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古牙音在隆回（雨山）方言中今讀舌葉音考察

摘 要：隆回雨山方言屬于南部湘語區。中古牙音在雨山方言中沒有發展為舌面前音，而是讀如舌葉音。這是由于見組向知章組靠攏，與其合流而產生的。知章組在宋元時期受高元音（i、y）的影響顎化成舌面前音，并向著卷舌音的方向發展，期間經歷了舌葉音這一階段。近代見組聲母發生顎化，產生了與知章組共同的語音條件，因而與知章組合流，發展為舌葉音。隆回雨山方言中見組聲母現正處于舌葉音的發展階段。

關鍵詞：雨山 牙音 舌葉音 知章組 合流

隆回縣位于湖南省中部稍偏西南的邵陽市西北，東臨新邵縣，南接邵陽、武岡縣，西抵洞口縣，北靠溆浦、新化縣，總面積2855.86平方公里，人口110萬?！吨袊Z言地圖集·江西省與湖南省漢語方言》（香港朗文[遠東]有限公司，1987年出版）將湘語分為長益片、婁邵片、辰溆片、常澧片、吉永片、懷靖片、湘南片，隆回方言南部劃在婁邵片內，北部劃在贛語區內。雨山鄉位于隆回縣東南部，屬南部湘語區。人口近四萬。

一

中古牙音（見組）在隆回縣雨山鄉方言中主要演變為兩類：

一類是舌根音k、kh、g，如：

歌k#612;44 狗kiɑu213 感kan213 可kh#612;213 苦khu213

看khan42 柜gui42 共gu#331;42 狂gua#331;23

這一類與普通話的演變一樣，只是保留了濁音g，這符合南部湘語的特點。

一類是舌葉音 #679;、#679;h、#676;：

舉#679;y213 計#679;i42 金#679;en44 欺#679;hi44 慶#679;hen42

棄#679;hi42 奇#676;i23 巨#676;y42 旗#676;i23

這一類沒有遵循語音發展的規律顎化為舌面前音，而是發展為舌葉音，這是隆回雨山方言的一大特點。見組發展為舌葉音主要出現在開口三四等和遇攝合口三等，但也存在開口三四等仍讀為舌根音的現象。咸攝開口三四等韻在雨山方言中就讀如舌根音，如：檢kian213、鉗gian23、欠khian42。山攝開口三四等也讀如舌根音，如：建kian42、揭ki#603;44、見kian42、牽khian44。另外，流攝開口一等韻產生了介音[i]，但見組聲母在細音前沒有產生顎化，仍讀為舌根音，如：勾ki#601;44、口khi#601;213、扣khi#601;42，這是由于“語音演變規律只在一段時期起作用，過了這一時期，即使處于同樣的條件下也不會遵循原來的規律發生語音變化?！?/p>

二

下面將對中古牙音在隆回（雨山）方言中讀舌葉音現象的原因進行考察。

這一類中古牙音在雨山方言中沒有因受舌面前元音[i]或[y]的影響顎化為舌面前音#680;、#680;h、#677;，而發展為舌葉音#679;、#679;h、#676;，是由于一種語音演變規律在發生作用的同時，常常會受到別的因素的干擾和制約。這主要出現在開口三四等韻和遇攝合口三等韻，即一般普通話讀舌面前音的字都讀成了舌葉音，如：加#679;a44、計#679;i42、僵#679;a#331;44、舉#679;y213；去#679;hi42、巧#679;h#601;u213、輕#679;hen44、去（去皮）#679;hy42、近#676;en213、渠#676;y42、琴#676;en23、巨#676;y42。這些字在《中原音韻》時代，還保持著牙音未變?？梢娨娊M在普通話中受后面元音的影響發生顎化應該是在近代以后。當中古牙音在普通話中演變為舌面前音的時候，隆回（雨山）方言中則朝著舌葉音的方向發展，這是受知章組的影響，與其合流，而且這也應發生在近代以后。據王力研究，知三章在宋元時期就已經合流并顎化為舌面前音了。因此，見組三四等與知三章的合流也發生在此之后，而這正好與見組顎化的時間相吻合。

那么，為什么知章組會由舌面前音發展為舌葉音呢？知章組聲母在宋元時期由于受后面細元音（即i、y）的影響而顎化為舌面前音，而[y]在演變過程中由于舌尖略微翹起，音位#680;和音位y相拼時發生中和，向著卷舌化的方向發展，因而#680;就轉化為t#642;。這是[y]的卷舌化導致了#680;-t#642;的演變過程。但這個過程不是一步完成的，它中間還經歷了舌葉化的過程，即#680;-#679;-t#642; 。隆回（雨山）方言中知章組正處于舌葉化的過程。又因為舌面音與舌尖化的/i/、/y/不易組合，它們很可能或者消失，或者轉為合口呼。因此，知三章組的開口三四等不讀齊齒呼，而讀開口呼。如深攝：針#679;en44、沉#676;en42、枕#679;en213；宕攝：張#679;ɑ#331;44、長#676;ɑ#331;23、昌#679;hɑ#331;44；梗攝：貞#679;en44、程#676;en23、正#679;en42；效攝：超#679;hɑu44、朝#676;ɑu23、照#679;ɑu42；流攝：抽#679;ho44、綢#676;o23、周#679;o44。

在湖南贛語中，見組三四等與知三章只要條件相同，表現也相同，沒有例外。這說明知三章同見組的合流有一定的聯系，兩者不是獨立發展的結果，必須要把這兩者聯合起來考察。我們認為見組與知章組合流的過程，是知章組首先合流為舌面前音，由于受后面元音的影響而向著舌葉化的方向發展。到了近代，見組聲母在介音的作用下產生顎化現象。這樣，到了近代，見組開口三四等和遇攝合口三四等與知三章組有了共同的語音條件，見組向知章組靠攏，兩者合流，朝著卷舌化的方向發展?！罢Z音的一切變化都是有制約性的變化，這就是說，必須在完全相同的條件下，才能有同樣的發展，反過來說，在完全相同的條件下，不可能有不同的發展，也就是不可能有分化。”知章組先顎化并發生卷舌化，隨后，見組顎化產生了與知章組一樣的語音條件，與其合流發展為舌葉音。這是因為據王力對歷代語音發展的研究，南北朝時期，照系字有舌面前塞音[#566; #566;h #545;]轉化為舌面前音[#680; #680;h #677;]，到了唐代，知系二三等字由[t th d]轉化為[#566; #566;h #545;]，填補了照系的遺缺。到了宋代，知系字又由[#566; #566;h #545;]轉化為[#680; #680;h #677;]，與照系合流。到了元代，部分照系字轉化為[t#642; t#642;h d#656;]。到了明代，全部知照系字都轉化為[t#642; t#642;h d#656;]，這時，[#680; #680;h #677;]的位置又空出來了，由精系齊撮字和見系齊撮字先后變為[#680; #680;h #677;]出來填補知照系的遺缺。但是，見組與知章組并不是在所有的開口三四等韻中都合流，止攝開口三等之韻中，知章組與精組合流，讀如舌尖前音#678;，#678;h，#675;。如：置#678;#639;42、之#678;#639;44、止#678;#639;213、恥#678;h#639;213、齒#678;h#639;213。然而，見組在此韻中讀如舌葉音，如：基#679;i44、己#679;i213、記#679;i42、欺#679;hi44、起#679;hi213、其#676;i23、旗#676;i23。這是由于語言的發展具有類推作用，語音方面也毫不例外。語音的演變，往往由局部帶動全局，因此，見組在開口三四等的其他韻中也變為了舌葉音。

三

隆回雨山方言見組聲母的發展趨勢：雖然由于方言之間的相互接觸，鄰近的邵陽、周旺等地區見組都讀如舌面前音，這在一定程度上會影響見組某些字讀為舌面前音。如：七#680;hi44、齊#677;i23。另一方面由于普通話的不斷推廣，以及青年人的外出學習與工作，也會促使其發展為舌面前音。但是，見組聲母的主流仍然會與知章組合流朝著卷舌化的方向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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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麗菊 武漢 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 4300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