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久耕事件是過去一年中最具有代表性的網絡揭丑事件,它的推動平臺來自于新媒體互聯網,推動力量則來源一大批懷有公義之心的蕓蕓網民。因事件不是由特定“輿論領袖”制造的命題下經“哄客”亂攪而產生的傳統炒作事件,它的產生正好反映了一個新時代的開端。
而所謂的“新時代”則基于一系列制度經濟學和社會學的觀察后所呈現出的異質社會形態,它是在既有的反腐機制完成一系列制度交易后向低成本高效率交易機制靠攏后的自覺行為,是大眾理想主義在被物質主義摧殘壓迫數十載后又重新屹立起來的象征。
我們有很多實證性的數據來支持我們的觀點。首先,互聯網的普及已經把兩億以上的中國市民成為虛擬世界里比較固定性的“居民”,他們代表全國人口中最能適應信息時代和接受文化教育程度普遍較高的群體;
其次,他們群體性表現出“道德自省”和“衛道士”精神,是一種網絡化的公民覺醒,這主要表現在他們對社會問題的持續關注和深入討論,也表現在搜索動員機制中自覺盡一份“人肉搜索”職責。“人肉搜索”,不同于只是把現有的資料從資料庫中簡單提取的搜索引擎,它是源源不斷地把虛擬世界之外現實世界中的真實材料搬運到網絡上進行人工對比與分析,并完成一系列歸納與解析的深層次邏輯思維,它形成了持久性的“新聞縱深報道”,震撼民心,效果昭彰。
第三,以往零散的網絡“揭丑”逐漸演變成2008年密集式的揭露社會陰暗面和討伐官員丑行的“網絡群眾運動”,如先后被網絡力量揪出來的公款集體考察拉斯維加斯、深圳海事局某位領導不檢點行為、某稅務局領導酒后失態、某市級大會睡倒一片的與會干部們等。只是與聲勢浩大的網絡輿論不成比例的是,被網絡揭發的有關當事人均未在實體監察機關制度構架上得到網民所期望的懲處,只有周久耕事件能成為進入“新時代”的標桿事件,因為周久耕被網絡曝光公款奢侈消費天價香煙、被指戴名表開名車,而很快被有關部門免去了職務。雖然周的被免,官方的文件所稱的主要依據是周發表不當言論,未經授權稱“誰低于成本價銷售商品房就要查處誰”的官方言論,不過,假如沒有網絡揭丑這一情節,周再發數道“不當言論”,恐很難被摘掉烏紗帽。
如何看待和評價方興未艾的網絡揭丑運動呢?首先我們應肯定網絡揭丑運動是全民反腐和全民監督的重要組成部分,它是互聯網時代新生的一種新媒體“第四權力”形式,它尤其在傳統媒體監督缺位之時常能發揮代償性功能,甚至表現更好。其次,不能簡單地把網絡揭丑運動等同于網絡反腐。假如現有反腐制度不能與網絡監督對接,那么,再慘不忍睹的網絡揭丑也將在現實社會中化為無形。嚴格的定義是,網絡反腐是指公民通過網絡通信與互動形式向有關權力部門告發、提供有關情報,是一道常設性的官民交流管道。
最后,從中國網絡揭丑運動興起的背景上看,正好產生在中國人均GDP跨過1000美元大關后向5000美元進發的過程,與美國上世紀初社會從鍍金時代轉型的背景相一致。在那個紙醉金迷、道德淪喪的時代,美國報紙業崛起帶動了一大批作者和記者自覺加入到社會揭丑運動,由于揭丑一直揭到了總統頭上,總統一怒之下斥責媒體為“扒糞”主義,意指媒體記者如扒糞工眼里只盯上社會陰暗面的那堆“糞”。老羅斯福總統被潑“糞”,但沒有壓制“扒糞工”,美國最高法院作出了憲法性判決,確認了“扒糞”的合法性。歷史學家一再指出,美國的“扒糞”運動拯救了正誤入歧途的美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