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敢于向廣大網民負責

我們的責任，是向人民負責。每句話，每個行動，每項政策，都要適合人民的利益，如果有了錯誤，定要改正，這就叫向人民負責。

(選自《抗日戰爭后的時局和我們的方針》(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三日)，《毛澤東選集》一卷本第一〇二六頁)

筆者是第一次聽說“綠壩”軟件開發廠商的名頭，工業和信息化部因采購并推廣“綠壩”軟件而在網絡上掀起了“衛生大掃除”。不客氣地講，正是因為絕對的信任，相對的責任，工信部的行為決策遭受了不大不小的爭議，“綠壩”軟件的存在也有了不好不壞的評價。

盡管推廣“綠壩”軟件的理由和目的是:構建綠色、健康、和諧的網絡環境，避免互聯網不良信息對青少年的影響和毒害，但目的的正當性并不意味著行為當然地具有了合理性。無論怎么說，“電腦廠商必須提供‘綠壩’軟件，但用戶完全可以隨意卸載”，毋庸置疑地是:“綠壩”限制了廣大網民通過互聯網獲取某些信息的自由。就像“禁止吸煙”與“吸煙有害健康”是完全不同的。工信部一手抓網絡建設，一手抓網絡管理，原本無可厚非，但如此的行為決策，頗有缺乏科學性、合理性、合法性之嫌。既然不是“獨立王國”，就別用“寧肯錯殺三千，不能讓一人漏網”來嚇唬網民了。我們不是嚇大的。

小品里說:不想知道怎么來的，只想知道怎么沒的。改動一下，我們既想知道當初為什么選擇“綠壩”軟件進行推廣，也想知道推廣該軟件的三年計劃、五年計劃。俗話說:三歲看大，七歲看老。套用一下，推廣“綠壩”軟件的效果如何，要看它當初是如何出臺的，也就可以知道它現在所處的境地;看它的當初和現在，就可以知道它的將來。盡管我們可以就事論事，不把工信部把推廣“綠壩”軟件上升到政治高度，但如此賦予一個普通的軟件開發廠商超出正常的監控網絡權力，這是民主的集中，還是集中的民主?這是強制的保護，還是保護的強制?

有所為，有所不為。軟件開發廠商辦事，是工信部給的權力，工信部辦事，是誰給的權力?這是很明白的，是廣大網民給的，如果不是網民給的，還會是誰呢?這樣辦事，是否考慮廣大網民的意愿和承受力了?構建良好的網絡環境作為勝利果實應該屬于廣大網民，這是一個問題;但是勝利果實究竟落到誰手，能不能歸于網民，這是另一個問題。

“綠壩”軟件開發廠商被推上了風口浪尖，它們終究要面對自己的脆弱。保護未成年人免受網絡不良信息毒害固然有普遍意義，保證全球化時代互聯網信息的自由流動以及網民使用信息的自主性，同樣也應當得到必要的重視。缺乏民意基礎，保護未成年人安全上網的美意，難免要被淹沒在普通網民的有關網絡信息安全的爭議中。

什么樣的矛鋒利，什么樣的盾結實，是打造出來的，不是吹噓出來的。“綠壩”軟件開發廠商開口了，“上網過濾方面是專家，安全方面不是我們的特長”，前半句，很牛氣，但底氣不足;后半句，很謙虛，卻不盡然。過分的謙虛等于驕傲，幾千萬的大單被該廠商一家獨攬，得了便宜還賣乖。為什么這么說，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在過濾軟件行業里，標準很簡單——首先是最安全的，其次是最適用的。安全不再，一切免談。

從軟件技術的角度講，“綠壩”軟件開發廠商也承認其產品確有安全漏洞。一段時間內，“綠壩”軟件在過濾環節上還鬧出了不少笑話，“可以過濾互聯網上的不良信息，但不保證不良信息能完全被過濾，也不保證被過濾的信息完全是不良信息”，好一個繞口的說辭，“真好”。但不能鎮山的老虎，就是假老虎!

能夠為青少年人生負責的只有他們自己，除此之外，沒有人可以完全擔負這個責任。在網絡中找尋不良信息的同時(也有可能是被動的接觸)，必須背負隨之而來的風險和懲罰(老實說，我認為這就不是工信部可以干涉的范圍了)。不良網站應該打擊，不良信息應該屏蔽，但是，社會還是要了解、要接觸的。未成年人對一件事物好奇的作用力，遠大于一款軟件固定模式、固定環境、固定思維的阻力。樹立正確的價值觀比使用一款軟件重要，沒有正確的價值觀，怎么能夠避免問題不會重復出現?保護青少年健康成長，更重要的是讓他們正確認識紛繁復雜的社會。對青少年成長過程中不可避免的、或遲或早地會接觸到的不良信息，我們應該做的是積極引導和正面教育，而不能簡單地屏蔽所謂的不良信息，讓他們對社會的復雜性一無所知。網絡在某種意義上也是現實社會的一個反映。我們既不能把祖國的花朵拋向暴風雨(完全置互聯網不良信息毒害青少年于不顧)，也不能只把玩著溫室的花朵孤芳自賞(把我們認定的，或者說是某軟件認定的不良信息全部屏蔽掉)。

在對中國社會的開放多元性質以及其國際地位的重要性判斷充足的情況下，將過濾軟件完全納入市場體系，需要有個好環境，需要健全地使用規定和完備的商業法則。在廣大網民熱議“綠壩”軟件在未來網絡生活中的作用時，不敢說疑罪從無，但功過并行總是可以的——因為我們不能把孩子與洗澡水一起倒掉。

任何政策都可能具備“一言興邦”的意義，決策的反復將造成難以估量的后果。完美解決青少年的上網保護問題，公共政策應該如何出臺，企業應該如何負起自己的責任，公民又該如何保護表達的權利和成年人的義務之間的平衡，都是需要公開討論和多方互動的，深思而緩行，才是我們應有的態度和做法。

“我們要有清醒的頭腦和正確的方針，要不犯錯誤”。盡管是摸著石頭過河，也要敢于向廣大網民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