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知力的詩（７首）

我們是疤痕

像一枚木榍，但不是木板

只占據一個縫隙

卻堅決不肯變形

這是一個大時代

小民的夢想

為此，他必須變得更加結實

嵌得更深一些

長成一個樹瘤

成為人民中最堅硬的疤痕

可以被鏟除

卻無法忽略

‘

毛茸茸的雛雞

她們堅持把干凈的臉

弄臟，像頑皮的孩童

畫出眉毛，眼睛和嘴唇

另一張臉讓她們覺得安全

公園的草地上

雛雞們三五成群地曬太陽

一顆顆任人擺布的棋子

毛茸茸的雛雞

曬得軟軟的

有咖啡糖色的皮膚

——她們終將成熟

過完這個冬天

雛雞將褪去頸脖處

嫩黃而羞澀的絨毛

妻子和月季

僅僅只是一盆月季

卻給我如此的喜悅

我為它剪枝，打葉

因為更多善變的花朵

我懷孕的妻子

腰肢肥碩，穿寬大的裙子

——她還在生長

她會微笑地望著我

讓我猜測腹中孩子的性別

她準備了花團錦簇的名字

只能使用其中一個

她已經忘記了她隨手插下的月季

——她把它送給了我

疑似偽造的梯田

在課本中，我見過梯田

在照片中，我也見過梯田

層層疊疊，井然有序

它是美的，但我并不為之贊美

我見過的，真實的梯田

在龍勝

水稻尚未栽種，草色若無

紅褐的土層赤裸洶涌

它的美

比不上次日清晨山間的白霧

而它是重的

似在哀民生之多艱

不能像某些人那樣……

不能像某些人那樣

對被傷害的美保持沉默

就像某些法國電影

潮濕而極端的愛情

總是讓我難過

一個正午

一個捧著郁金香的女孩

狹窄的街道上

烏鴉低飛

這些夢一樣的情節

折磨著我

我不能像某些人那樣

對被侮辱的美

保持沉默

這些被虛構的命運

船舶、監獄、雅枝的芳香

像處女一樣迷人

她們傷害著我

啊，那些潛伏在暗處

對愛與恨熟視無睹的

僵硬的靈魂

是否真正的活過?

而淚水，即使如

鉆石般珍貴

鑄鐵般的心

也沒有被原諒的理由

我不能像某些人那樣

活成冰冷的雕像

沒有恨過

也沒有愛過

河堤

僵硬的冬天

死魚用腐爛的腦袋撞擊著河堤

它一蕩一漾，試圖跳上岸來

湖面那么藍

啊，這被冰凍的河堤

草色枯黃，遠方何處是岸?

落著烏鴉的苦楠樹

正舉著饑餓的手臂

等待著什么

那些鄉下的冬天啊

我踩著堅硬的泥，打卷的泥

走在冰冷的湖邊

看見一條條的死魚

一條條的死魚

被風打著臉，像刮著我的鱗

阿米緒

黑白色調的人

像畢加索的素描

他們的華貴

如土地一樣淳樸

在美國

阿米緒人

不用電

坐馬車

他們的子女

拒絕接受高中教育

為的是

培育更好的農夫

這群無條件的和平主義者

面色從容

和其他的基督徒不一樣

他們一生接受兩次洗禮

一次是肉體

在出生時

一次是靈魂

那時

他已經成人

這些健康的人

越來越少

因為我們的世界

正在

慢慢的、耐心的

消滅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