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四首）

從未料到

會以這種姿勢開始

這一次

將永遠無法痊愈

光影在玻璃上晃動

有著南方的水質的光影

這是一百年前和一百年后的光影

這是此刻

沒有背景

背景只是漫無邊際的夜空

和局促空間里偶爾停頓的空氣

那些柔軟的味道

像足了夏天的植物的柔軟的味道

沒有任何一刻要比此刻更幸福

沒有任何一刻要比此刻更孤獨

直到彼此背棄

直到光影不再是一百年前或是一百年后的光影

甚至不是此刻的光影

想念

早就是一個傷口

一個參差不齊的傷口

—個融合了歷史和未知的奇怪的傷口

絕望的葉子，永遠絕望的兩片葉子

回歸泥土的時候

你們說要幸福地疊加或是隨風而散

時光被坐枯

昨晚的昨晚還是昨晚

不知從何時開始

在那一生唯一的一次光影中

傷口敞開

無法痊愈

孤獨

如此孤獨

如此不堪地孤獨

所有的街道、窗口和白花花的云朵

以及燈光下陳舊的書本

都如此孤獨

日子變得虛情假意

像紙一樣輕浮

那些被濃墨重彩地描述過的故事

狼奔豕突

孤獨

那些不能自己的孤獨

像夜間秘密綻放的花朵

如此惡毒

五臟六腑瞬間崩塌

不再鐘情于愁腸百結的敘述

徹底割裂

割裂那些黑色的血液

割裂

曾被層層包裹的精致的謊言

就此打住

孤獨

肆無忌憚的孤獨

當我自覺地與自己訣別

希望你就此打住

時間因為你

而變得永無止境

我因為你

而徹底枯死

從此，拒絕復生

感謝

感謝過程

感謝在這個過程中遇到的所有

感謝那些晃動的夜晚

那些荒唐的想念

那些在玻璃上不斷流瀉的水珠

還有那唯一的最后的相擁

感謝蒼白的日子里

那漫無邊際的惦記和想象

那沒有歸途的道路

那一去不復返的身影

那在每一個片段里如此荒涼的風景

感謝那漸行漸遠的大海的聲音

唯一的或真實存在或根本就子虛烏有的聲音

感謝這僅有的一次

活著

歷經雨水和生長

陽光和消亡

歷經沒有名目的愛情

和

日復一日的天亮

最后的黃昏

連我自己都不相信

我會忘卻悲傷

那曾以為會覆蓋我一生的悲傷

那個說“最后”的黃昏

我就是自己最后的守靈人

最后的愛情和最后的抒情

不再懷念那些發霉的季節

發霉的心事和想念

在這永遠看不見地平線的土地上

我最后一次張望

古舊故事里

那些殘損的容顏

停止找尋理解、夜空和夜空中的白云

站于黃昏

我就是黃昏

站于黎明

我就是黎明

沒有前世今生

甚至沒有墳墓

可我卻相信

一如既往地相信

所有在時間上奔走的植物

都是會流淚的植物，

就像相信

即便停止悲傷

我也會記得那個最后的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