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很多中國觀眾來說,白巖松是他們很熟悉的一個名字;不過,對于蕓蕓海外觀眾、特別是外國人而言,這個發音還算順溜的中文名字恐怕除了“中國人”、“閉路電視”(注:中央電視臺的英文縮寫CCTV與“閉路電視”的縮寫一樣),很難讓他們還能聯想起什么。
但是,如果請他們來當評委,這并不影響他們給白巖松今年3月在美國耶魯大學的演講打一個比較好看的分數。原因何在呢?英國威斯敏斯特大學的媒體研究學者辛欣博士一語道破:誠實、說出自己的心里話(這并不意味著你必須言無不盡)、具體而簡潔地說事情,是面對西方人演講取得成功的幾個要點。白巖松約40分鐘的演講,大致與這幾個要點契合。可以想象,他會讓在座的一些西方聽眾刮目相看——不僅僅因為白巖松的演講比較符合他們的口味,還因為我們有太多官員的冗長、說教、刻板的連篇套話反襯出白巖松的真誠、幽默與個性。
演講的開頭,像是一小段玩笑,但對臺下的美國學生來說,他們可能更多地認為白巖松說出了他的心里話,而這,是美國人喜歡的。
很快,他進入正題。肯尼迪、馬丁一路德·金都是在美國家喻戶曉的名字,借用聽眾熟悉的人或事,連結個人的生活經歷,白巖松很好地運用了新聞與傳播學中的一個重要原則——接近性原則,喚起了觀眾的注意力,從而拉近了自己與他們之間的心理距離,這是個良好的開始。
他不止一次運用這個原則,例如在提到1988年時,他說“我知道那一年對于耶魯大學來說格外的重要,因為你們耶魯的校友又一次成為美國的總統”,一句話便讓聽眾理解了眼前這個中國人的生活與他們的生活之間有何關聯。
事實上,我們不難發現,白巖松使用了大量的類比、比喻等手法,試圖讓他的聽眾較決明白他所說的發生在中國的事情。比如,第一次喝可口可樂的感覺、汶川大地震留下的巨大傷痛、中國人與美國人用望遠鏡互看和“加州牛肉面”的故事,等等,無不形象、生動地表達了他對中美關系的理解與思考,效果自然不會遜色。
此外,令人印象深刻的是白巖松在演講中表現出來的真誠。他對聽眾坦言,“我只關心我是否可以吃飽”,知道克林頓總統在北大的演講,“但是說的是什么不太清楚”,當金融危機對全球影響深重時,若是多年以前,中國人可能會因為“美國又糟糕了”而高興,但今天會格外希望美國盡快好起來,因為全球化把中國工人的就業、加薪和家庭幸福與美國聯系在了一起……
筆者無意去猜測白巖松為什么這樣講,是否與其幼年的生活經歷或后來的工作閱歷有一定的關系,這并非本文試圖討論的重點,重要的是,他懂得如何與人交流。這樣坦誠的表述,不僅不會讓這位中國著名的電視新聞工作者跌份兒,反而會因為真實和理性,贏得聽眾的尊重。
不過,白巖松在今年早些時候接受《南方周末》采訪時的一番談話,或可視為他耶魯演講思路的注解。他尖銳地指出:很長一段時間中國的對外宣傳是失敗的,我們只用我們的方式去跟別人交流,而且一談到交流,總是在談與人的不同。而他主張先談共同點,否則很難建立與人溝通的基礎。
他亦指出,拉薩3·14事件讓人思考,我們與世界的溝通是一個什么方式,我們怎么發出自己的聲音,如何用新聞規律、用世界都接受的方式與別人進行平等交流,闡述自己的觀點,而不是自說自話。
雖然他從業以來一直做的是內宣工作,但他對外宣弊病的分析是頗有道理的。據筆者了解,白巖松并非學外語出身,這也從一個側面再次印證了一點:并非會講外語就懂得如何與外國人溝通。真正有意義的溝通是借助與你的聽眾相通的思想展開的。
隨著中國改革開放的深入,人們的思想也越來越開放,從學者、官員到媒體都開始主動邀約外國人親自到中國走一走、看一看,了解一個真實的中國。但現實情況是,由于時間安排、經濟條件或健康等多方面的原因,真正能到中國來的人畢竟是極少數,不能來的仍占絕大多數。
然而,我們有理由相信,地理上的距離是完全有可能通過拉近心理上的距離來縮小的。但心理上的距離,若處置不當,則很難靠地理上的近(零)距離來消弭。這一點或許借助成語“同床異夢”就能比較形象地說明。因此,如何講述中國故事,讓人們有興趣、生好感、增理解,對從事外宣工作的人員來說,仍將是機遇和挑戰并存。在這知難而進的事業中,白巖松的耶魯演講無疑給人們帶來了一縷拂面清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