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進民退”的個案,從根本上來說,不會動搖基本改革方向
最擔心的事情終于出現了。為了在國際市場上的競爭與消除過剩產能,國家鼓勵企業兼并重組,然而,國家重塑經濟格局的意愿卻被地方政府充分利用,甚至成為他們盲目追求企業規模競爭力的金牌令箭。“今天評的5D0強(企業),實際上還是500大(企業),企業不僅要做大,更要做強。”國資委主任李榮融一針見血。
根據國資委的規劃,國企最終要維持在軍工、電網電力、石油石化、電信、煤炭、民航、航運等七大基礎性行業保持“絕對控制力”;同時對裝備制造、汽車、電子信息、建筑、鋼鐵、有色金屬、化工、勘察設計、科技等支柱產業領域的重要骨干企業保持“較強控制力”。
表面看來,山鋼重組日照鋼鐵契合我國鋼鐵業重組規劃,能夠達到提高產業集中度的目標。但是,這種并非市場推動的重組也受到業內人士的質疑,這種行政性重組的效率也令相關人士懷疑:這種重組,能否實現1+1>2,或至少等于2的結局?
中商流通生產力促進中心鋼鐵分析師赫榮亮告訴媒體,“重壓之下的重組,多重利益團體貌合神離,企業在人事、采購、銷售等多方面難理清頭緒,容易破壞企業文化,造成產品、銷售方式等方面差異大的企業間難以融合的局面,不但難以產生協同作用,企業運作成本反而增加,留下隱患。如始于2D05年的鞍本鋼鐵重組,至今仍未達到其重組目標。”
隨著一批優質的民營企業被國字號企業吞并,作為中國經濟生力軍的民營生產模式會不會遭遇萎靡、退化,甚至消亡的命運?中國朝向市場經濟體制的改革是否是在倒退?在刺激民間投資的背景下,是否不利于經濟的復蘇?
有心人將這些問題,放在“中國民營經濟的形象代言人”——經叔平逝世的背景下提出。
聯想改制背后
在本刊參與的這次探討當中,針對部分經濟學家擔心的上述問題,張金鑫表示,現在還看不到中國市場經濟體制改革倒退的跡象。實際上,國家最近也在出臺一些政策,鼓勵民營經濟發展。
“民營企業內在發展的驅動力,還會驅動民營企業提升企業競爭力。”張金鑫說,“蒙牛染紅就是最好的例證。牛根生之所以愿意與中糧合作,就是基于企業發展的角度考慮的,這反映民營企業在經營觀念上的進化。”
“這反映了民營企業的觀念已經超越了傳統家族企業,已經大大進化了。民營企業家不再是從自己的私利角度去考慮怎么控制企業,而是為企業的發展壯大去謀求一些出路。中糧與蒙牛合作可能對蒙牛以后壯大是非常有好處的。這個企業可能會創造更多的社會價值。”他說。
相關人士認為,盡管眼下,國企逞一時之強,民企顯一時之弱,但對中國來說,在競爭性領域堅持鼓勵民營化,還是大勢所趨。雖然在危機時期出現了一些“國進民退”的個案,但從根本上來說,不會動搖這一基本改革方向。“從長遠來看,民營經濟的發展勢頭不可阻擋。”
實際上,不論國企、民企,提升競爭力才是發展之道。然而,國企競爭力的提升早已成為世界性的難題。俄羅斯總統梅德韋杰夫甚至對國企的機制喪失了信心:“我認為,國有企業這個產物有時已失去控制。”他在克里姆林宮召開的俄羅斯商界領袖會議上表示,國有企業應該要么“就這樣消失”,要么轉型為股份公司,剝離它們在國有體制下享受的許多特權。
在“國進民退”愈演愈烈,“國退民進”漸行漸冷的狀況下,聯想控股扛起了“國退民進”的改制大旗。張金鑫告訴記者,聯想一直在探索機制的變革,在產權變革方面,聯想也一直走在中國企業的前列,起先鋒模范的作用。從最初的管理層激勵,引入期權的方式到接班人的安排,從神州數碼分拆上市,到最近聯想控股股權結構的調整。
張金鑫表示,“柳傳志一直都是把機制問題放在企業發展的重要位置來考慮,他的一個主導思想就是:要轉大彎,不要轉急彎。提前充分準備,慢慢清除束縛企業發展的一些關鍵性的障礙。聯想主動在尋找產權變革的時機,在做一些準備。”
在聯想改制中,中科院有主動出售股權的意愿。作為聯想控股的大股東,中科院也有自己的戰略調整。“中科院實際上有個職能,就是孵化科技型的企業,把企業扶持大,中科院的原則是,每家企業都采取參股的方式。按照中科院未來的投資規劃,是要逐步從已成熟企業中退出來的,同時,收獲型退出可以有更多的資金、精力來扶持更多新創企業的發展。”張金鑫說。
聯想與中科院的戰略調整實際上是相合拍的。張金鑫表示,聯想改制并不是柳傳志的個人意愿,并不是說柳傳志遇到什么問題,非要通過民營化的方式去解決,而是他迎合了中科院退出的這種節奏,柳傳志把節奏把握得比較好。新“郎顧之爭\"
產權變革背后要解決管理層的激勵問題。國資委去年、前年都出臺過關于HBO的相關法規,試圖在一定程度上妥善處理管理層激勵問題(包括管理層年薪制、管理層期權、管理層收購、管理層參股等)。在國企發展中,國家已經注意到這個問題,解決管理層激勵的問題,也在想一些辦法。但是,聯想改制的個案,對于很多國企并不適應。據此,相關人士認為,國企改制長路漫漫:“僅一個聯想不夠,僅中科院開明也不夠。”
國有企業改制重組過程中的國有資產流失問題,便是最頭痛的問題之一。這不禁又讓我們想起2D04年的那場“郎顧之爭”。2004年8月9日,香港中文大學教授郎咸平為中美財經媒體高級研修班做了一次演講——《格林柯爾:在“國退民進”的盛宴中狂歡》。演講中,郎成平直指格林柯爾董事長顧雛軍使用多種伎倆,侵吞國有資產,席卷國家財富。
對于郎成平的炮轟,顧雛軍并不示弱。在郎成平發表演講的第四天,顧向其發出律師函稱演講構成誹謗,要求郎成平發表更正并道歉。然而,三天過后,郎咸平在北京長江商學院的辦公室里召開媒體見面會,公布了顧雛軍的律師函,聲明“決不會更改或道歉”,并控訴“強權不能踐踏學術”。8月17日,顧雛軍正式向香港高等法院遞交了起訴狀,以涉嫌誹謗罪起訴郎咸平。“郎顧之爭”正式展開。
此后,不斷有經濟學家卷入這場爭論。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企業研究所副所長張文魁便是其中之一。他認為,“我與郎教授的根本區別在于他主張停止產權改革,而我主張規范產權改革。”而郎成平認為,“我不反對國企改革,但是目前有些國企通過‘國退民進’,將國有資產以賤賣的方式(包括MB0)轉成私人資產以提高效率的做法是我所反對的。”
分析兩派觀點,本質上并無矛盾之處。需要解決的問題,便是國企產權改革中的規范問題。張金鑫說,“值得欣慰的是,國資委、財政部、國家稅務總局等與企業有關的監管機構,也出臺了一些政策、法規等來規范產權轉讓中的灰色地帶,讓其更透明和市場化。比如規定,國有產權的轉讓,必須在產權交易所掛牌交易,使交易比以前更加透明,一定程度上起了監督產權交易的不規范操作。”
“經過多年的國有產權變革實踐,地方政府已經越來越聰明。他們往往要求民營企業在收購國企的時候,要妥善地處理新增投資、員工安置、環境污染等問題,還有一系列配套的都要跟上,使民營企業在收購過程中還要付出很多交易之外的隱形成本,補償了國有企業改制中的看上去價格比較低的問題。”張金鑫補充說。
張文魁
我與郎教授的根本區別在于他主張停止產權改革,而我主張規范產權改革。
郎咸平
我不反對國企改革,但是目前有些國企通過“國退民進”,將國有資產以賤賣的方式(包括MBO)轉成私人資產以提高效率的做法是我所反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