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走

喜歡出走兩個字。如此冰涼，如此決絕。

年少時，看到檠驁少女，抑或帶著痞氣的男孩憤然出走，父母遍天下尋不著，總是艷羨不已，暗自渴慕一場出走。然而，家如春日暖陽，我終究挑不出生活的刺，因此無法成行。

滄海桑田之后，我在異地漂泊，夢想便忽然成了真。半個月前，因為感情受挫，導致工作上連出差錯，我被迫離崗，在房東屢次催繳租金時，我逃了。

一直不明白出走緣何總被冠以悲憤的由頭，我所憧憬的出走是漂亮的，應該與花朵相依而行，蹦跳著經過一路花開，閑時看云卷云舒，在陌生城市大廈與樹梢的零落濃陰處，冷眼看眾生。卻沒想到第一次出走便倉皇失措。前一晚，我將行李打包，寄存在附近的火車站，想著，即使不再回來，那些也不過是生活褪下的殼，不要也罷。

我背著一只龐大的粗布包出發了。僅剩2000元錢。包里物事簡單，一兩本屢讀不厭的書，在旅途小憩的時候可以拿出來看。一瓶有關一個靦腆男人的淡雅且昂貴的CHANELNO.5的香水，一低頭便可聞到自己頸間的香。剛買回來的細跟鑲水鉆皮鞋，腳上穿著的是一雙舊球鞋……

該卸下的包袱都決然卸下，沒有謝幕，沒有送別，在火車咣當咣當的聲音中，由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笑看被火車甩在后面的城市，想，人生莫不是由一個選擇到另一個選擇?

很多時候，我徜徉在岔路口，不知該往左還是該向右，不知道這一腳出去，迎接我的是燦若云霞的希望，還是層疊險峻的失落，我總是徘徊在第一步的邁出。每一次，我對自己說，下一條路，會更寬闊，下一座城市，必有冥冥中的真愛，但，當我一一試過，才知道，未知的路不會都是鮮花夾道，干凈平坦，而有緣的男子，斷不是輕易可以遇到。

我迷離在燈火閃耀的城市街角。寒冷。疾病。孤獨。失望。十分失望。萬分失望。

這就是我一直渴幕的出走，僅僅半個月，我就疲憊不堪，當歲月裹挾著風霜而來，當我意識到繼續下去，迎接我的不是希望，而是更多的顛沛流離時，我退縮了。

斷了那奢靡之想，粗布包里依然是一兩本書，一瓶香水，因為跋涉幾乎沒機會穿的細跟皮鞋。一切都來曾改變，改變的只有我那顆徒增蒼涼的心。

此刻，在陌生城市的微明晨曦中醒來，想起舊日的城市其實有那么多溫馨的記憶，花香蔓延在我經常路過的街道，陽光總是像蜻蜒一樣扇動著透明的翅膀。我終于肯承認，出走并不好玩。那只是困惑了我年少時候的一個綺麗的夢想而已。

那么，終結這一場漂亮的出走?回到起點?我笑著答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