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出國留學有關史實與數據的討論與研究

出國留學活動的規模，往往需要通過一些具體的數據與數字加以論證、解讀和詮釋。一個時期以來，由于某些數據和概念上的混亂、多變或不確定，因此，試圖十分詳細、準確地描述新中國成立60年來出國留學活動的規模與變化，是一件比較困難的事情。同時，這類統計數據也恰恰是公眾廣泛關注的問題，因此有必要對出國留學活動有關史實與數據的真偽進行必要的討論與研究。

一、改革開放之初恢復大量派遣留學生時，

是以本科生為主還是訪問學者居多？

李滔先生主編的《中華留學教育史錄——1949年以后》一書中提供了“1978年～1982年國家公派出國留學人員派出人數統計”（如表1所示）。

從表1中可以明顯看出，6年中調整派出比例政策的結果：第一，派遣研究生的比例在不斷增加，6年內增加了20多倍；第二，派遣訪問學者、進修人員的比例基本穩定在3/4左右；第三，派遣本科生只有1978年時曾經達到過1/4，以后幾年均在10%左右。

于富增、江波、朱小玉合著的《教育國際交流與合作史》是這樣記載的：1978年～1980年9月共派出5 192名留學人員；其中訪問學者、進修人員3 963人，占76.33%；研究生為562人，占10.82%；大學生（本科生）為667人，占12.85%。

也有作者多次提出了完全相反的一種意見，認為“1978年末小平同志講話后，最初幾年派出的留學人員中，本科

生占了相當大的比例；開始幾年主要是國家公派本科生，為了提高留學效益逐步增加派遣研究生的數量，后又調整為以派遣進修人員和訪問學者為主，適當派遣研究生。”[1] 這種論述缺乏事實依據。

二、1978年首批赴美留學人員

究竟是50人、52人還是57人？

關于1978年12月26日中國首批赴美留學人員（或稱訪問學者）的確切人數，先后有“50人、52人和57人”這三種說法曾公開發表過。但從史料記載的情況來看，比較符合實際的應該是“50+2人”，即50位“國家公派”留學人員。另外有兩位與之同行的老師，是由當時北京大學校長周培源先生出面自行對外聯系而成行的，應該屬于“單位公派”留學人員的性質；這兩位留學人員回國后先后成為中國科學院院士。[2] 而有關“57人”的數據卻無從考證，站不住腳。

三、到底是哪年取消了

“自費出國留學資格審核制度”？

2007年一篇文章提出“1985年國家取消了自費出國留學資格審核”這樣一個說法。其后有多篇文章未加證實相繼引用了這一說法。筆者查閱所有文獻和檔案發現，在1985年內，國家的任何部門沒有印發過有關自費出國留學的政策性文件。不要說“取消”，真正開始實行自費出國留學資格審核制度也是在5年之后的1990年，而最后廢止這項制度則是在2003年。其標志性文件，就是教育部印發了《關于簡化大專以上學歷人員自費出國留學審批手續的通知》（教外留[2003]1號），其中明確提出并嚴格要求，對自費留學人員不得再進行任何形式的所謂自費出國留學審核工作。所以“1985年國家取消了自費出國留學資格審核”實為謬誤。

四、截至2007年有哪些自費出國留學的

政策性文件仍然有效？

筆者看到，2007年出版的一本約三百多萬字的出國留學宣傳廣告類書籍，在其卷首收錄的僅有兩份自費出國留學類政策文件，都是國家機關早已明令廢止的；相反仍然有效和新近印發的若干份自費出國留學政策性文件卻只字未提、不見蹤影。這很可能會誤導讀者。

五、改革開放以來的出國留學文件

是400多份嗎？

近期有多篇文章宣稱，“改革開放以來的出國留學文件有400多份”。這個數字大概是源自筆者提議并參與編輯的《出國留學工作文件匯編（1978～1991）》中收錄的文件數量。然而，筆者在仔細查閱過該匯編后發現，“400多份”的結論是不準確的。一是該匯編中收錄的“教留”類文件的“文號”沒有完全連號，就是說其中有不少文件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沒有被收錄進去；二是所謂“400多份”涉及的范圍，究竟是省部級及其以上機關印發的文件，還是也包括了司局級機關印發的文件，也沒有交代清楚。實際上改革開放以后全國的地司局級以上政府機關先后印發的出國留學政策類文件，大大小小應有1 000份左右。省部級以及以上政府機關印發的留學政策類文件是不足400份的。另外從某種意義上講，“文件多”應該說明管理手段與模式還比較落后和幼稚；2000年以后，出國留學政策類文件明顯減少，顯然這從一個側面表明，中國的出國留學政策在不斷成熟與完善。

六、改革開放初期的1978年到底派出了

多少留學人員？

近年來有多篇文章多次重復一組同樣的數據：2007年度中國各類出國留學人員總數為14.4萬人，與1978年派出860人相比，30年來，中國留學生的人數翻了167.44倍。[3] “860人”的說法顯然是源于《中國教育年鑒1949~1981》（引自該書第980頁），那時應該沒有自費留學人員，單位公派留學人員也很少，實際幾乎都是國家公派留學人員。而《中華留學教育史錄——1949年以后》（引自該書第667頁）提供的1978年國家公派出國留學人員派出人數是314人。860和314，這是一組相互矛盾的數據。

另外同樣在《中國教育年鑒1949～1981》中寫道：1972年底～1978年底，中國派出留學人員1 548人。但若將在同書記錄的歷年派出留學生統計數據相加的話（36，259，180，245，277，220，860），卻是2 077人。（引自該書第980頁）1 548與2 077，同樣是一組相互矛盾的數據。

從數據的精細程度和其他旁證來看，前者即1 548人似乎更接近實際。但如果1987年派出的不是860人而是按314人計算的話，那么30年來中國留學生的人數豈不是翻了458.59872倍？

七、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大陸究竟有多少人

出國留學和留學回國？

2008年初時，就已經有人開始預測全年出國留學的數量。其中，有文章稱：“近年來，出國留學人數激增，從2003年的不足12萬人，到2007年近15萬人。有關數據統計顯示，預計2008年中國高校畢業生將達到550萬，高中畢業生將達到1 485萬，成為歷史‘雙高’。因此，出國留學人員基數也將比2007年上升25%左右。綜合其他因素，比如北京奧運、國內就業形勢急劇嚴峻、人民幣升值壓力加大、簽證環境進一步透明，留學專家預計，2008年中國出國留學人數預計將增長30%左右，有可能突破20萬人，攀上歷史巔峰。”[4] 應該說，年初就來預測年底的數據，的確有些冒險。但從教育部最終于2009年3月25日公布的數據來看，該文中“上升25%左右”的估計是比較準確的。而所謂留學專家“將增長30%左右，有可能突破20萬人，攀上歷史巔峰”的預計，與事實不符；就增長率來說，偏差了5%，就實際人數來看偏差了10%。

2009年1月4日的一篇新聞稿寫到：“自從30年前新時期開放留學的序幕拉開至今，我國出國留學生總數已達136萬人，其中學成回國37萬人。”[5] 而教育部官方統計并公布的數據是，1978年～2007年底，中國大陸約有121萬多人出國留學，在此期間內回國工作者約有32萬多人；2007年度各類出國留學人員總數為14萬多人，留學回國人員總數為4萬多人。根據留學活動的發展趨勢和國內外就業形勢的綜合分析，2008年內留學后回國的人數超過5萬人是完全可能的，但同期出國留學只有15萬人這個數據就有些保守了。

今年3月曾有采訪報道稱：“去年以來，全球經濟呈現衰退趨勢，我國留學生在國外求職形勢十分嚴峻，僅2008年留學歸國人員的人數已突破14萬，是改革開放以來留學歸國人數最多的一年”。[6] “歸國14萬”的數據無從考證，或是被采訪者口誤，或是記者報道時的筆誤。根據教育部2009年公布的數據，2008年度，各類留學回國人員總數為6.93萬人。

筆者認為，以下三條有關出國留學數據方面的信息值得關注并且還是比較可信的。

北京市某留學中介公司2008年留學申請人數比2007年的增幅超過30%；英國駐華使館簽證處統計2008年1月～9月中國學生申請赴英簽證數量比2007年同期增長了22%；澳大利亞駐華使館教育處統計2008年1月～8月中國赴澳入讀學生數量比2007年同期增長了26%。[7]

如果再考慮已知的另外兩個比較準確的數據，一是國家留學基金管理委員會秘書處2008年實際派出11 034人，比2007年實際派出的8 853人，增加幅度約為24.64%；二是根據美國國際教育協會2008年11月的統計，中國學生留美人數今年比去年增加了13 404人，2007-2008學年，中國在美高等教育階段的總人數為81 127人，較上一年度增長了19.8%。[8] 根據上述五組數據的平均增加數值，筆者判斷，2008年出國留學人員總數比2007年增長了約24.488%；也就是說，在2007年14.4萬人的基礎上，筆者推算2008年內中國大陸大約有17.93萬人，即約18萬人出國留學。據此可以進一步大致推算出，按照教育部官方歷年統計數據相加，1978年～2008年底中國大陸約有140萬人出國留學。

教育部國際合作與交流司司長張秀琴女士在教育部2009年度第六次新聞發布會上介紹，根據教育部的統計，從1978年到2008年底，中國各類出國留學人員總數達139.15萬人，截至2008年底，我國以留學身份出國仍然在外的人員近100余萬。2008年全年出國留學人數達17.98萬人，其中自費出國留學人數達16.16萬人，占當年出國留學人員總數的90%。[9]2008年內各類留學回國人員總數達到6．93萬人；既不是前述有文章估計的5萬人，也沒有突破14萬人。

參考文獻：

[1] 從“三個一流”看國家公派留學的改革與發展.神州學人，2006(1):12～14；戰略的眼光輝煌的成就.出國留學工作研究，2008年(3):7

[2] 葉曉楠.留學使我們走出落后封閉.人民日報海外版，2009-2-27

[3] 孟禛.中國學生出國留學30年 與改革開放同步. 人民日報海外版載， 2008-12-28

[4] 段明，何燕敏，李科.專家預計:2008年中國出國留學人數有望突破20萬. 中國網，2008-1-10

[5] 80%兩院院士是“海歸”30年我國37萬留學生學成回國. 中國青年報，2009-1-4

[6] 殷泓.“海歸”創業就業需好環境. 光明日報，2009-3-5

[7] 姜乃強.金融危機對留學影響利大于弊. 中國教育報，2009-1-21

[8] 林穎穎.08年我赴美留學增19.8%.人民日報海外版，2008-12-12

[9] 李婧.教育部:30年我國送出留學生約139萬 百萬仍在外.人民網教育頻道，2009-3-25

（作者為教育部國際司出國留學工作處調研員）

（文章僅代表作者觀點）

責任編輯 張 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