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股的生存與贏利模式,與惡性腫瘤是一樣的,它們可以迅速繁衍、分裂和擴大,最終卻毀了賴以生存的肌體
細細觀察這半年來的中國股市,不難看出嚴重的莊股化趨勢。我有位朋友稱之為“18年來股市劣根性之總爆發”,我很贊同。如果說得不那么激烈,至少它再現了2000年與2001年間的股市情景,莊股遍地。在完全脫離基本面的情況下,莊家們合力操縱大盤,最后欲罷不能。等待它們的將是巨大的崩潰,級別不亞于2002年至2005年的股市蕭條,很有可能更為嚴重。
只不過,與當年相比,莊家資金實力更為雄厚,已滲入了許多大盤股。現今的某些股評家將莊家美其名曰“控盤力量”,如果考慮像匯金公司這般對大銀行股的托盤,倒也合理。
何為莊股?就是變相的小賭場。所謂變相,是因為它比一般的賭場更不“公平”,是被莊家操縱的,沒有客觀的賠率可言。既然是小賭場,它就必須廣而告之。對跟莊者而言,他們很容易識別莊股的走勢與旗號,如果太復雜、太低調,莊股豈不沒了人氣?這是任何賭場都不愿意看到的。
關于莊家和莊股,中國股市有太多的“傳奇”,如“德隆系”和“中科創業系”等是如何崛起、興盛和崩潰的,大家可以調出過去的莊股走勢圖與今天的新銳對比一番。我這兒再通過一個故事,將莊股的運作原理和本質簡單說明一下。
上世紀90年代初,我第一次去云南西雙版納度假,到了中緬邊境后,便過那邊兒去瞧瞧。那兒沒什么好玩好吃好買的,游人便被一個賭攤所吸引。
賭攤的規則很簡單,押大押小。與公開賭場的不同在于,莊家是先在碗里開骰子,然后讓賭客押注。先開骰子?這么弱智?對。莊家裝模作樣地在小碗內擲完骰子,然后,裝模作樣地用蓋子蓋住,裝模作樣地以為賭客們沒看見。于是,賭客們信以為真,沾沾自喜,見骰子開大便押大。那時,我年輕,又在旅途中,很興奮,也就很弱智地玩了三把,每次100元,第一次贏,后兩次輸。我一下子明白了,這不是賭場,而是騙局,莊家先讓你看見骰子的內容,然后,根據盤面的錢財多少,改變或不改變骰子的大小。
我又開始自作聰明了,既然莊家是以盤面來定輸贏,我就反其道而行之。具體操作,哪邊錢少,押哪邊,站在莊家這邊嘛,讓押錢多的賭客倒霉吧。于是,我又押了兩把,結果還是輸。
這下,我全明白了:游人發現是騙局,放棄賭博,那些繼續押注的,除了我,全是莊家的托兒。即便那兒是六張100元,只有我一張100元,莊家照樣吃我,因為其他的全是自己人,表面上付了錢,最后還是回到自己腰包里。
我當時年輕氣盛,想理論幾句,卻發現莊家后面站著一個人,倒不是黑道型的彪形大漢,而是很弱小的男子。但是,他穿著緬甸軍服,代表著國家權威和信用啊。
整個場面太刺激了,我知道自己傻透了,可學到了東西。
古往今來的騙人賭博,一般逃不開這種模式,莊股也不例外。莊家在收集籌碼(股票)建倉時,一般的跟莊者還可渾水摸魚,一旦進入洗盤和拉升震蕩出貨階段,跟莊者賺錢就難了。這次,中國股市迅速莊股化,主要原因就是“大小非”尤其是“小非”與莊家密切合作,迅速握有了大量股票,不必在建倉上花太多工夫了。
問題是,在環境不變的情況下,那個緬甸賭攤每天騙些中國游客,可以一直經營下去。不過,賭攤不能超過兩個,否則,被騙的游客就不夠了。中國股市容量更大,如果有一些莊股,贏利是不成問題的。然而,全面的莊股化就麻煩了,它們彼此必須激烈競爭,搶奪有限的跟莊者,而后者有了太多的選擇,也就顧此失彼了。
所以,莊股的生存與贏利模式,與惡性腫瘤是一樣的,它們可以迅速繁衍、分裂和擴大,最終卻毀了賴以生存的肌體。2001年后,眾媒體緊隨大莊家“德隆系”不舍,無奈人家背后的勢力強大,難以下手。我就勸一些朋友耐心點,讓德隆每天自拉自唱吧,硬挺吧,這般耗費財力、物力和人力,卻出不了股票,換不來錢,它們最后一定“自我爆炸”。早在2001年的《財經》雜志專欄上,我借一位朋友之口說:“在三年之內,這些莊家一定毀滅。”到2004年,德隆等莊家果然崩潰了。不是我會算命,它們的命運是由莊家的“惡性腫瘤”模式自己決定的。
當然,莊股為眾多的“老鼠倉”鎖定了利潤,便宜了中間人和能從銀行搞到錢的權貴。
現在,中國的一些金融官員洋洋得意地夸耀股市漲起來,稱這是中國經濟回暖與信心的象征。在短期內,只要往股市里大把注入銀子,股價一定漲,這是簡單的供求關系。可怕的是,這已經為今后的金融災難埋下了伏筆。他們也許認為,這是救市或救經濟的必然代價,但是,總有一天會覺得這個代價吃不消。■
作者為《科學與財富(Value)》(www.valuegood.com)主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