度公開的、由人民群眾最積極地、不受阻礙地參加的、實行不受限制的民主的階級專政”,而不應該用一小部分政治家的專政來反對民主。這些觀點和這種意識正是俄國布爾什維克的思想中比較淡漠的東西。布爾什維克取得政權后,一般民主原則與無產階級專政相互關系的問題從思想認識問題轉變成為現實的政治實踐問題,在當時情況下,其矛盾是難以調和的。布爾什維克實行了無產階級專政高于民主共和國的思想,同時也否定了俄國社會民主工黨建黨時就已確定并在黨的名稱中得到體現的基本理念,以及據此制定的黨在長期革命斗爭中主張和堅持的社會政治變革目標。
布爾什維克黨對俄國社會經濟發展階段的認識也是影響其政策的重要因素。在1902年火星報討論黨的綱領時,普列漢諾夫曾提出過一個比較謹慎的表述:“在俄國,資本主義日益成為主要的生產方
式”,列寧認為,“這顯然不夠。資本主義已經成了主要的生產方式。”由此得出的結論就是:“不是與資產階級建立反對專制制度的同盟,而是拒絕資產階級的發展階段。”一戰期間,列寧一度修正了自己對俄國國情的認識,認為俄國是資本主義發展程度中等偏下的國家。而在二月革命后回國以前,列寧在給瑞士工人的告別信中承認:“俄國是一個農民國家,是歐洲最落后的國家之一。在這個國家里,社會主義不可能立刻直接取得勝利。”但在四月提綱中列寧又明確提出,俄國革命必須從第一階段向第二階段過渡。在十月武裝奪取政權后,被認為是“資產階級民主共和國”標志的立憲會議馬上被視作完全過時的東西加以徹底否定。在俄國革命中,布爾什維克對俄國社會發展階段的認識具有超前性。但是,偉大的俄國革命并不能掩蓋俄國資本主義的發展還很不充分、俄國社會經濟發展水平仍然相對落后這一事實。在十月革命五年之后,列寧意識到歷史的程序可以改變,但不能跳過某個發展階段。他明確地表示,“我們直到今天還沒有擺脫半亞洲式的不文明狀態”,“我們能夠有真正的資產階級文化也就夠了……我們能夠拋掉資產階級制度以前的糟糕之極的文化,即官僚的或農奴制等等的文化也就不錯了。”
蘇維埃政權成立后,布爾什維克黨內對立憲會議問題存在著不同的看法,這是二月革命后黨內在革命性質和前景問題上分歧的繼續。1917年12月2日選舉產生的領導立憲會議布爾什維克黨團的臨時局主要成員有季諾維也夫、加米涅夫、拉林、李可夫等人,他們認為召開立憲會議是俄國革命的結束階段,主張人民委員會停止對立憲會議的召開和活動進行控制。加米涅夫的支持者表示,由俄國社會民主工黨(布)中央委員會領導黨團是不合適的。他們把立憲會議視為保住民主力量統一的唯一機會,準備與其他社會主義者實現聯合。布哈林和托洛茨基提出想法是:在把立憲民主黨和其他蘇維埃政權的敵人驅逐出立憲會議后,組建一個國民議會。這個想法也得到了左派社會革命黨領袖納坦松的支持,他認為可以通過布爾什維克與左派社會革命黨的黨團聯合(就像在中央執行委員會內那樣)建立革命議會。列寧認為加米涅夫支持者的看法是更危險的,是不顧階級斗爭和國內戰爭現實條件的資產階級民主觀點,為此他堅持在12月11日重新選舉了布爾什維克黨團臨時局,并在會上通過了他提出的《關于立憲會議的提綱》,其中強調“蘇維埃共和國是比通常那種有立憲會議的資產階級共和國更高的民主形式”。列寧的思想成為布爾什維克黨處理立憲會議問題的基本方針。
布爾什維克內部在立憲會議問題上的分歧,反映了對于馬克思主義理論的理解和對于俄國實際的認識上存在著原則性差異。
三、影響立憲會議命運的深層因素
立憲會議未能在俄國政治生活中發揮作用,開幕不滿一天就被蘇維埃政權解散而結束了短暫的歷史。除了當時的政治斗爭和思想認識方面的因素外,影響立憲會議命運的還有其他一些值得關注的因素。解散立憲會議前后,俄國社會對這一事件發出了不同的聲音,表明俄國社會對于立憲會議的態度遠非是一致的。
一方面,立憲會議具有相當的群眾基礎。十月之后,在蘇維埃政權已經成立的情況下,仍然有占全部選民一半的4000多萬人參加了立憲會議代表的選舉,這個事實表明,至少俄國人民的半數是認可通過立憲會議的方式來解決國家面臨的問題的。
在蘇維埃政權為驅散立憲會議進行準備工作期間,士兵和工人中曾發生過抵制行動。1月3日,軍事人民委員克雷連科親自到伊茲馬伊洛夫斯基團,為驅散立憲會議做動員,希望瓦解他所說的“這里的軍營充斥的嚴重的反革命情緒”。但在這里,他沒有獲得成功。社會革命黨得到布爾什維克要調動波羅的海艦隊的水兵上街游行反對立憲會議的消息后,于1月3日在第二波羅的海艦隊舉行會議。在一些有感召力的發言之后,一個水兵情緒激昂地叫道:“弟兄們,同志們,讓我們宣誓決不去反對人民的立憲會議。”下面叫道:我們宣誓!……“跪下,同志們,跪下!”數千水兵雙膝跪下:“我們宣誓決不去反對立憲會議”。這些水兵5號沒有上街。在一個工廠集會上,主持會議的布爾什維克斯米爾諾夫號召:“同志們,我們必須、也能夠驅散立憲會議,因為已經很明顯,立憲會議浸透了資產階級的偏見并傾向于反革命。”但他遭到最高綱領派成員、工人施馬科夫的反駁:“不對,布爾什維克同志們。你們不能這樣做,這樣做不對。要知道你們是在破壞全體人民的特有權力,是人民選出了這個全俄會議。如果你們這樣行事,那么請記住,俄國人民和俄國無產階級將永遠不會原諒你們的這種暴力。”立憲會議被驅散后,各地仍然繼續不斷地給立憲會議發來祝賀和支持的信件。在很多城市發生了保衛立憲會議的示威游行,在莫斯科等地的示威中有人員傷亡。高爾基寫的《從一月九日到一月五日》一文代表了左翼知識階層的態度,文章把1918年1月5日比作1905年1月9日,譴責對支持立憲會議的示威游行進行鎮壓。直到1918年1月底,立憲會議的話題仍未從報刊上消失。
但另一方面,也有對蘇維埃政權驅散立憲會議持肯定態度的力量。左派社會革命黨作為布爾什維克的盟友不僅事先認可了驅散計劃,而且在立憲會議開幕式上與布爾什維克采取了一致行動。在蘇維埃三大上支持批準全俄中央執行委員會驅散立憲會議法令的,除了布爾什維克和左派社會革命黨外,還有部分以馬爾托夫、唐恩為首的孟什維克左翼。許多地方蘇維埃對驅散立憲會議一事也基本上持肯定態度,如莫斯科蘇維埃在1月8日決議中贊成驅散立憲會議,認為“立憲會議一開始就試圖以自己的工作把工人、士兵和農民的斗爭成果從人民那里奪走”。著名社會革命黨評論家斯維亞季茨基指出,右翼力量對立憲會議的態度也是消極的,他們也高呼“打倒立憲會議”,但“右翼資產階級出版物叫喊‘打倒只是因為立憲會議沒有滿足他們。……人民權力符合他們利益時,高喊萬歲,不符合他們利益時,高喊打倒。……在最后時刻,我們社會力量的左翼和右翼都背叛了民主主義。”
尤其值得注意的一個現象是,解散立憲會議并沒有在社會上引起普遍的強烈的反應。社會革命黨立憲會議代表米諾爾談到了他們離開塔夫里達宮以后的內心感受:“怎么辦?接下來該怎么辦?…:”要知道,如果人民不支持我們,不以威嚴的聲音表示需要我們的工作,我們就是軟弱無力的。但是,人民保持沉默。”斯維亞季茨基也為“人民對我們被驅散的那種冷漠”而深深地感嘆,他認為正是這種冷漠使得布爾什維克“能夠對我們揮揮手說‘回家去吧”。
俄國立憲會議的命運與俄國的社會發展水平是有關系的。俄國還沒有形成立憲會議能夠依靠的比較成熟的社會階層,還缺乏足夠強大和牢固的支持立憲會議的社會基礎。當時的俄國還是一個農民的國家,居民的4/5是農民,其中2/3是貧農,1/5是中農,只有1/6-1/7是殷實農戶或富農。在人數較少的城市居民中,資產階級不成熟,無產階級人數不多,小資產階級就其社會經濟狀況而言實際上是半無產階級,此外就是人數不多的官員和弱小的知識分子。
俄國這種社會結構在社會政治生活中的反映就是居民的整體政治素質和文化水平較低,社會政治
思想和實際生活中的理性和妥協的成分較少,空想和極端的因素較多。這種情況正是二月革命后的現實。“在俄羅斯,形成西方類型的政治民主制度所必須的社會文化前提還很薄弱。大多數人對于諸如國家、民族、法制這樣一些通過社會文化長期發展形成和獲得的抽象價值還很陌生。”尤其是占人口絕大多數的農民的政治意識發展更加緩慢。雖然在1917年革命中許多省的農民蘇維埃都熱烈討論共和形式,通過支持共和的方案并遞交給當局,但作為一個階層,農民群眾的政治思維還是不發達的。一名在彼得格勒蘇維埃服役的士兵寫道:“農民對政治一無所知,盡管農村中有民主代表如蘇維埃宣傳員,農民也會很快就忘記告訴他們的有關自由民主、共和政體、君主專制的含義。”一位宣傳員總結說:“他們根本不了解最基本的政治問題,因為他們沒有接受過作為公民應有的教育。”
很多農民和士兵不明白共和制和君主制的區別,他們支持共和國,又把實現自由和擁有土地的理想寄托在“農民的國王”或者其他獨裁者——解放者身上。革命期間在俄國的英國大使喬治·布坎南記載了一個士兵對他說話:“的確,我們需要一個共和國,但領導我們的得是個好沙皇。”布坎南認為“俄國政治還沒有成熟到可以接受絕對的民主政治”。美國人弗蘭克·戈爾德在其3月7日的日記中寫道:一名士兵說他希望能夠選舉總統,而當問他會選誰時,他的回答是:沙皇。在軍隊中常會有這樣的口號:“我們要選舉沙皇”。一位孟什維克黨員描述了自己在弗拉基米爾一次軍事集會上的經歷:“我的發言內容是關于戰爭,和平,土地,以及共和制取代君主制的種種好處。當我的演講和大家的歡呼都平息之后,忽然有人高呼,‘我們要您來做我們的沙皇,士兵中立即爆發出掌聲和歡呼聲。我拒絕了這頂羅曼諾夫的王冠,當我離開時,我的心情很沉重:這是多么單純而又無知的人們,多么容易被控制的人們!”
群眾對立憲會議的態度是決定立憲會議命運的一個重要因素。俄國各個社會階層對于立憲會議有不同理解。對于中間階層和民主力量來說,主要是希望通過立憲會議以和平改革方式克服俄羅斯的危機、建立法制國家和民主制度。而對于廣大的工農群眾而言,立憲會議的吸引力體現在它可能成為比較平均地重新分配社會財富、解決他們迫切需要的工具。
在二月革命勝利后的最初幾個月,“立憲會議對于前線士兵群眾來說是某種未知的、不清楚的東西。他們的興趣確定地、不掩飾地集中于蘇維埃,那是一種貼近他們并使其感到親近的制度,就像他們的農村村社大會。”但是,隨著革命進程的深入,通過社會活動家和出版物的持續不斷的宣傳和解釋,在短短幾個月里,群眾的意識中逐漸形成了關于全俄立憲會議的概念。很多群眾集會經常一致響起“全部權力歸立憲會議”的口號。這種情況在社會革命黨影響較大的軍隊中特別明顯。“6-7月間……各部隊作出的決議的第一點往往就是要求立即召開立憲會議。……越來越多的人確信,只有立憲會議能給他們帶來和平、消滅戰爭,讓他們回家。這一時期通過的決議經常有這樣的內容:‘我們同意堅守陣地,但不能超過11月,那時代表們應該召集起來了。這就提出了一個問題:如果立憲會議決定繼續戰爭那該怎么辦呢?這引發了某種不安,可以感覺到對立憲會議的信念是有限度的,是同最關注的問題——戰爭問題——聯系在一起的。他們對蘇維埃的貼近表明人民權力的思想對他們來說更親切、更明了。”
農民對立憲會議的看法帶有濃厚的傳統色彩,他們把立憲會議看做是能夠支持他們土地要求的國家機構,稱立憲會議為“農民意志的代言人”、“土地和自由的拯救者”。有時,農民還會天真地認為,只要大會有一位智慧的老農,只要立憲會議囊括足夠的有威信有能力的農民,它就一定能夠帶給農民土地和自由。農民經常認為,立憲會議應當以獨裁者的身份“掌握全權”,“成為全俄羅斯土地的豐人”。顯然,農民對于立憲會議的支持并非是出于對民主政治的信念,而只是因為它是能夠滿足他們要求的主人。親社會革命黨的《自由言論報》文章認為:“立憲會議……沒有抓住群眾,沒有吸引群眾,沒有滲入到人民的心中,它對于俄羅斯人民來說只是一個外國玩具,可以玩一玩,但不能當真。”
相比之下,工農群眾對蘇維埃的認識要更確定一些。推翻舊制度后的工農群眾希望建立一個能夠滿足他們要求的、以村社民主準則為基礎的理想社會制度,而蘇維埃在他們心目中就是實現這種理想的一個載體。工人、士兵和農民代表蘇維埃是革命期間群眾歷史創造性的最重要表現,它不同于西方政治文化,獨立于政權系統,但又積極參與政治,從一開始就力圖實現權力職能,并且不斷擴大自己的影響范圍,建立起內部結構和職務等級制度,在短短幾個月時間里發展成為一個覆蓋從中央到省、縣、市、區以及更基層的機構。蘇維埃被認為是一個完全民主的組織,它代表了工人、農民和士兵,而不包括任何資產階級成分。工農群眾自然地表現出自己對于蘇維埃的興趣,因為蘇維埃是一種使他們感到親近的制度,就像他們的村社大會一樣。盡管布爾什維克十月奪權后蘇維埃的性質和運行機制開始出現重大變化,但蘇維埃在工農群眾心目中的形象暫時還沒有發生大的變化。
由于處在戰爭和革命的特殊條件之下,也由于俄國歷史道路的獨特性,沙皇制度瓦解以后的8個月時間里,無政府主義泛濫,二月革命中形成的政治關系十分脆弱,并最終被群眾自發性的浪潮淹沒。“二月到十月這個時期非常清楚地表明,對于建立公民社會和法制國家的任務而言,僅有政治自由而缺乏相應社會經濟前提保障是遠遠不夠的。”社會、經濟、文化基礎的薄弱,是影響俄國立憲會議命運的深層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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