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本文通過具體事例探討了英語詞匯所蘊涵的豐富文化信息,忽略特定的文化含義會導(dǎo)致文化誤讀。詞匯教學(xué)中應(yīng)培養(yǎng)學(xué)生的英漢兩種語言文化差異意識以消除跨文化交際障礙。
關(guān)鍵詞: 文化詞匯 文化誤讀 文化差異
1. 引言
汪榕培認為凡是學(xué)外語的人都會感到,就語言的三大組成部分而言,三個星期可以基本學(xué)會語音,三個月可以基本學(xué)會語法,而詞匯學(xué)習(xí)卻是無窮無盡的。索緒爾也認為,規(guī)則是有限的,但句子是無限的,用有限的規(guī)則借助表現(xiàn)大千世界各種概念的詞匯制造無數(shù)個句子。洪登堡(Humboldt)同樣認為語言無限地使用有限的手段(Language makes infinite use of finite means)。 當語言積累到一定程度,學(xué)習(xí)者關(guān)注的不再是語言本身,而是現(xiàn)實文化體現(xiàn)的思想和認知能力。學(xué)外語花的最多時間與其說是用在語法上,倒不如說是用在那些形形色色的詞匯上。廣義地說,詞匯包括那些讓六個月就學(xué)會英語的馬克思都感到頭痛的習(xí)語,以及那些詞匯化的詞塊、諺語、格言警句等。盡管人們具有先天基因?qū)W會任何一種語言的習(xí)得機制,也有擺在面前人類共性的世界,但不同文化元素的介入使人們頑固地認為意義等值的詞匯變得捉摸不透,因為對外族文化的同化(acculturation)需要潛移默化,而非一蹴而就。漢語新聞里常出現(xiàn)具有濃重西方文化色彩的詞語,如“遭遇滑鐵盧(meet one’s Waterloo)”、“阿喀琉斯的腳跟(Achilles’ heel)”、“黑水門,艷照門”等,如不知道其中的來龍去脈,只能是一知半解。
就語言要素與文化的關(guān)系而言,語音與文化的關(guān)系最不密切,語法次之,而關(guān)系最密切、反映最直接的莫過于詞匯。在講授詞匯時,教師一般重視詞本身的詞匯意義(lexical meaning),也注意詞的語法意義(grammatical meaning),還對詞匯的形態(tài)津津樂道,但卻忽視了詞的社會文化意義(socio-cultural meaning)。因此在教學(xué)中列舉一個又一個例句,一個又一個搭配短語,一個又一個同義、近義詞辨析,結(jié)果似有照搬詞典和教參之嫌;老師一廂情愿講得天花亂墜,學(xué)生無可奈何聽得昏昏欲睡。其實,學(xué)生完全可以自己查字典,閱讀詞條里的例句。可是,一般詞典沒有對具有承載文化(culturally-loaded)的詞進行詮釋,因而產(chǎn)生誤讀。
誤讀(misunderstand)指一種文化在解析另一種文化時出現(xiàn)的錯誤理解和評估。樂黛云認為,“……人們與他種文化接觸時,很難擺脫自身的文化傳統(tǒng)、思維方式,往往只能按照自己所熟悉的一切來理解別人。……人在理解他文化時,首先按照自己習(xí)慣的思維模式來對之加以選擇、切割、然后是解讀。這就產(chǎn)生了難以避免的文化之間的誤讀”。從信息論的角度看,當語言作為信道傳送信息時,解碼必須根據(jù)信號庫中雙方共同理解的碼進行。倘若編碼者(即發(fā)出信息的發(fā)話人)跟解碼者(即接受信息的受話人)出于不同文化背景而產(chǎn)生對碼的不同理解,就可能導(dǎo)致難解、誤解、歧解、錯解甚至解碼的中止。如wall在漢文化里司空見慣,是保家衛(wèi)國獲得安全感的象征,而在英美文化里卻是不友好的標記。但在“我們之間隔著一道墻,無法溝通”一句中,兩種文化對此語境的“墻”卻持相同的理解,有異曲同工之妙。誤讀的后果為遠離事物的本來面目,墮入謬誤泥沼,加深不同文化之間的鴻溝。避免誤讀是促進兩種文化進行正常交流的必要條件,它要求人們有一種富于理解的心態(tài),詳盡地占有事實,準確地進行分析。但學(xué)生習(xí)慣一個英語單詞一個漢語概念的學(xué)習(xí)模式使誤讀變得更糟。
2.英漢文化背景差異引起的誤讀事例
Seelye認為,“如果學(xué)生(或者教師)不了解詞的文化內(nèi)涵,他就不知道那個詞的意義——不論他是否會讀出或譯出那個詞”。王佐文教授說:“他(學(xué)習(xí)者)處理的是個別的詞,面對的則是兩大片文化。”由于英漢語文化背景的不同,詞從內(nèi)涵上講,在一定的文化背景下可能會產(chǎn)生特定的文化意義和蘊涵。不同文化背景下的詞匯蘊涵具有非對應(yīng)性甚至零對應(yīng)性的特點。英漢很多詞匯帶有各自的民族或宗教涵義,其不同的比喻性、象征性可賦予它們具有本質(zhì)區(qū)別的聯(lián)想意義。在英語學(xué)習(xí)中如果以漢語的思維,用漢語的聯(lián)想、象征、比喻意義來理解,就可能造成本質(zhì)上的理解錯位。
對于詞匯意義通常作“指示意義”(denotation)及“隱含意義”(connotation)的區(qū)分。例如,在英語中表示“政治家”(politician)的指示意義是“從事政治,關(guān)心政治,特別是以政治為生涯的人”,它的隱含意義是“不講原則,當面一套,背后一套,能言善辯,言而無信”。通常詞典上只給出指示意義而不給出隱含意義,因為指示意義是比較固定的,而隱含意義可以因人因時而異。隱含意義是通過聯(lián)想而逐漸發(fā)展起來的。由于從事政治的人在競選時采取各種手段爭取選票,經(jīng)常許下宏愿,而在當選后利用職權(quán)營私舞弊,把對選民的許諾置于腦后。這種politician的表演一再重復(fù),于是人們在使用politician一詞時就難免作壞的聯(lián)想,從而使politician逐漸獲得了以上所說的貶義。而statesman以及派生詞statesmanlike,statesmanship卻始終是褒義詞。隱含意義是對概念意義的補充和延伸。如:漢語“(提高)精神生活”就沒有英語對應(yīng)詞(enhance)spiritual life里具有宗教生活的特征。
美國主流文化強調(diào)自主、獨立、個人奮斗,在長期使用過程中,詞匯積累了豐富的文化含義,有些來自于成語典故,有些來自于神話傳說,有些來自于文學(xué)著作,這些文化內(nèi)涵即使很好的詞典也難以收入。而需要學(xué)生通過閱讀積累知識,不斷擴大對詞的文化內(nèi)涵的了解。有些詞的字面意義相同,但詞所承載的文化內(nèi)涵往往不盡相同,甚至相反。
ambition 一詞在中國辭典中意味著野心,但在美國辭典中還有進取心的意識。中國學(xué)生通常將英文中的 ambitious理解為“野心勃勃”,將ambitious and greedy (有野心和貪婪的)或ambitious and ruthless(有野心和殘忍的)連在一起,而不將這個詞匯與poor but ambitious (人窮志不短)或 ambitious and hardworking (壯志滿懷、勤奮努力)連在一起。在中國人看來,ambitious是一個貶義詞,但在英語中,它常常是褒義的,被認為是“有雄心、有抱負的”。校園里學(xué)生會的“宣傳部”譯成“Propaganda Department”,可是英語“propaganda”常含有“撒謊、欺騙、散布謠言”等文化內(nèi)涵。
aggressive在西方人看來是褒義詞,如:an aggressive salesman(一個得力的推銷員)。而中國人認為“aggressive”是“侵略的、好斗的、有企圖心的、咄咄逼人的”,與中國提倡謙讓的道德價值相悖,是貶義詞,如:The main characteristic of America,the first and most enduring impression,is dynamism,energy,aggressiveness,forward movement.(《大學(xué)英語》綜合教程Book 4,Unit 1)中“aggressiveness”就沒有“侵略”之意,而是 “有進取心的”。可譯為:美國的主要特征,亦即它給人們最初的、最持久的印象,卻是充滿活力、生機勃勃、不斷進取、積極向上。
“作家”在中國是備受推崇的,有一級、二級或國家級,有政府待遇,充當喉舌作用,有較高的社會地位,和“作者”是不同的概念。但在英語國家,“作家”和“作者”經(jīng)常共用一個概念“Writer”,其中并沒有什么區(qū)別,作家的待遇也很平常,一般的作家甚至經(jīng)常與貧窮聯(lián)系在一起,如:“We have a lot of starving writers!”一位去倫敦攻讀社會學(xué)的中國學(xué)生被當?shù)氐呐笥巡粩嗑娴馈?/p>
“intellectual”與“知識分子”的內(nèi)涵非完全對應(yīng)。英文定義是“一種持自由的立場、隨時對政治、經(jīng)濟、文化、政府提出批評性、否定性意見的學(xué)者”,這和中國對“知識分子”的理解又是多么的遙遠。
英語中“l(fā)iberalism”,即漢語所說的“自由主義”,但兩者內(nèi)涵卻相差甚遠。漢語中“自由主義”指“一種錯誤的思想作風(fēng)”,主要表現(xiàn)是缺乏原則性,無組織,無紀律,強調(diào)個人利益,等等。而西方文化中,“l(fā)iberalism”往往用于強調(diào)人的獨立性、個人活動和發(fā)展完全自由,以及表示主張保護政治和民眾自由權(quán)的政治思想,指一種符合人性的、開明的政治、哲學(xué)態(tài)度或歷史思潮。正因如此,在西方國家里有自由黨(The Liberal Party)。由此可見,“自由主義”在漢語中是個貶義詞,而在英語中卻具有明顯的褒義。
同樣,“individualism”與漢語的“個人主義”所指的真正含義沒有多大的差別,但根據(jù)《韋氏大學(xué)問典》(第九版)的定義,“individualism”是“主張個人經(jīng)濟上的獨立、強調(diào)個人主動性、行為與興趣的理論,以及由這種理論指導(dǎo)的實踐活動”。在歐洲,個人主義的萌芽與中世紀的神權(quán)中心、封建關(guān)系中心相對立,它在近代資本主義發(fā)展的歷史進程中起了積極的推動作用。格克、亞當·斯密等思想家都對個人主義進行過詳細的正面論述。在美國,個人主義者的典型形象是移民初期身攜長槍與斧頭的拓荒者。他們勇于進取,珍視個人權(quán)利,敢于漠視政府和法律。這種個人奮斗精神作為整個民族的文化價值精髓傳了下來,在眾多現(xiàn)代西方社群中,人們普遍把注重個人自由和個人權(quán)利視為實現(xiàn)自我價值的積極表現(xiàn),“個人主義”作為這一精神的概括自然被賦予積極意義。西方文學(xué)、影視里,個人英雄主義至上,常常是個人戰(zhàn)勝邪惡,個人與強有力的“當權(quán)者,既得利益集團”單槍匹馬作戰(zhàn),勝利在望時,“集體”才傾巢出動,蜂擁而至,給中國觀眾的感覺是“集體”總是慢三拍,“雨后送傘”。漢語中“個人主義”的定義是“ 一切從個人出發(fā),把個人利益放在集體利益之上,只顧自己、不顧別人的錯誤思想”。中國社會主張個人服從集體,崇尚“大公無私”、“破私立公”、“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等利他主義思想(altruism)備受褒揚。在這種文化氛圍中,“個人主義”便自然地成為與“集體主義”相對的貶義詞,是自私自利的代名詞,跟崇尚“大公無私”的革命價值觀和人生觀是根本對立的。對于這種損人利己的消極的個人主義,西方有rugged individualism(粗魯?shù)膫€人主義),rampant individualism(猖狂的個人主義)等說法。
也許正因為中國社會主張“個人服從集體”,“狗”所保護的主人是弱勢個體,按此邏輯狗就應(yīng)該舍個人保大家。盡管狗在中西文化里都算得上Man’s best friend,可是狗常常犬吠并攻擊占多數(shù)的強勢陌生人集體,所以“集體”厭惡、憎恨,于是就賦予與狗有關(guān)的詞貶義,如:狗急跳墻、狗仗人勢、雞鳴狗盜、狼心狗肺、狗頭軍師、狗血噴頭、雞零狗碎、蠅營狗茍、狗東西、狗改不了吃屎等。西方人喜歡狗的忠實、可靠、勇敢、聰明等品質(zhì),養(yǎng)狗作伴。初學(xué)者明白了其中文化涵義,就不難理解You are a lucky dog./Love me,love my dog./Every dog has its day./He worked like a dog./You can’t teach an old dog new tricks.這些都具有積極的情感意義。
漢語“狗咬狗”是形容惡人自相殘殺的貶義詞語;而英語dog eat dog則指“同類相殘”,滿含惋惜、痛惜的感情色彩。源出諺語“Dog does not eat dog.”勸誡不要同室操戈。如:As the proverb goes:“Dog does not eat dog.”They compromise with one another finally.(正如諺語所說“同室不操戈”,他們終于互相讓步了。);Rugby League is a game of survival. It’s dog eat dog’s.(聯(lián)盟制橄欖球賽是生存的競賽,這是殘酷無情的競爭)。倘若把這兩句話分別理解成“不要狗咬狗”及“這是狗咬狗的競爭”,其感情色彩跟英語原意可謂大相徑庭,甚至背道而馳。
我國一些領(lǐng)導(dǎo)人作報告時是常用“同志(comrade)”一詞作為開場白,所引起的聯(lián)想是“平等”、“友愛”、“志同道合”,而外國人對“comrade”的聯(lián)想則是“專制主義”、“面目猙獰的蘇聯(lián)間諜頭目”等,反應(yīng)多是“自私”、“應(yīng)受譴責(zé)”。所以,在國際場合使用“Ladies and Gentlemen”更符合潮流。
在中國人的意識形態(tài)里,被人嗤之以鼻的“materialism”,“pragmatism”和“idealism”,“empiricism”,西方人卻大為贊賞;中國人不以為然的“privacy”和“private”,“religion”,西方人卻珍愛有加。
3. 容易望文生義引起誤讀
Earth Day不是“地球日”或“土地日”,而是“公害日”;sweet water是“淡水”,而非“甜水”;而sweetmeats也不是“甜肉”,實際是一種糖果;sweetbread倒是一種美味肉食,而非“甜面包”;eggplant不是egg(雞蛋)加plant(植物)之意,而是“茄子”;pineapple也非pine(松樹)加apple(蘋果)之意,而是“菠蘿”;Guina pig既非豬(pig ),也不來自幾內(nèi)亞(Guina) ,而是“豚鼠”;confidence man是“騙子”,而非“有信心的人”;talk turkey是“直率地說”,而非“談?wù)摶痣u”;white elephant是“累贅,大而無用卻花精力、金錢供養(yǎng)的東西”,而非“白象”;green hand是“新手”,而非“綠色的手”;dry goods是“紡織品”,不是“干貨”;Dutch courage是“酒后之勇”,非“荷蘭人的勇氣”;Dutch treat是“進餐館各自買單”;familiar talk是“庸俗的談話”而非“熟悉的談話”;free love是“無婚約的自由性愛”,非“自由戀愛”;parkway在美國是林蔭大道,driveway是通往私宅的車道。還有一種悖理構(gòu)詞,更不能望文生義。英語slim(苗條)和fat(胖)這對反義詞跟chance(機會)分別組成的slim chance和fat chance卻并不反義,而是同義皆指“機會不多”;wise(聰慧)跟都指人的man及guy分別構(gòu)成wise man及wise guy,以為兩者同義,實際卻褒貶相反,wise man是“智者”,而wise guy則指“自作聰明的人”。
4. 結(jié)語
最后引用劉潤清教授在2007年11期《英語世界》里《對教英語與學(xué)英語的反思》一文中幾句話作總結(jié):“中小學(xué)英語教師的任務(wù)是把基本知識教好、教透,不一定用得上很多文史哲知識。高校英語教師不僅僅是在教語言知識,同時也在教語言背后的百科知識。”“學(xué)一門外語要換一個舌頭,換一個頭腦,換一種思維方式,換一種文化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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