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潰并非無可救藥的宿命式安排,人類完全可以自由選擇社會的興衰成敗,這不過是一個戰略管理的問題罷了。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人類社會是地球上最大的組織。千百年來,人類社會經歷了不同的發展階段,演化出不同的組織形態,也演繹出一幕幕令人感慨萬千的成敗興亡。
當你翻開雷德·戴蒙德的這本以人類社會為敘事主體的鴻篇巨制時,也許會把他定位為一個熱心于環保的人文作家。但實際上,與其說戴蒙德是在向人們進行科學啟蒙、環保教育,還不如說他是在探索如何利用組織管理的力量來挽救我們的地球、我們的社會。
就連戴蒙德本人在撰寫本書之初,也曾天真地以為自己寫的是一本關于環境破壞的書。但最后,他總結出五點框架性因素來解釋任何類型的崩潰。他認為,其中的四點——生態破壞、氣候變更、強鄰在側以及友好的貿易伙伴并不一定是最重要的。這些只是外因。最重要的決定性因素是:社會如何應對生態環境。
考古學家約瑟夫·泰特曾經說過:“復雜社會的特點在于集中決策,信息流量大,各部門高度合作,上下級之間有正式的溝通渠道,以及對資源的整合,這一構架基本上有能力應付生產力的波動和不足。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既然它們有解決問題的能力,為何最終還是分崩離析?
這其中蘊含著組織戰略管理智慧,不但適用于洞悉人類作為一個整體的何去何從,而且也適用于人類社會之下形形色色的以政府、公司、學校、慈善機構等面貌出現的子群體、子組織如何來規劃、掌控自己的未來。
戴蒙德考察了很多業已崩潰的社會組織,比如屬于古代社會的復活節島、皮特凱恩島、漢德森島、阿納薩茲、瑪雅文明等,以及屬于現代社會的盧旺達和海地。它們都因環境與人口問題的嚴重惡化,最終導致了騷亂和戰爭。事實上,這些社會的崩潰顯然并非僅僅源于生態浩劫。
最具對比價值的例子是,為什么同樣生活在格陵蘭島上,中世紀的維京社會漸漸走向消亡,而當地的因紐特人卻延存至今?從公元793年開始,維京人開始接連不斷地進攻從愛爾蘭和波羅的海到地中海、君士坦丁堡等歐洲地區。
維京人在氣候相對溫和的時候抵達格陵蘭,這是他們的幸運,也是他們的不幸。
幸運的是,他們發現了未經開墾的處女地、水草肥美、海路暢通,他們借天時地利之便,建立起一個繁華的社會。不幸的是,他們沒有在格陵蘭的生存經驗,因此無法預測到格陵蘭的氣候將變得非常寒冷,不適合飼養牲畜。當他們濫伐森林,破壞了土壤和草皮后,生態在短期內已經難以恢復。
而且,當維京人初抵格陵蘭時,大腦并非像一張白紙。他們就像歷史上所有的殖民者一樣,把自己的知識、文化價值觀和生活方式一起帶到了這里。但這些因有經驗和常識非但不能幫助他們適應新的環境,還阻止了他們向當地的因紐特人學習生存技能——如果維京人向因紐特人學習或與其進行貿易,維京人也許有機會生存下去。但維京人對因紐特人抱有偏見、相當排斥。
而最關鍵的是,在格陵蘭的維京社會,權力主要集中在幾個首領和神職人員手中。等級森嚴的社會結構導致了權貴的短期利益和社會整體長期利益之間的沖突。基于首領和神職人員的價值觀最終被證明是有害于社會的。在維京社會瀕臨崩潰之前,首領們發現自己子然一身,已經沒有任何追隨者,而特權賦予他們的最后一項權利就是成為最后一個餓死的人。
另一個具備對比價值的例子是,同樣的維京人,卻在生態環境同樣惡劣的冰島,不但存活了1100多年,而且日益活力四射,讓冰島成為世界上最富裕的國家之一。
維京人在格陵蘭的消亡,最終可以歸結為戰略和管理的失敗。如果能認識到這一點,失敗并非無可避免。
新幾內亞島和蒂科皮亞島,以及幕府統治時期的日本,都曾經遭遇到共同的環境問題——濫伐森林、土壤侵蝕和土地肥力流失,但它們分別通過不同的管理方式予以解決。
新幾內亞島和蒂科皮亞島采用了自下而上的管理方式。在荷蘭和澳大利亞殖民政府于20世紀30年代到來之前,新幾內亞高地從未出現過政治一統的局面,每個村子里都沒有村長和酋長,如果要商議決策,所有的人都坐在一起討論。正是通過這種民主而繁瑣的方式,他們制定了人工種植木麻黃的育林法,從而將整個組織從生態崩潰的邊緣拉了回來。
1868年前的日本則采用了自上而下的管理方式。德川幕府下令社會各階層不得爭奪日益稀少的森林資源,并針對木材供應鏈的3個環節(林地管理、木材運輸和城鎮的木材消耗)實行管理,同時,幕府還鼓勵民眾人工育林。最后的結果是,日本的人工林在1750年到1800年間大面積擴張,長期以來的木材短缺的危機得到了緩解。
無論是“自下而上”,還是“自上而下”,都足以證明,只要能預見危機,且管理得法,組織是有能力應對生態的難題的(這當然也適用于解決非關生態的其他難題)。
戴蒙德向我們發出了警告,人類社會曾經因環境資源的枯竭而發生過的崩潰,也會發生在今天。我們這些現代人在經濟繁榮的今天,盡可能過著鋪張浪費的生活。我們忘記了環境會發生變動,也無法預測什么時候會發生變動。到那時,我們也許已經深深依附于窮奢極欲的生活方式,那么,破亡就是唯一的下場!
但戴蒙德并沒有因此而悲觀失望,因為歷史上和現實中的成功案例(如中國在人口像盧旺達那樣過分膨脹之前就推行計劃生育政策,多米尼加隊巴拉格爾采取強制手段保護環境等)讓他心生希望。這同樣也帶給了我們希望。因為我們只要深刻反思過去失敗的原因,就能知道該如何改弦易轍,從而走上成功之路。
戴蒙德還著重指出,雖然針對環境保護的新科技可能會有所作為,但大部分問題,只是需要政治力量來實施已有的治理方案。也就是說,崩潰并非無可救藥的宿命式安排,人類完全可以自由選擇社會的興衰成敗,這不過是一個戰略管理的問題罷了。
至此,戴蒙德的寫作意圖已經昭然若揭:不是為了預言崩潰,而是為了拒絕崩潰!
拒絕崩潰,命運就掌握在你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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