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法領域由于法律制度設計的緣故,現在已經越來越像是各方當事者施展訴訟才能的公共“競技場”。控辯雙方、各方當事人之間的“爭斗”,也越來越顯示出專業性、職業化的特點。
為了查明案件真相,辨法析理,保證法律的正確理解和準確運用,無論是英美國家還是歐陸各國,都愈加傾向于使法官在整個訴訟構造上承擔被動、中立和形式上更為消極的角色,其目標無疑都是為了追求更多的司法公正。
我國是諸種法系混合的多法域國家,而祖國大陸則長期繼承著被法律史學家們美譽為“中華法系”的傳統,也確實形成了不少有別于英美、歐陸司法傳統的法治理念、訴訟制度、司法機制和操作規程,“中國特色”不可謂不明顯。其中之一,就是司法活動中的情法交融,盡力追求天理,國法、人情的臺一,民眾對司法活動乃至裁決結果的評判也往往首先是從人情常理的直覺出發的。
中國是一個禮儀之邦,十分講究待人處世的義氣、人情,倡導人際交往中的誠實、信賴和禮尚往來。背信、叛離、知恩不報,被認為是個人品行中最不能被容忍的罪過。甚至會被作為需要予以唾棄的一類。這樣的道德觀念和處世戒律(雖然有時并不完全依靠法律予以強制推行),可能有許多的功效和益處,比如有助于人與人之間的和睦相處,有利于建立人際間的互信,有助于提高社會交往的安全感,有利于促進商品交易的效率,避免由于相互之間的猜疑和戒備而增加的不必要的“考察”、“考驗”之類的成本支付。因此,我們的法官和整個司法過程中的“中國人情”元素遠比西方法治諸國要濃重和濃烈得多。
司法關照人性、兼顧人情,本來無可厚非,但人性有其惡向,人情也難免庸俗,法治的功能正在于去惡從善,法治的公信也在于不徇私情。因此,堅守司法活動中的程序規范和實體標準,堅守規則而不畏權勢,關照人性而杜絕私情,應該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法律人(無論他們是法官、檢察官、警官還是專職或者兼職律師)共同也是最基本的職業操守。所以,建立法律人工作和業外活動的行為規范,建立司法“競技場”內外法官與各方當事人(而不僅僅只是針對律師,也應該包括法官與檢察官和其他訴訟當事人)之間的多重隔離帶,并將它們作為司法從業人員的“高壓線”、“逐客令”,才能通過制度提升道德水準,使不斷升級的各種“禁令”內化為法律人自覺的行動。
要建立起以法官為中心的司法活動多重隔離帶,需要有完善,剛性的制度和規范構建,需要不斷凈化司法活動的內外環境,更需要法律人共同體整體道德水準的提升。雖然,逢德的制約力不像法律規則那樣的清晰和富有“剛性”,但它對人們行為的約束力卻原發于自我的需要和個體的滿足。因此,它常常可以獲得不少制度、規范所缺乏的真正的內在動力,并持續支配著行動的方向和行事方式——從這個意義上說,“禁令”雖不可少,但它們永遠都是外在的和強加的,因此,它們也一定都是短暫的和治表的。
細節入手 助力法官突圍人情羈絆
劉 源
培根曾謂:“一次不公正的司法比多次不公平的舉動為禍尤烈,因為這些不公平的舉動不過弄臟水流,而不公平的司法則把水源敗壞了。”在法律界引用率極高、耳熟能詳的這句司法名言說明司法是公平和正義之源,司法公正的實現對于整個社會公正的意義不言而喻,因而最高法院近期頒布的“五個嚴禁”規定對于重塑法官形象,提高司法公信力,建立公正、高效、權威的司法制度都具有積極意義。
規定發布之時,筆者也聽到有一種不同聲音:這些規定并非什么新鮮事,相關內容也曾出現在先前法院內部的紀律規范中,《法官法》和《刑法》中也有相應規范,此次規定出臺的現實意義何在?對此,筆者以為至少有兩方面的意義值得關注。其一,規定將法官群體中易發的五種不當職務行為明確列為禁止之列,廣而告之,意在接受社會廣泛監督。一直以來,社會輿論對司法腐敗關注的焦點集中于法官的受賄、徇私舞弊等嚴重違法犯罪行為,卻忽視一個簡單現象,多數嚴重腐敗行為通常都是由一些看似并不嚴重的法官不當行為逐漸發展變化而來。此次規定歸納了五條影響司法廉潔的突出問題。劍鋒直指司法腐敗現象容易滋生的部位和環節。規定中沒有“空話大話”、言簡意賅,從小處細節入手,對法官的日常行為和職務行為予以紀律規范,防微杜漸。如果我們將嚴重的司法腐敗行為比作“雷區”的話,“五個嚴禁”規定實則是在距離“雷區”之前不遠的危險地帶設定了一個明確的警示牌,不但確保法官不至于誤踩“地雷”,而且也提醒法官不得越雷池半步。其二,規定將助力法官突圍人情羈絆,體現了最高法院對法官政治上的關心和愛護。法官作為公職人員,掌握法律、定紛止爭,是社會公眾尋求公正的依靠,這就要求法官應自覺抵制不正之風、不良因素的影響和侵蝕。不過,事實和經驗證明司法公正的實現不僅有賴于法官潔身自好的自律約束,他律的制度性規范同樣必不可少。尤其是在中國這樣一個倫理型社會,親情、友情、鄉情的錯綜復雜和重重疊加使得每一個人都處于“剪不斷、理還亂”的人際網絡中,這正如費孝通先生在《鄉土中國》中所作的經典概括,“在(中國社會)差序格局中,社會關系是逐漸從一個一個人推出去的,是私人聯系的增加,社會范圍是一根根私人聯系所構成的網絡。”為此,法官在承辦一些案件時難免會受到各方人情因素的干擾。面對當事人和其親友的請托、送請,要做到不受任何影響并非易事;但如果法官屈從于人情,又不免犯錯誤,甚至觸碰法律底線。從這層意義上來看,“五條禁令”對法官是—個很好的擋箭牌,有利于他們排除人情干擾,公正地審理案件。正因為此,最高法院在新年伊始通過各類媒體將“五個嚴禁”規定向全社會公布,并要求各級法院公開監督方式,既表達嚴肅執紀、決不姑息的決心,同時也是為法官公正、公平執法著力打造一個良好的輿論監督環境,助力法官突圍人情羈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