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現代漢語中存在“數+名+名”結構,本文簡述這種結構的大致類型,著重分析其中較為常見的“(數+名1)+名2”結構及其特征。特征分析建立在與另一常見結構——“數+量+名”結構比較的基礎上。
關鍵詞:數詞 名詞 量詞 結構特征
現代漢語中,數詞一般不直接修飾名詞,通常和數詞結合成數量詞組后再來修飾名詞,構成“數+量+名”的結構,如“一條蛇”“一棵樹”“一本書”等。然而,我們也常會發現,現代漢語中亦不乏“兩頭蛇”“三輪車”“四葉草”之類的表達。初看之下,它們似乎和“一條蛇”等沒什么大區別,但細究起來,就會發現,它們形成的是“數+名+名”結構。本文擬從其類型和特征兩方面對這種結構作一初步探討。
一、“數+名+名”結構的類型
古代漢語中,數詞直接修飾名詞的情況是比較常見的,后來數量詞結合修飾名詞的用法漸多,但“數+名”之后直接再加名詞的結構卻很少出現。當然,“很少”不意味著沒有,如古代也出現了“兩頭蛇”“九頭蟲”“九頭獅子”這樣的詞語。到了現代,語言的發展演變使得這類結構更為常見,如“三輪車”“四邊形”“六弦琴”“四葉草”等等。
分析這些詞語的內部結構可以發現,其中的數詞是和第一個名詞結合后再來共同修飾第二個名詞:“兩頭/蛇”“九頭/蟲”“九頭/獅子”“三輪/車”“四邊/形”“六弦/琴”“四葉/草”。為便于表述,我們將其概括為“(數+名1)+名2”結構,這是“數+名+名”結構中比較常見的一類。類似的還有“三腳架”“五角星”“八股文”“八寶粥”“三棱鏡”“五言詩”“五步蛇”“三部曲”“兩性人”“萬花筒”等等。
又有一類,如“七仙女”“二姨媽”“三姐妹”“五晝夜”等,后面的兩個名詞先構成或偏正或并列的組合關系,再接受前面數詞的修飾,也即數詞修飾的是后面兩個名詞的組合:“七/仙女”“二/姨媽”“三/姐妹”“五/晝夜”,這一類形式呈現的是“數+(名1+名2)”結構。較于上一類,它在現代漢語中不太常見,故接下來本文重點闡述的是第一類,即“(數+名1)+名2”結構。
這里需要指出的是,現代漢語中還有一類結構,表面看好像也是“(數+名1)+名2”形式,如:“一年時間”“一身水”“一臉汗”“一口白牙”“一車人”“一房家具”“一桌子菜”等。這些結構中間的“年”“身”“臉”“口”“車”“房”“桌子”本都是名詞,且在這些結構中,它們也是先和前面的數詞組合后再一起修飾后面的名詞,與第一類似無區別。實則不然,“一年時間”等這些結構中,中間那個原本是名詞的詞具有的更多的是量詞的作用,換句話說,它們是從名詞中借用來充當量詞的。因此,它應該屬于“數+量+名”結構,與真正的“數+名+名”結構是同形異質的,只不過因其量詞的“借用性”較有蒙蔽性罷了。鑒于下文分析時將會涉及到對二者的比較,這里不再具體闡述其區別。
二、“(數+名1)+名2”結構的特征
(一)接受數量詞修飾
“(數+名1)+名2”結構之前可再接受相應的數量詞的修飾,且其被修飾后,原結構仍具有意義及功能上的完整性。同時,再添加的數量詞組中的數詞(特指基數詞,下同)的選擇在理論上可以是無限的,并可以與原結構中的數詞相同。而“數+量+名”結構其前一般不能添加相應的數量詞組來修飾或限制,即使在特別情況下可以添加,也是以改變原有結構意義和功能為代價的。而且,再添加的數量詞組中的數詞一般只能選擇與原結構中的數詞前后相鄰的數字(多為排序在原數詞前面的那個數詞),不允許與其相同。例釋如下:
1.“(數+名1)+名2”結構
兩頭蛇→(一條)兩頭蛇 (兩條)兩頭蛇 (三條)兩頭蛇……
三輪車→(一輛)三輪車 (兩輛)三輪車 (三輛)三輪車……
六弦琴→(一架)六弦琴 (兩架)六弦琴 (三架)六弦琴……
2.“數+量+名”結構
兩條蛇→一條兩條蛇 ﹡兩條兩條蛇 三條兩條蛇 ﹡四條兩條蛇……
三輛車→﹡一輛三輛車兩輛三輛車 ﹡三輛三輛車 ﹡四輛三輛車……
六架琴→﹡一架六架琴﹡兩架六架琴 ﹡三架六架琴 五架六架琴……
一年時間→一年一年時間 ﹡兩年一年時間 ﹡三年一年時間……
從上面兩組例子可以看出,“兩頭蛇”“三輪車”“六弦琴”等這類“(數+名1)+名2”結構中“數+名1”是作為一個構詞成分出現的,與后面的“名2”一起組成一個新的復合詞。這類復合詞基本上都是表物(或具體或抽象)的名詞,其在意義和功能上具有完整性。并且原結構中雖有數詞,但并非是對中心詞“名2”進行計量,而是與“名1”結合在一起作為表現“名2”特征的構詞成分,故其前可再加數量詞作定語,表示計量。
“兩條蛇”“三輛車”“六架琴”之類的結構是數量詞組修飾名詞形成的名詞性詞組,原結構中的數詞即是對名詞中心詞的計量,一般不需也不可在原結構前再添加數量詞,否則會形成對同一事物的多次或重復計量,造成語法或語義上的不通,如例中有“﹡”字標記的。添加之后能夠在語法語義上成立的,與原結構相比已發生變異,如“一條兩條蛇”:原結構中是“兩條”這個數量詞作定語修飾中心詞“蛇”,添加之后的結構則是“一條”“兩條”構成并列關系,共同修飾“蛇”,而不是“一條”修飾“兩條蛇”,即原結構已被分割,不再具備完整性;同時,“兩條”這個數量詞原來對個體的計量功能也不再突出,趨向于普通稱量或是加重表述語氣,如“不就一條兩條蛇嗎?有什么好怕的!”
(二)結構的擴展性
“(數+名1)+名2”結構具有較強的擴展性,可以在“名2”之前直接加“的”進行擴展,而且大多還可以同時在其中的數詞后直接添加相應量詞進行擴展,擴展前后的表達意義不變,功能一致。如:
四葉草→四葉(的)草→四(片)葉(的)草
五角星→五角(的)星→五(個)角(的)星
三腳架→三腳(的)架→三(只)腳(的)架
……
“數+量+名”結構通過重疊中間的量詞也可以進行擴展,但只有在原結構中的數詞為“一”時才可以如此。并且,除了一類特殊的“數+量+名”結構(見下文)外,若不重疊原結構中的量詞或直接重疊原結構中的數量組合,原結構中的名詞前通常也不能加“的”進行擴展。也就是說,“數+量+名”結構在相應條件下的擴展限制較多,且擴展后結構語義上也發生了明顯變化,由原來的個體計量變成集體量。例:
一本書→一本(本)書→一本(本)(的)書→一本一本的書→﹡一本(的)書
兩本書→﹡兩本(本)書→兩本(本)(的)書→﹡兩本(的)書
一棵樹→一棵(棵)樹→一棵(棵)(的)樹→一棵一棵的樹→﹡一棵(的)樹
三棵樹→﹡三棵(棵)樹→﹡三棵(棵)(的)樹→﹡三棵(的)樹
一根繩→一根(根)繩→一根(根)(的)繩→一根一根的繩→﹡一根(的)繩
四根繩→﹡四根(根)繩→﹡四根(根)(的)繩→﹡四根(的)繩
……
特殊的“數+量+名”結構即指前文提到的其中“量詞”是由名詞中借用而來的“一年時間”“一身水”、“一臉汗”等結構(以下凡提到“特殊的‘數+量+名’結構與此處所指同),可像“(數+名1)+名2”一樣直接加“的”:一年時間→一年的時間 一身水→一身的水 一臉汗→一臉的汗……
這類結構,當其中數詞是“一”時,往往可以換成“滿”“整”等表示全部的副詞或形容詞,如:一桌子菜→滿桌子菜 一口白牙→滿口白牙 一床書→滿床書……
(三)結構中數詞的意義方面
“(數+名1)+名2”結構和“數+量+名”結構從語法上看同為偏正結構,“數+名1”和數量短語分別與“名2”和數量短語后面的名詞構成修飾與被修飾的關系,但二者中的數詞在結構意義上卻存在差異。
“數+量+名”結構如“一棵樹、一支筆、一件衣、一雙鞋、一輛車、一間房、一座山、一年時間、一身水、一臉皺紋”中的數詞表示后面名詞的數量,數量短語的修飾作用主要是說明性的;“(數+名1)+名2”結構數詞則和緊隨其后的“名1”一起,是用來表明“名2”的特征或屬性的,其修飾作用類于描述性,如“五線譜、三聯單、八股文、九頭鳥、五糧液、五筆字型、百家姓、三字經、二極管、二次方程、一元方程”等。因此,前一種結構中數詞改變只會造成后面名詞數量的增減,后一種則會引起“名2”特征或屬性的變化,是質變。如:
一雙鞋→兩雙鞋 一間房→十間房 五盒糖→八盒糖 一山樹→兩山樹……
兩頭蛇→四頭蛇 五糧液→九糧液 三字經→四字經 一元方程→二元方程……
數詞的變化,“鞋”“房”“糖”“樹”這幾種事物只是在數量上有了變化,沒有改變其特征或屬性,事物仍是那個事物;但當蛇“兩頭”變成“四頭”,已非當時之蛇,而是另一種蛇了,這是質的改變。同樣,由“五糧”到“九糧”、“三字”成“四字”、“一元”變“二元”時,“液”已是另一種液,“經”亦變成另一種經了,“方程”也不再是原來那種方程了。
綜上所述,相對于古漢語中數名結構一般不能直接加在名詞前的現象,在現代漢語中,數名結構卻可以作為構詞成分,與其它名詞一起,構成新的復合名詞。這種“數+名+名”結構,尤其是其中比較常見的“(數+名1)+名2”結構,雖在形式上與“數+量+名”結構較為相似,但有自己獨立的語法地位和語法功能,漢語語法研究中應給以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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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磊 合肥 安徽大學中文系 23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