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圖書業中的翻譯出版與公共發行

編者按：出版業的發展狀況是反映一國文化繁榮程度的重要指標，也是海外圖書進入該國市場的重要參考。本刊從本期開始連載“世界出版業巡禮”系列文章，以期通過對海外出版業狀況的介紹，為我國出版市場的健康發展和加快“走出去”步伐提供借鑒。

一、良好的公共閱讀環境及受眾文化氛圍

法國是一個極其注意保護本民族文化純潔性和延續性的國家，其國內的圖書出版和報刊發行業不僅僅是助推本國文化產業發展的重要力量，同時也承擔著延續法國民族文化、開展對外合作交流和樹立法國國際文化形象的重要職能。圖書在法國是最重要的文化消費產品之一，法國人用于購買書籍的支出占到家庭文化產品開支的51％，遠遠超過DVD和電影錄像帶（20%）、音樂碟片（15%）及電子游戲（14%）的比例。在圖書種類的銷售上，文學、兒童讀物和教材類所占比例最大，三者合計超過了51.4%（如圖）。2007年，法國所有領域的新書出版都保持了較高增長態勢，并首次突破6萬種大關，創下新版印行量的歷史新高。一度制約法國圖書業發展的出版與發行失衡現象，隨著新書籍種類、發行形式和行銷渠道的多樣化，也逐步得到有效緩解。

在法國，和出版活動相配合，讀書活動是作為一項國家行為在公眾中提倡和推行的。由法國文化部和國家圖書中心主辦，并得到其它相關部門聯合協助的“讀書節”活動，每年都會向全國公眾推出上百種免費活動。再加上法國電視1臺的《圖書廣場》、電視2臺的《一本書》、電視3臺的《每天一本書》、電視5臺的《載書的船》、電視8臺的《八臺圖書》等讀書宣傳節目，在法國全體民眾中形成了濃厚的讀書氛圍。出版行業的市場咨詢和新書推介，也都會在每年的秋季，被各大媒體作為重要新聞放在頭版甚至頭條位置予以報道和宣傳。

在建構圖書出版發行的平衡性、多樣性和豐富性上，法國遍布全國各地的公共圖書館起著重要作用。圖書館作為法國人常去的文化設施，其頻繁程度僅次于電影院。上世紀80年代以來，在法國文化部（現為文化與通訊部）的推動下，公共閱讀網得到長足擴大和發展，全國擁有市屬圖書館約3000個，工作人員35000名，為全國4300多萬（法國全國人口約6500萬）城市人口提供閱讀服務。除了市立圖書館外，法國還為偏遠的農村地區專門設立了97個省級外借圖書館（BDP），為偏遠地區的居民提供圖書服務。作為社會融合的重要場所和推動文化傳播的重要手段，法國公共圖書館不僅對原有的古籍、珍本圖書進行了現代化信息改造，同時，還增購了大量知名度低的作家、藝術家的作品，在充實藏書的同時，積極支持了法國圖書出版業創作源頭的多樣化與均衡性。1992年，作為法國國家圖書館（BNF）的平衡點和大區內合作活動的主要行為體，大區圖書館網絡工程項目啟動，迄今為止，這一項目已經在法國的拉羅舍爾、蒙彼利埃、蘭斯、雷恩和圖盧茲等重要城市設立了12個大型公共閱讀機構。

法國每年還設有種類繁多的幾百個大型書市，如美食書市、旅游書市、島嶼書市、政治書市、偵探小說書市、非洲文學書市等，為不同層次和不同需求的讀者提供消費選擇。此外，包括媒體、機關、城市、協會，甚至個人在內的許多機構，都設有眾多的文學獎評選活動，助推創作、研究活動的繁榮和出版事業的發展，文學類圖書也在此推動下連年以20%的市場份額高居法國圖書出版發行的首位。諸如《讀書》、《文學報》、《文學半月刊》等文學讀書類的雜志，每月的發行量也都在20萬冊以上。這些活動和書報雜志的大量存在，不僅為法國的圖書出版做了良好的輿論宣傳和信息引導，更重要的是在全體公眾中形成了積極向上的關注圖書、關注出版的整體社會文化氛圍。

二、圖書出版發行與文化外交的政策環境

在維護法國出版事業的繁榮和整個圖書發行環境的良性運作上，法國的公眾閱讀和政府調節起著重要作用。對于市場效益不明顯，但思想文化價值深遠的學術著作和宗教典籍，法國政府會采取多種措施來維護它們在公眾閱讀視野中的出現頻度和傳播效果，包括政府購買、無償贈閱、稅率優惠、公共資助、調整制定雅克·朗法案等。

為了加強這一機制，法國政府還在2007年度創立了“樣板獨立書店”（LIR）標示制度，為小眾需求的高雅文化和學術書籍發行市場提供保護，這些書店也將因此而享受到更加優惠的稅率和政府的特別補貼。

作為法國促進圖書事業發展的政策主角，法國國家圖書中心（CNL）是法國圖書出版領域內維護出版生態平衡的重要的機構。利用對圖書產品所征收的復制用品銷售稅和出版營業稅，CNL以年均2200萬歐元的行動預算為18000種書籍的出版提供了資助。它對法國圖書發行鏈條介入回應的是“一種兼具文化性和經濟性的目標：文化性在于它支持文學創作以及作品對公眾的發行，經濟性在于它支持人們冒著經濟風險作出選擇。”圖書中心即以此為出發點，向作者、譯者、出版者、圖書館以及書店等對象提供貸款、補貼等資助活動。

法國每年出版的翻譯類圖書要占到全國出版企業圖書出版總量的14%左右，其中主要為英語圖書，占到整個翻譯發行總量的三分之二以上，遠遠超出英美國家對外國圖書的譯介力度。根據法國全國出版同業協會（SNE）的統計，在法國2005年所翻譯的外國作品中，英美兩國各有404部，日本110部，德國71部，然后是意大利、西班牙和荷蘭等國。除了國外圖書的引進之外，在翻譯上，法國出版業和文化外交部門還非常重視國內圖書向國外的推廣、譯介和發行。1990年，法國外交部（現為法國外交與歐盟事務部）圖書與多媒體處推出了資助圖書翻譯與出版工作的特別項目（PAP），在17年間，先后將12000種圖書翻譯成英語、阿拉伯語、漢語、西班牙語和俄語等語言，在全球75個國家出版發行。在特別項目的框架下，文學著作、人文著作和兒童書籍成為該項目資助的重點。此外，法國外交部、文化部、圖書出版商以及法國圖書展覽中心聯合推出的“圖書出版附加項目”，在不影響圖書銷售連鎖的情況下，將圖書價格減半甚至下降三分之二在海外市場銷售發行。利用這些項目搭建的平臺，通過簽訂轉讓版權的方式，法語圖書得以在世界各地出版，在引進和輸出上常年保持在1:5的比例上。

由政府提供資助，法國政府每年還會把約60名左右的作家送往國外居住、創作。同時，在法國駐外使館的邀請下，外國作家也可以赴法介紹他們的書籍和創作。法國文學翻譯家協會（ATLF）及其創辦的國際文學翻譯學院（CITL），會定期或不定期地為作家和來自全球各地的其作品的翻譯者舉行見面活動。ATLF還同法國南方文獻出版社合作出版會刊，并編輯發行《文學翻譯》雜志，介紹、反映世界各國文學翻譯家們的翻譯活動和研究成果。通過這些手段，法國的文化理念和價值追求也得以以圖書和文學活動為載體，在世界各國和文化語系中廣泛傳播和流傳。

三、市場發行和新技術形態演變的發展趨勢

法國沒有對出版資格進行專門規定的法律條文，協會、機關、部委、企業、學校、甚至個人都可以在現行的法律框架里合法擁有自己的出版資格。截至2007年，法國大約有3600多家出版機構，編輯出版報紙雜志4000多種，全年報紙發行量達90億份。在互聯網整體擴張的發展態勢下，2004年以來，法國圖書出版發行業呈現出了鮮明的集團化發展、效益化經營和多元化融合趨勢，最終形成了Hachette－Editis（即阿歇特出版集團和埃迪蒂出版集團）兩極并立的發展模式。

互聯網的飛速發展也給法國圖書出版發行行業帶來了時代性的變革，在線銷售圖書誕生之初代表的只不過是一種象征意義，但現在這一銷售形式已經成為法國圖書出版發行業中一支不容忽視的重要力量。越來越多的出版商，特別是新興出版商，開始選擇在線銷售作為其運營的主要模式之一。從2000年開始，網上訂購趨勢讓越來越多的出版商和書店建立起了自己的營銷網站，如Dalloz Actualité公司2000年創建的www.dalooz.fr網站和伽利瑪出版社歷經四次改版創建的www.gallimard.fr網站等。其中，Amazon.com和Fnac.com是法國目前兩家最主（下轉頁）（上接頁）要的在線銷售網站和運營商，也是這種新經濟模式的最大受益者。在今天的法國圖書銷售市場上，網上購書已經占到購買總量的4%，并以超過10%的年增速呈現出強勁的發展態勢。在法國，超過71%的客戶在家中使用互聯網搜索圖書信息，有6%的法國人參與網上文學創作和電子出版，通過與知名網站的合作，傳統書店可以使一本書的整體銷量提高10%-15%。

網絡與信息時代的來臨，讓所有的出版企業和發行商都開始重視將網站服務做得和物理書店一樣好，除了利用互動手段及時了解網民情況、開展圖書知識競賽和用戶調查外，數千家網站都圍繞圖書開通了以文學批評或文學愛好者為支撐的在線雜志或博客。一些書店還在自己的網站上推出“播客”（podcast）服務，把書店每年舉辦的作家見面會或新書發布會等重要活動公布到網上，為沒有時間親自到書店與心儀的作家見面、或錯過重要信息發布活動的客戶及消費者提供延時服務。網絡技術也同時改變著出版商的傳統工作模式，各個出版機構的高層決策人員和銷售經理越來越多地重視起電子郵件在圖書銷售中所起的作用，他們和越來越多的法國商人一樣，借助手機上網，隨時接收往來信息。出版企業的前線記者和后方編輯也在網上隨時進行著工作的協調、部署和計劃制定。電子郵件不僅讓信息快速傳遞，而且也讓所有的信息都有跡可循，特別是在與國外客戶聯系方面，電子郵件的作用更是無可替代。在利用互聯網進行圖書發行營銷中，也同時面臨著嚴重的網絡盜版問題，在動漫圖書領域這一點尤其明顯。

在電子出版的潮流中，出版商的職責顯得更為突出，盡管現在出版物的形式越來越多變，但出版商必須確保所有出版物的一致性、可讀性、整體性和真實性。出版商必須成為真正的多媒體出版商，除了印刷產品外，圖像與聲音產品必將成為法國圖書出版業未來競逐的主戰場之一。日趨精致的超平顯示器、電子紙、電子墨，促使著便攜式電子圖書館的誕生，也促使著受眾閱讀習慣的改變。在此情勢下，法國圖書出版業中的各個機構和運作環節，也都面臨著改革重組的難題，“數字化的演變改變了圖書以前的平衡狀態，在數字化面前，出版業的方方面面都變得不均衡了”。傳統出版業者都普遍面臨著“不把數字技術看作把讀者逐步拖入虛擬世界，而是要把它看作能使讀者更好地了解這個文化財富的豐富多彩以及其意義的一張王牌”的觀念轉換。

（注：本文數據及相關資料主要來自法國外交部信息季刊《Label France》2008年首季刊，作者同時向弗洛朗斯·雷納爾、米歇爾·加西埃、吉勒·歐雷和娜迪婭·古麗-達蓋等作者和信息提供者表示感謝。）

（作者系四川大學新聞與傳播研究所副研究員）

責編：周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