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狂人王楊:想當最高人民法院院長的法學博士后
文·圖/荊劍
在這一反腐倡廉法制教育的典型案例中,王楊,這個曾經揚言不擇手段完成資本積累,從而實現出任最高人民法院院長的法學博士后,無疑是案件的核心人物。
在聽到法官宣布維持原判的終審判決后,一向氣焰囂張的法學博士終于低下了頭。
王楊,這個曾在庭審中仍不時給審判長“授課”的法學專家,此刻是否真的悔罪服法,恐怕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但在與王楊多次交手的辦案檢察官看來,此時,這位自稱一心能八用的天才博士所懊惱的恐怕是——當初理應計劃得再周密些,穩妥些;或許因為自己出于報復心理,沒能克制偏執心態……
畢竟,用自己的絕頂聰明和金錢鋪路,坐上最高人民法院院長的寶座,那才是王楊殫精竭慮所企望的終極。
未能得逞的一場陰謀
在偵查人員調查取證期間,一場由王楊策劃、以小搏大的陰謀不止一次被人提及。雖然這場策劃最終夭折,未能構成罪名,但卻在很多同仁心目中定格了王楊的形象。
時間回溯到2002年初,中基公司福建公司因官司面臨困境,需要總公司支援。王楊發現該公司低價持有的南孚電池股份目前已升值為數千萬元。因此,身為公司副董事長,王楊以幫助福建公司擺脫困境為由,私下由汪肇平從外面籌集擺平官司所需要的700萬元,先轉入他個人的中融信公司賬戶,再支付給福建公司,企圖個人獲取南孚電池股份。早已聽到有關王楊一些不堪傳聞的陳總經理機警地發現,這筆款不是來自總公司,而且王楊所持的是總公司便函,所以拒絕簽訂股權轉讓協議。為了不得罪總公司領導,于是稱,只要總公司正式下文,他就簽訂股權轉讓協議。碰了釘子的王楊并不罷休,索性自己起草了一份總公司文件,要求辦公室蓋章,遭到拒絕后,竟上演了副董事長與辦公室女職員搶奪公章的一幕丑劇。
幾年后,在偵查人員調查此事時,文靜的辦公室主任、當年因急鎖抽屜掩住王楊手指,被王楊咆哮聲嚇到而躲進女廁所的職員,當談到此事時仍泣不成聲:他哪里像是領導,簡直就是一個道貌岸然的衣冠禽獸。陪同王楊和某法院法官一同去過福建的一名知情人說,他當時聽到王楊和法官說,他(指陳總)要是再不簽協議,你就按住他的脖子讓他簽。
這次事件后,職代會集體彈劾了這位上任僅一年多的領導。這次打擊對王楊來說是巨大的,他使用經濟手段,通過后補渠道當上的北京市第九屆政協委員,也因為單位拒絕在報表上蓋章而不能再延續。
人們不禁會問,受過如此高等教育、身居要職的王楊為何被人稱作“道貌岸然的衣冠禽獸”?在專案組偵查員多次與王楊的正面交鋒和眾多證人的語言中,慢慢還原了王楊的模樣。
謀私利,巧換加皇仲裁案律師
其實,歷數王楊的貪婪與狡猾,很多和他接觸過的人心中都有一筆賬。
2001年期間,中基公司與加拿大皇家銀行在上海進行一次仲裁案(簡稱加皇仲裁案),此案的前期工作全部由中基公司法律部和中基公司上海公司有關人員完成。
王楊看到仲裁獲勝在望,便憑借總公司副董身份甩開了原來代理此案的律師事務所,將與自己關系密切且為合伙人的律師事務所引入,只簽訂了一份代理協議,便將總公司獎勵給上海公司的150萬元扣留在該律師事務所(因加皇仲裁案勝訴,使中基公司避免了1個億的損失。根據規定和要求,公司決定獎勵有關公司和個人280萬元)。該律師事務所主任于某,認為此款與王楊有關,來路不正,明確表示不參與此150萬元的分配和支出,王楊便親自填寫支出單,將款交給該所一名律師由其代管(此時檢察機關正在根據舉報調查王楊)。
兩年后,王楊又唆使該事務所按照協議起訴中基公司,以索取剩余的130萬元。無暇顧及民事訴訟的中基公司再次敗訴,但此時賬面上已無款支付。王楊便向法院提供其任職時所掌握的中基公司資產信息,指引執行法官到中基公司浙江公司將價值700余萬元的股份拍賣了300余萬元。按照裁定,中基公司應支付中進律師事務所146萬元(加罰滯納金),此款被法院劃撥給事務所之后,王楊又改變此前各分得一半的要求,提出自己做了多一半工作,要多分一些。于主任對此感到反感,說,你什么時候用錢自己來拿。
2004年期間,王楊在北京潘家園市場購得幾塊和田玉石,電話通知于主任付款55萬元。同時,他精心設計了付款人(出納員)、供貨人、中間人幾方依次見面,但唯獨自己不出面。他深知孤證不能為證,王楊的貪婪與狡詐由此可見一斑。
王楊的自我表白
審訊時王楊滔滔不絕,直言不諱,只是閉口不談正事。為尋找其作案動機,劉忠光和專案組偵查員決定不打斷王楊的“自我表白”。
王楊說,自幼時父母受政治沖擊,他從小獨自生活在北京,養成了他孤僻、偏執、強悍的性格。那時他花一、二元錢就能讓全班同學都聽他的。高考時,因為疏忽漏答了一整頁的試題,而只能被北京鋼鐵學院錄取,這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恥辱。而后他更加發奮讀書,直到博士后出站,期間他在多所高校任教,先后創辦了兩家律師事務所。
王楊說,他與史某的婚姻一開始就是一個錯誤,她太會體貼人了,王楊在她身上找到的是一種戀母情結,是因為意外懷孕他們才不得不結婚。由于王楊提出,不得干涉對方私生活的要求,史某遠走他鄉,一去就是八年。可愛的女兒繼承了父親的聰明智慧,而得到王楊萬般喜愛。
1996年,王楊在煙臺結識了比自己小10歲的關某。關某是王楊的師妹,北京鋼鐵學院畢業后分配到煙臺工作。一次偶然的機會,兩人相識,從此這位癡情的女人便與王楊形影不離。
癡心女眼中的王楊
作為關某名下中融信公司僅有的一名“員工”,關某按照王楊的指令操作了中融信公司和李某股票賬戶中所有的股票交易,王楊在望京買了房子供其居住。
在抓獲王楊的當天,就是她和王楊兩個人躺在家中的地板上,不開燈、不拉窗簾,不接電話,不理睬敲門,偽裝成家中無人,此時的關某已瀕臨預產期。也就是在十幾天前,她剛剛與跟史某辦理完離婚手續的王楊正式結婚。根據專案組人員的分析,這是王楊的又一伎倆——當得悉汪肇平被“雙規”后,他深知面臨調查,為保全財產,才作出與史某協議離婚的決定。
王楊被拘留后第六天,關某為其生下一子,未出滿月,關某為保護王楊,逃避調查,就將孩子丟給年邁的父母而銷聲匿跡,一走就是兩年多。
2008年1月7日晚,王楊案在濟南開庭的前一天,關某被抓獲歸案。
在關某眼中,王楊有偏執傾向,每天早上出門前系鞋帶都要反復多次直到滿意。每天晚上他都要靠在床頭為自己的明天做計劃。第二天,如果實現了自己的計劃,他則會十分苦惱,因為他沒有超越自己。王楊說過,別人一心不能二用,但他不同,他能同時做八件事,并且把每一件事都做好。話雖夸張,但關某證實,王楊的確每天電話不斷,處理各種官司。王楊說過,只要他得知某家公司或銀行出現危機,他就直接去找這家單位的一把手,短短的時間內,他就能把危機的根源,面臨的困境以及擺脫危機的幾套方案向對方表明。對方頓悟后,會將幾十萬元甚至上百萬元支付給他,他出售的是概念,是智慧。
隨著偵查案件的進一步深入,關某的說法在很多人那里得到驗證,在一些人面前,王楊憑借其縝密的邏輯思維和精準的語言表達能力,的確能將黑的說成是白的。■
王楊的狂言語錄
王楊曾妄言:“共產黨是獨裁的政黨,政府是獨裁的政府,中紀委是非法組織,公檢法的人全是社會渣滓,警察更是土匪。”
他的人生三大志愿是:一是讀書就要把書讀到最好(指獲得最高學歷);二是賺錢就要把錢賺到最多;三是做官就要把官做到最大。
在被逮捕之后,王楊還給專案組人員上了一堂“政治經濟學”課。王楊說:在中國,處級干部有一百萬元資產就夠了,局級要有一千萬,將來他當上最高人民法院院長時(部級)至少要有1個億的資產作為支撐。他還說,他曾經給政法口不少領導人物送過錢和物,別人進他們的辦公室是敲門,我是推門。別人是求他們辦事,我是讓他們辦事,我們是平等主體。
他聲稱:自己和四、五十個優秀女人發生過關系,其中有一、二十個心甘情愿為其墮胎,這些女人中,有的是某大公司CEO,有的是國外某大公司在中國的總代理,戰爭時期美女愛英雄,和平時期美女愛的是像他這樣的財富英雄。同時,他表白他的“三不做原則”:一是違法犯罪的事不做;二是違反道德的事不做;三是不該拿的錢不拿。
6000萬元世行貸款
化公為私的來龍去脈
文/阿寧
國家“審計要情”初揭犯罪
故事的引發源于國家審計署于2004年上報國務院領導的一份“審計要情”。“要情”反映,金瓷公司于2003年7月、9月期間,分兩次將剛從國內兩家大型企業收回,本應納入世界銀行貸款專戶的資金6000萬元人民幣,以委托理財的形式轉入投資公司賬戶,使國家財產面臨極大風險。經領導批示,中紀委、最高人民檢察院高度重視,因其中涉嫌職務犯罪,此線索經北京市人民檢察院交辦給北京市人民檢察院第一分院查辦。
2005年6月,中紀委責成某大集團公司紀委對金瓷公司總經理汪肇平實施“雙規”。 59歲的汪肇平,原國家計委科技司副司長,1992年調任某大集團公司下屬金瓷公司和信泰珂中心兩家國有公司任總經理(正局級),父母及岳父均為軍隊高級干部,家庭背景極為復雜。
2005年8月19日,在中紀委、最高人民檢察院、北京市人民檢察院共同研究確定下,北京市人民檢察院第一分院成立了“8·19”專案組,指派劉忠光等檢察官負責偵辦這起案件。
在基本摸清上述公司脈絡和初步掌握案情的基礎上,劉忠光和專案組偵查員決定接觸汪肇平。
汪肇平:都是王楊讓我落到這步田地
初步接觸并不順利。傲慢自大的汪肇平只承認于2003年7月和9月,分別批準同意將本應上繳財政的世行貸款以委托理財的形式轉借給投資公司。但同時又表白,這件事是公司領導班子決定,是公司與公司之間正常借貸行為,目的是使這筆提前收回的世行貸款升值,以彌補支付“貼水”可能造成的損失。
當問到為什么要將款借給投資公司時,汪肇平一臉懊悔——
因為國家審計署查出問題后他即被停職,此時他才認識到這件事后果的嚴重性,并不斷地與北京某民營投資顧問有限公司的王某、孟某聯系,要求他們盡快還款,甚至懇求對方。但得到的答復是資金已用于多個項目的投資,目前無法收回,雙方應按照協議履行。搞得汪肇平整日坐臥不安,幾個月內憔悴許多。
他說,不應該聽信王楊的話,都是因為王楊,他才落得這步田地。
王楊是金瓷公司的副總經理,據汪肇平說,在得知兩家國企準備提前歸還世行貸款的消息后,就私下里對他說,這筆錢可以先收回來,不入貸款專戶,因為要替企業支付提前還款的“貼水”部分,可以先把這筆錢委托給一家有這實力的公司去管理、經營,賺到的錢不僅可以支付“貼水”還可以給公司創造利潤,而且對方公司也不虧待你。
一向專橫跋扈、膽子大、耳朵根子軟的汪肇平被王楊忽悠了。而他不知道,王楊所以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目的是為了實現他個人巨大的利益。
根據初步調查結果,北京市人民檢察院第一分院專案組及時向中紀委、最高人民檢察院、北京市人民檢察院領導進行匯報,上級領導認為,情況緊急,應立即對所有涉案人員立案偵查。
王楊:這件事是金瓷公司班子會決定的,按司法解釋不應構成犯罪
2005年8月30日,專案組偵查員將投資公司總經理孟某傳至北京市人民檢察院第一分院,問訊后對其以涉嫌挪用公款(共犯)立案偵查,并采取拘留強制措施。
也就是在同一天,正在回家途中的王楊發現印有“檢察”字樣的警車出現之后,突然快速駕車逃離了偵查員的視線,經多方查找,在望京地區王楊的另一所住處發現其車輛,但狡猾的王楊對專案組偵查員的敲門、喊話置之不理,也不接聽電話,偽裝成家中無人。
偵查員在樓外堅守一天一夜。最終,急于了解外部情況的王楊還是接聽了由偵查員劉忠光用孟某手機撥打的電話,報明身份后,通過長時間的教育工作,迫使王楊自己走出家門,上了守候已久的警車。
但面對詢問,王楊氣焰極為囂張。
先是聲明自己于2003年5月之后就不再是金瓷公司的人了(因一年聘期已滿尚未續聘),金瓷公司的任何事情與自己無關。在專案組偵查員出示了在案發前幾個月他領取工資以及副總經理職務補貼的證據后,他又說,6000萬元的事情與他無關,是汪肇平決定把錢借給人家的,汪肇平是法定代表人,責任應由他承擔。轉而又說,這件事是金瓷公司班子會決定的,按著司法解釋不應構成犯罪。
隨即,他甚至給專案組偵查員上了一課,從犯罪構成角度闡述了挪用公款罪的認定。
看來這是一塊難啃的骨頭!
次日,王楊被送進了北京市公安局第二看守所。
張副總:王楊執意要在電話中給我念協議,被我拒絕
這只是緊張調查工作的開始,隨后,專案組偵查員不分晝夜的調取相關證據。從金瓷公司他們了解到,所謂班子成員實際上就三個人,一個是汪肇平,一個是王楊,另一個是主管公司日常工作的副總張某。
在接受專案組偵查員詢問時,張某說:汪肇平資格老,一貫獨斷專行,他一手托兩家公司,平時很少見到他,只是每周二的上午到金瓷公司辦公,其他時間都在忙信泰珂中心投資的幾個項目。王楊也只是每周二上午來公司,其他時間根本見不到人。
在問及6000萬元借給投資公司的情況時,張某說,早在2003年初的時候,兩家大型國企與金瓷公司洽談,為減少財務成本準備提前歸還6000萬元世行貸款,這件事他和汪肇平匯報了,但不知王楊怎么得知了這個消息。
半年后,兩家企業分別將3000萬元打入金瓷公司,令他不解的是,這兩筆錢沒有轉入貸款專用賬戶(只能進不能出的01賬戶),而是打入為此新開的一個賬戶。按照世行貸款管理規定這是絕對不允許的。
而就在這期間,王楊破天荒地給他打了一個電話,說汪總初步決定,要把6000萬元借給一家投資公司做理財經營,雙方已經擬定了協議,現在要征求一下你的意見。正在成都出差的張某非常驚訝,心想,這么多年老汪什么時候征求過我的意見,他對王楊說,我只負責貸款回收和日常工作,這件事不要對我說,王楊執意要在電話中給他念協議,被張拒絕。
2003年7月,在張回京后的第一個周二上午,他見到王楊領著一個瘦瘦的人(孟某)進了汪肇平的辦公室,汪肇平看了看孟某拿來的已經簽字并蓋章的協議正本,只叮囑了對方一句,你們一定要信守承諾,管好、用好這筆錢。對方保證后,汪肇平便在協議上簽了字。之后,將協議遞給張某后說,老張你看看,這樣行不行。張某接過協議掃了一眼,看到年回報率是8%,就放下了協議。隨后,王楊帶著孟某到辦公室蓋了公章,并從財務領走了一張3000萬元的轉賬支票。
一個月后,第二筆3000萬元資金剛進入金瓷公司不久,一張轉賬支票又像上次一樣被孟某取走。
接住6000萬元,投資公司另注新公司
專案組偵查員從調取的協議上發現,與金瓷公司簽訂協議的公司并不是投資公司,而是北京某公司。
汪肇平說:這是因為王楊向他說過,投資公司為了切實管好、用好這6000萬元,單獨注冊了北京某公司,專門負責投資和管理,以避免與投資公司自身的債權債務發生聯系。
天真的汪肇平哪里知道,這正是王某(留美經濟學博士)和王楊精心設計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汪肇平放心的把錢借給他們。同時,這樣做也是為了掩人耳目,因為一年前投資公司剛剛通過“拍賣”形式買到了中基公司的辦公樓,因資金拮據,以及中基公司為追討辦公樓正在進行民事訴訟而未付款。另一個目的,王某心里最清楚,將來一旦資金發生意外情況無法歸還,作為北京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總經理孟某可以對他形成保護。
風險抉擇:徹查王楊
6000萬元委托理財的調查結果不容樂觀。兩位“特殊人物”按事先約定,將此說成是集體研究決定,是一種違規行為,雖然這種說法經不起推敲,但仍不能回避結案時的起訴風險。那么是追回款項就此了結,還是深挖細查,追尋犯罪的蛛絲馬跡?
專案組偵查員堅定地選擇了后者。
提審王楊過程中,他曾企圖用重金收買專案組偵查員的反常舉動和有關王楊的種種傳言,引起了檢察官的高度警覺。
果然,在追查6000萬元去向過程中,偵查員有了新的發現。第一,進入北京某公司的6000萬元全部轉入投資公司賬戶。其中,有3000余萬元用于投資了幾個項目,而這幾個項目均與王楊有關。第二,有2200萬元用于投資公司支付中基公司辦公樓的購樓款,而這筆“拍賣”交易則是王楊私下操作的。第三,作為金瓷公司副總經理的王楊卻極力反對投資公司將6000萬元歸還給金瓷公司。
面對這些反常現象,專案組偵查員敏銳地察覺到,6000萬元絕不是一件孤立的事情,這中間一定隱藏著更大的罪惡。
兩萬元敲門磚,躋身國企副總
經幾個月的外圍調查,詢問了數十名有關證人,證實王楊自1998年底,經原冶金部某干部與汪肇平相識,兩萬元錢的見面禮博得了汪總的歡心。當時只是律師身份的王楊,本想成為汪肇平負責的兩家公司的常年法律顧問,因已有人選而未實現。王楊便與汪肇平商量準備注冊一家公司,希望信泰珂中心入股,但不用出資,汪肇平同意。
隨后王楊便將從外面借來的90萬元打入信泰珂中心,再轉入工商部門注冊專戶。這樣,新注冊的中融信公司股東里就有了信泰珂中心,占股份45%。該公司注冊資金200萬元,法定代表人史某,王楊之妻,占股份45%,王楊占10%。但這只是表面現象,史某當時長期在日本、新加坡教學,對注冊公司之事毫不知情,王楊實際占有該公司100%的股份。
幾個月后,王楊就巧言說服汪肇平將國有資金1500萬元以協議形式借給了中融信公司。
王楊用其中的1000萬元隨即投入火熱的證券申購市場,余下的錢用于炒股。王楊憑借天賦和運氣,采用這種借雞生蛋的方式,在短短的一年當中,就成了百萬富翁。
后來,在接受專案組訊問時汪肇平交代,王楊獲利后陸續給了他個人50余萬元的好處費。
攜“利刃”逼近“掙扎的大象”
就在王楊力博汪總歡心,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時,中基公司根據國家規定要與外經貿部脫鉤,自找婆家,希望掛靠在某大集團公司下面,王楊便利用汪肇平與某大集團公司總裁葉某的密切關系從中促成此事。
中基公司中層以上干部后來才逐步看清楚王楊的工于心計,在接受專案組詢問時,他們都認為,此事全部系王楊一手運作成功,對汪肇平所起的關鍵作用全然不知。
而當時該公司總經理薜某更是非常感激,一口答應了王楊事先提出的,一旦運作成功,讓王楊進入中基公司領導班子的要求。就這樣,王楊作為高級法律人才被引進中基公司,任命為副董事長(相當于副局級),主管公司法律事務。
當時的中基公司由于歷史和經營等原因,正如一頭在病痛中掙扎的大象,資產雄厚但官司纏身。公司全體人員都寄希望王楊這名高級法律人才能將公司解危難于水火。但是他們想錯了,王楊正是看準這一時機進入中基公司,他隨身藏了一把利刃,目的是一刀刀的割肉。
兩次謊拍,300多國企員工下崗、分流
王楊進入中基公司時,辦公大樓正因連帶官司被湖南法院查封,總公司下屬二級公司經理萬某是湖南人,在當地頗有一些關系,王楊帶著薜總和萬某專程去了長沙。通過上層關系使法院解除了對辦公樓的查封,并減少了100余萬元的罰款。事成后,王楊授意萬某向薜總提出獎勵的申請,薜總欣然應允。但40萬元獎勵款剛進入二級公司的賬戶即被王楊要走了一半。
2001年5月25日,王楊在公司班子會上侃侃而談,說公司要想避免將來辦公樓和資產被法院再次查封,就必須將辦公樓通過假拍賣的方式轉到信泰珂中心名下代持,由他說服汪肇平幫忙。
在騙取公司信任后,他便開始策劃了第一次拍賣活動。他將中基公司價值近1個億的辦公樓低價評估為2200萬元(不含地價),而后又通過與自己關系密切的某拍賣公司幫助,使信泰珂中心通過游戲般的所謂“拍賣”得到了辦公樓。而購樓的全部費用2370萬元由中基公司支付。這種自賣自買的方式似乎并沒有給中基公司造成損失,但卻給日后的辦公樓丟失埋下了伏筆。
偵查人員從中發現,代理中基公司進行此次“拍賣”的是金某星房地產咨詢公司,而該公司經理李某自幼與王楊就是朋友。憑借職業敏感,偵查人員意識到“拍賣”過程中必有貓膩。果然,進一步取證發現,此次拍賣,拍賣公司收取了傭金11萬元(5%),評估單位只收取費用5000元,公告費4000余元,全部費用不足12萬元,與中基公司實際付出的170萬元相差甚遠。那么,差額部分是被李某公司占有還是被王楊個人侵吞?
要查清這一問題,李某是關鍵。面對詢問,李某顯得異常反感,說:檢察院找我多次了,怎么還沒完沒了了?
偵查人員明確告知,王楊已被逮捕,有關事實需要核實。
經過長時間耐心地說服教育,李某終于說出真相:王楊曾利用拍賣公司賬戶,將中基公司170萬元公款以代理費名義轉出,除去正常的費用12萬元和給他的10萬元酬謝之外,余下的148萬元全部按照王楊旨意轉入李偉名下的股票賬戶,由王楊和關某炒股,并授意他作偽證。偵查人員迅速搜集了相關書證,但由于王楊的否認和當時隨從王楊的關某已出逃,暫時影響了此筆犯罪事實的認定。
2002年3月,王楊約汪肇平吃飯,大罵薜某之后,他說,信泰珂中心替中基公司代持辦公樓的事情已被北京市某中級人民法院察覺(實為王楊電話告知),法院正準備追究信泰珂中心協助中基公司隱匿、轉移資產的刑事責任。汪肇平驚慌失色地問道:你當時不是說這樣做不違法嗎?王楊道:此一時,彼一時,要想擺脫責任,就必須在法院調查此事時,放棄對中基樓的持有,把樓退給拍賣公司重新拍賣。汪肇平因顧及與中基公司的兄弟情誼,說,那得向薜某打個招呼,被王楊制止。說:如果你現在和薜某聯系,就證明你們串通一氣,這是構成犯罪的。同時他又說:中基公司已無力回天,將來會有一家有實力的公司收購這幢樓,人家不會虧待你的。
一起陪同吃飯的趙某后來證實,這次王楊對汪肇平再次說起,將來有了錢,先把子女送到澳洲學習,買塊地,建個牧場,退休后和子女們生活在一起……
在王楊的軟硬兼施下,汪肇平又被王楊忽悠了一把。他哪里知道,王楊已和投資公司王某商量好,不出3000萬元就可以讓他得到這幢樓,王某與孟某經實地考察后一致認為此樓經改造后有數千萬元的利潤空間,同意了此筆交易。
2002年5月12日,在王楊幕后操控下的針對中基樓的第二次“拍賣”在幾分鐘內就結束了,信泰珂中心的代表象征性地舉了第一牌,投資公司的孟某舉了第二牌就成交了,價格是2750萬元(加了500萬元樓基座地價)。之后,王楊通過電話把消息告訴了薜某。聽完電話后,薜某一下子癱坐在老板椅上。300多名曾為國家作出過巨大貢獻的國企員工頓時失去了家園。直接導致了公司日后的破產,全體員工被迫下崗、分流,給社會造成了難以估量的負面壓力和無法統計的經濟損失。
國資被惡意奪取,欲告無門
經查證,王楊已和投資公司商定,日后無論經營、使用還是轉讓這幢樓,他個人將與投資公司按五五比例分取利潤。
在中基公司追討辦公樓的多次訴訟過程中,均因王楊起作用而未實現。中基公司曾多次舉報王楊涉嫌職務犯罪。區、分兩級檢察院也先后受理并初查,王楊使出全身解數,威脅并授意關鍵證人作偽證,終于全身而退。中基公司從上到下欲告無門、欲哭無淚。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國有資產被惡意奪取。他們說法院是王楊家開的。他們對司法機關完全失去了信任。
可以看出在中基樓問題上,王楊的利益是建立在投資公司利益實現的基礎上,但令王楊急迫的是,由于投資公司囊中羞澀,根本沒有能力支付2750萬元購樓款,加上追討辦公樓的訴訟,以及中基公司員工堅守陣地,投資公司一時無法辦理過戶手續。恰在此時,前面所說的兩家大型國企準備提前歸還金瓷公司6000萬元世行貸款,王楊在利益的驅使下,極力鼓動汪肇平將這筆錢以協議方式借給投資公司。這對于“買到”中基樓而正無力付款的投資公司來說,無異于雪中送炭,王楊已看到財富正向其招手。
至此,案件真相大白。
查微析疑,從一罪突破數罪
雖然王楊自始至終沒有認罪的口供,但專案組偵查員通過6000萬元走向這一線索,理清了王楊涉嫌犯罪的整個脈絡。
圍繞“中基樓”這個核心問題廣泛調查取證,發現了新的線索,終于用嚴謹扎實的證據鏈條將其鎖定。這些證據充分證實了王楊自1998年至2003年期間所涉及的行賄、貪污和挪用公款的罪行。
雖然汪肇平到案后態度傲慢,辯稱自己沒有任何經濟問題。偵查人員針對其經歷與特點,制定政策攻心策略。先喚起其榮譽感,又巧施離間計,迫使汪肇平陸續交代了自1998年以來,多次收受王楊給予的好處費,資助子女留學學費以及北京某信安公司給予的賄賂款共計150萬元的犯罪事實。經深挖細查,又獲取了1999年期間,在王楊的慫恿下,將公款1500萬元借給王楊個人從事股票交易以及將公款60萬元借給其弟用于注冊公司的犯罪證據。
至此,汪肇平挪用公款案、受賄以及王楊貪污、挪用公款、行賄的犯罪事實被鎖定。
由于本案背景特殊,偵查終結后,經最高人民檢察院指定,移送濟南市人民檢察院審查起訴。省院和北京市人民檢察院高度重視此案,十余人的公訴專案組迅速組成,其中有多名“十佳”公訴人,七次來京,劉忠光和偵查人員六下濟南,共同研討案件,固定證據。檢委會一致認為,這是一起真正意義上的疑難復雜案件,一定要公訴好這起案件。
2008年1月8日,濟南市中級人民法院判決:王楊犯挪用公款罪、貪污罪、行賄罪合并執行有期徒刑20年。汪肇平犯挪用公款罪,受賄罪,合并執行有期徒刑10年。宣判后,二人均提出上訴。
2008年5月4日,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作出二審裁定,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至此,延續三年的激烈較量方告結束。但揮之不去的是,在整個辦案過程中那一幕幕甚至有些驚心動魄的真實場景,被告人極度詭秘,精心設計犯罪的筆筆事實,以及我國現行法律在面對智能犯罪時所凸顯的束手無策與國家反腐敗政策大局之間所形成的矛盾。■
鏈接:主要涉案公司
一、金瓷科技實業公司(以下簡稱金瓷公司)。該公司成立于1993年,國企,1992年世界銀行向中國政府貸款2億美元用于扶持我國高新技術發展,世界銀行提出要求,此筆貸款不能由政府操控,要以公司商業運作的模式進行使用。為此,國家計劃委員會專門成立了金瓷公司,其職能就是在考察、確定國內40余家符合要求的企業之后,對此筆貸款進行轉貸和日后的回收,身為國家計委科技司副司長的汪肇平被任命為公司總經理,法定代表人。
二、信泰珂中心。該公司原系國家計委下屬國有企業,成立于1992年,法定代表人、總經理汪肇平,1998年該中心與金瓷公司一同劃歸某大集團公司下屬,均為國有企業。
三、中國出口基地建設總公司(以下簡稱中基公司),該公司成立于上個世紀八十年代,隸屬外經貿部,作為當時具有進出口權的16家大型國企之一,該公司于九十年代紅極一時。1998年與部委脫鉤后,掛靠到某大集團公司下屬,總經理、董事長薛某,三家公司因同屬某大集團公司,可稱為三兄弟公司。
四、北京某民營投資顧問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投資公司),董事長王某,總經理孟某,在此案中扮演了一個重要角色。
專案組主辦檢察官劉忠光:
我的辦案體會
應當說,本案是一起采用復合手段實施的犯罪案件,偵破難度極大。
其一,本案因挪用6000萬元世行貸款而引發,但卻無法追究當事人的刑事責任。換言說,王揚在策劃這個陰謀時,就考慮到如何規避法律;
其二,此案沒有其他舉報線索;
其三,王楊具有法學博士學位和多年的司法實踐經驗,精心設計犯罪,反偵查能力強且拒不認罪;
其四,汪肇平資格老、級別高,家族背景復雜,案外因素影響較大;
其五,案件中某些重大犯罪事實曾經過兩級檢察機關初查后未立案。
本案中的王楊有著復雜的社會關系網,具有法律專業的高學歷,常年從事司法實踐工作,政法系統關系眾多,且通曉法律、法規。憑借這些,他實施的所有犯罪行為都是以規避法律、損害國家利益、滿足個人私利為前提條件,犯罪手段隱蔽,反偵查能力極強。而他貪污公款的手段不是直接占有,而是利用職務巧立名目,借助所謂合同、協議,將公款轉入第三方甚至第四方,再通過事先約定或直接控制對方甚至要挾等手段,非法攫取錢財,手段高超但手法下流,他狡猾的將自己的犯罪動機和目的借助他人的客觀行為加以掩蓋,并將責任風險全部推卸到他人身上,極力將犯罪行為掩飾成公司對公司、單位對單位的民事行為,還假借民事糾紛,通過并利用法院的民事判決和裁定加以確認和保護,主張即使違法也應由他人承擔責任。或將定罪的依據推向一對一的口供和證人證言上,再授意他人作偽證,自己隱身于幕后,精心策劃,按步驟實施,事后再以不同形式獲取,使此案成為多年來罕見的采用復合手段實施的重大復雜疑難案件。
本案成功偵破的重要原因是,專案組偵查員在偵查中不是簡單的通過事實行為為其定罪量體裁衣,而是避其鋒芒,經過深挖被告人的思想靈魂和病態人格所導致的犯罪動機和目的,研究被告人多年來的行為軌跡,針對嫌疑人不同背景,采取不同策略。特別是針對發現的異常情況,追根尋源,揭開不同事實之間的內在聯系,還原了事實真相,從單一犯罪線索牽出新的線索,再圍繞犯罪疑點有針對性的調查取證,最終深挖出數罪。
面對這樣一起案件,偵查人員堅定信念,敢于碰硬,追尋犯罪的蛛絲馬跡。僅憑兩三位承辦人員,查詢銀行、證券公司多達上百家,詢問證人300余人次,形成卷宗120余冊。這期間,有的承辦人自己拆下石膏,帶著胳膊骨折手術后安裝的鋼板和數十針的傷口艱難上陣,因沒時間復查而耽誤了二次手術,書記員劉淑麗從懷孕到臨產前七天,一直堅守在辦案第一線,孩子出生后被醫生診斷證實,電腦輻射和高強度工作對胎兒已造成嚴重危害。接替工作的戴宇峰同志,在幾天幾夜配合公訴機關復核證據時,因過度勞累,患病住進了醫院。
案件的偵破啟示我們,在辦理單一的舉報線索時,只要鍥而不舍,拓寬思路,嚴格保密,把握細節就一定會實現從“山重水復到柳暗花明”。
辦案中,專案組得到中紀委、最高人民檢察院、北京市人民檢察院領導的重視與幫助。在這場懲治法律流氓的特殊戰斗中,我們不辱使命頂住壓力,抵制誘惑、收買,漠視死亡恐嚇,憑借堅定的黨性、無畏的精神、強烈的偵查意識和多變的偵查謀略,克服無數困難,鍥而不舍,終于使正義戰勝了邪惡。在追回6000萬元的同時,為國家挽回經濟損失上千萬元。為此,中紀委、最高人民檢察院、北京市人民檢察院領導和公訴機關給予了高度評價。
案件終結后,我們針對某大集團及下屬公司在監督管理、干部任用等方面存在的嚴重問題,及時發出檢察建議,引起了某大集團領導的高度重視,立即得到整改。2008年11月,集團公司領導代表數十萬員工給一分院反貪局送來金色牌匾,“反腐除惡,利國利民”八個大字是人民群眾對我們的褒獎和勉勵。■
北京市檢察系統檢察業務專家,北京市人民檢察院第一分院專職檢察委員會委員劉祥林:
這是一個精品案例
汪肇平、王楊挪用公款、貪污、受賄、行賄案是一起背景復雜、手段隱蔽、犯罪人精心設計的共同犯罪案件。承辦本案的偵查人員,在案情復雜、線索少、查證難的情況下,憑著保護國家與人民利益高度的政治責任感和百折不撓的精神,克服一個又一個困難,最終案件真相大白,犯罪人得到了應有的法律制裁,國家的利益得到維護,法律的尊嚴得以彰顯。應當說,這是查處貪污賄賂、挪用公款當中的一個精品案例。
本案的特點之一,是被告人汪肇平和王楊的背景特殊、有著復雜的社會關系網,反偵查能力強。特別是王楊,具有法律專業的博士學位,且常年從事司法實踐工作,通曉法律、法規和司法運作。其實施的所有犯罪行為都是以規避法律、滿足個人私利為前提條件,犯罪手段極為隱蔽。在立案抓捕過程中,其一再變更居住地點,躲避偵查人員視線;在訊問過程中,其自恃犯罪手段高明,不會留下犯罪痕跡而百般抵賴而拒不認罪。偵查人員排除干擾,頂住壓力,開展了大量卓有成效的調查取證工作,終于使其犯罪的事實露出了冰山一角。
本案的成功之處在于偵查人員在查處犯罪的過程中,憑借豐富的辦案經驗與智慧,不為假象所蒙蔽,抓住疑點,順藤摸瓜,收集一份又一份的證據,揭開一個又一個假象,終于使被告人利用職務之便,借助所謂合同、協議的名義,挪用公款、貪污、受賄、行賄的事實大白于天下。本案查證的艱難之處在于,被告人攫取錢財的手段高超,他們將犯罪行為掩飾成公司對公司、單位對單位的民事行為,授意他人作偽證,利用法院的民事判決和裁定加以確認,從而使其犯罪的痕跡被掩蓋。然而這種犯罪伎倆最終仍沒有逃過偵查人員的火眼金睛。
本案成功之處還在于偵查人員沒有拘泥事先掌握的犯罪線索,更沒有單純地圍繞舉報挪用公款的事實開展工作。而是注意在偵查中發現的一個又一個疑點,不斷擴大戰果。最終使被告人貪污、受賄、行賄、挪用公款的全部罪行被揭穿。
還要指出的是,本案成功偵破的另一個原因是偵查人員面對家庭背景良好,且多年從事國有企業領導工作的被告人汪肇平,不是簡單地教育啟發,而是針對其歸案后的矛盾心理,有的放矢地進行說服教育,做到了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最終打消了汪肇平的心理障礙,為全案的偵破奠定了基礎。從這個角度講,本案無論是偵查人員的偵查技巧,還是敬業精神都值得稱道。■
編輯:盧勁杉lusiping1@g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