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沃茲

蘋果現在是世界上最牛氣沖天的幾個公司之一了，說是“之一”，其實另外幾個我還沒有發現。因為蘋果，喬布斯也隨之成為世界上最牛的公司創始人之一。在中國，崇拜喬布斯的人，人山人海。這跟小女生崇拜偶像不同，喬布斯長的一點也不帥，年紀一大把，現在身體還不好。喜歡他的人，從性別上來說多是男性，大家覺得他跟神似的。

有一次我長途飛行，飛起來后發現帶的書太無聊了，這是一件恐怖的事。同行的人安慰我，借了我一本書，是當初跟喬布斯一塊創業的一個人的自傳，叫沃茲尼亞克，簡稱沃茲。我平常不喜歡看老外寫的自傳，但自己的那本書實在是太難看了，只好退而求其次。接下來的幾個小時，我眼睛眨都沒眨。

怎么有這么好玩的人！

沃茲長的很奇怪，腦袋很大，胖，胡子拉碴。在上世紀80年代硅谷曾經出版了一本書《The big score》中，曾經描述過蘋果公司在創業之初的場景：喬布斯負責公司的管理和營銷，而沃茲總是一個人躲在一個用各種主板和線纜堆起來的一座小山背后，鼓搗蘋果電腦。他主導了蘋果機的誕生，那是推動個人電腦發展的最關鍵的幾朵浪花。在蘋果公司最初的很多年中，他實際上是公司的CPU，而喬布斯則是“天生的推銷員”。

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倆當初扮演的角色有點像倪光南和柳傳志。沃茲是一個單純的技術理想主義者，他對PC 的理解總是希望人們因它而獲得樂趣，他痛恨摩爾定律，他認為這影響了他最初去設計個人 PC的初衷，影響了人們享受電腦的感受。喬布斯則是一個商業主義者，他追求的是讓高科技商業化的范圍更廣，力量更強。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思維方式。

沃茲從小就像一個黑客，他說自己是一個“電子小孩”，成天以打破現有技術障礙而獲得成就感，是一個天生的黑客。還在中學的時候他就開始跟那些已經在硅谷享有盛譽的技術大佬們叫板，就像李敖在17歲時已經跟胡適、錢穆、殷海光過招一樣。不同的是，李敖獲得的是偶像坍塌之后的虛無，從而奠定自己不走這條路的決心，而沃茲獲得的則是樂趣，他始終在笑，一種小孩子捉弄了大人之后的壞笑，一種穿了隱身衣之后獲得的隱秘的成就感。

沃茲并不缺錢，雖然他并沒有蓋茨和喬布斯更有錢，雖然他后來離開了蘋果公司，但在蘋果IPO之后，他還是獲得了財富。他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在音樂、慈善、教育上，后來，他想去發明點別的什么，比如衛星電視，比如更酷的遙控器，但蘋果不是干這個的。他辭職了。

沃茲是一個極其單純的人，是一個十分有趣的技術人，是一個游離在蘋果傳奇邊緣的人。在商業至上的時代，他逐漸被人們遺忘。他是最早的黑客，是最純粹的技術人，在現在的IT產業中，這樣的人近乎絕跡了。他在研究一個東西的時候想的不是能賺多少錢，而是能有多么有用與有趣。這是完全不同的兩種研發思路。前者多是為了滿足人們現在能想到的需求，后者則從根本上在引領人們的需求，因為很多時候人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需求。沃茲認為自己不適應現在的IT 產業，就像我們以前曾經討論過的一樣，我們走的太遠，跑的飛快，卻忘了自己當初為什么出發。

我喜歡這樣的人，我喜歡這樣真實的人。我并不是在給沃茲寫悼文，他活得很好，我希望他長壽，希望還有人能以他為偶像，希望我們常常能夠回首看看我們走過得路，想想當初我們為什么而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