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4月12日,湖南省永興縣原縣委書記楊文因買官賣官被湖南省郴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判處有期徒刑8年零6個月。消息傳來,朱玉月、甘莉榮和溫燕芬喜不自禁……
買官高升幸福難覓
2005年11月的一個周末,在湖南永興縣某鄉政府工作的徐海龍下班回家后,迫不及待地向妻子朱玉月報喜:“我被提拔為鄉黨委書記了,是一把手啦!”“是嗎?”驚喜之余,朱玉月理所當然地說:“其實以你的工作能力,你這個‘老副科’早該‘轉正’了!”
然而,短暫的喜悅后,朱玉月感到了難言的苦惱。之前每個周末,丈夫都會按時趕回縣城家中,陪她和女兒。可自從當上“一把手”后,丈夫幾乎半個月才回家一次,而且每次回到家不是醉醺醺就是疲倦不堪,丟下她和女兒不管不問,朱玉月心里泛起陣陣酸楚和失落。
2006年5月的一個周六下午,一位朋友對朱玉月打趣:“玉月,你的一把手老公回縣城了!”朱玉月忙回家張羅了幾個徐海龍最喜歡吃的菜。天黑了,徐海龍沒回家,朱玉月發短信問他在哪里。“還在鄉政府忙,回不來了!”徐海龍短信回復。望著早已冰涼的飯菜,朱玉月心中頓生疑竇:朋友明明親眼看到他回了縣城,怎么會在鄉政府呢?
正在這時,母親一臉焦急地來了,父親病了,急需5000元治療費。朱玉月打開抽屜拿出存折一看,頓時蒙了:存折上的4萬元已經被取得分文不剩!丈夫背著自己取走那么多錢干什么用?聯想到丈夫升官后老不回家,朱玉月心里“咯噔”一下:難道,丈夫背著她在外面包了二奶?想到這里,她撥通徐海龍手機:“今天就是有天大的事,你也馬上回家!”
兩個小時后,徐海龍風風火火地趕回了家。朱玉月將存折往桌上一扔:“4萬塊錢呢,哪兒去了?”徐海龍的臉紅一陣白一陣,支支吾吾好半天也沒說出來。“你是不是在外面養了狐貍精,把錢花到別的女人身上去了?”朱玉月厲聲質問。徐海龍慌忙辯解,漲紅著臉道:“為了當鄉黨委書記,那4萬元,我全部送給縣委楊書記了。”
“你……”朱玉月氣得胸口一陣絞痛,她原以為,丈夫被提拔全靠本事,沒想到,背后還有這么一筆骯臟的交易!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要想在仕途上混出個人樣來,就要舍得出血!”徐海龍悻悻地咕噥道,“這些錢,我遲早會撈回來。”
“怎么撈?”朱玉月當然明白“撈”字的含義,她語重心長地說,“海龍,那4萬元就當扔進海里,我認了。說心里話,我并不指望你大富大貴,我要的只是安定、幸福的生活。俗話說,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你要離楊書記這樣的貪官遠點,可千萬別去撈什么‘損失’呀!要是有人給你好處,你就想想,假如你被抓了,女兒和我還怎么活?我是真不愿看到這一天……”說著,她流淚了。徐海龍忙摟著妻子重重地點了點頭說:“玉月,你放心吧,我會注意的。”
然而,他很快就將妻子的忠告拋到九霄云外。2006年10月上旬的一天,徐海龍領了工資后,說要去走訪一個朋友。晚上,他帶著醉意回到家興奮地對朱玉月說:“玉月,過不了多久,我可能就要調到縣里擔任局長了!”朱玉月吃驚地問:“你又去找楊書記了?”“我只請他吃了頓飯。”朱玉月搜了搜徐海龍的包,發現下午剛剛取出的1500元工資還剩下十幾元,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那晚,夫妻倆為這事大吵了一架。
不堪重負結成聯盟
第二天是周末,窩了一肚子火的朱玉月來到平時無話不談的同學甘莉榮家訴苦:“自他當上鄉黨委書記后,我就再也沒看到過他拿工資回家,你說這日子咋過?”不料,甘莉榮說:“你家老公還算好的,至少他花的是自己的錢。我家那位不僅‘吃里’還要‘爬外’,借了整整7萬元。這不,我剛剛才打發走一個來討債的。我的命比你還要苦啊……”聽著甘莉榮長長的嘆息聲,朱玉月吃驚地問:“邵德田借這么多錢干什么?”
“還不是給烏紗帽鬧的!”甘莉榮不滿地說,“他瞞著我在外面借了7萬元,直到債主找上門來,他才說拿這些錢去跑官了,全送給了縣委書記楊文!”
“那結果怎么樣,你老公升官沒?”朱玉月問。甘莉榮冷笑一聲說:“他7萬元丟下去連泡都沒冒一個,如今還不是一個副科級干部!”
面對甘莉榮的坦誠相告,朱玉月也將丈夫徐海龍花4萬元買鄉黨委書記一事如實相告。
一個月后,甘莉榮告訴朱玉月:邵德田拋出的7萬元終于見效果了,被提拔為某鎮黨委書記,如愿以償成為正科級干部。
然而,甘莉榮的苦惱也隨之而來。2007年5月下旬的一天,一位債主找上門來催她馬上還邵德田借的3萬元。無奈,甘莉榮只好硬著頭皮去求助好友溫燕芬。
見好友來借錢,溫燕芬十分為難地說:“莉榮,不是我不借,而是我實在沒錢哪!”原來,溫燕芬的丈夫丁武陵為了升為科長,四處籌錢拉關系。在花了6萬元后,丁武陵雖然最終被提拔為正科級干部,卻欠下一屁股債,日子
過得捉襟見肘。
甘莉榮震驚了,她沒想到好友的丈夫也在買官。
晚上,甘莉榮在電話里把自己的煩惱和溫燕芬丈夫買官的事告訴了朱玉月,朱玉月想到三人都有共同的遭遇和憂慮,便讓甘莉榮邀上溫燕芬一起去便江河畔聊一聊。
當晚,三個女人在約定地點碰面了。經擺談,大家發現各自的老公都是鄉鎮干部,而且還是好朋友,經常在一起吃吃喝喝。距離拉近后,三個人你一言我一語開始數落起自己的丈夫來。
最后,朱玉月嘆了口氣:“我最擔心他為了撈回買官的錢,墮落成一個貪官。所以,我經常做噩夢,夢見他被抓了,女兒天天哭著問我要爸爸……”“是呀!”甘莉榮隨聲附和,“我也有這樣的擔憂。到時孩子沒了爸爸,我沒了老公,一個家就這樣散了,太不值了!”三個人凝望著悠悠流淌的河水,滿腹心事。
“如果縣委書記是個清官,我想,我們的老公即使有再多的錢也買不到官。”甘莉榮突然說。“他害人不淺,我們去告他!”溫燕芬沖動地大聲說道。“噓!”朱玉月和甘莉榮幾乎同時捂住她的嘴,望望四周沒人,朱玉月才悄聲說,“買官賣官,一個愿挨一個愿打,你即使告他,送出去的錢還會再回到你的腰包?再說,要是告不準,被他反咬一口,我們三個人和我們的老公都得遭殃!”“那怎么辦,難道就這么算了?”溫燕芬氣憤地問,三個人沉默一陣后,還是沒有找出更好的辦法。
捍衛家庭告倒貪官
然而,僅過了10天左右,朱玉月毅然下定決心舉報縣委書記賣官的腐敗行為。
朱玉月有個外甥叫馬輝堂,剛參加工作兩年,在溫燕芬老公丁武陵手下工作。丁武陵為了湊齊買官的錢向馬輝堂提出借兩萬元,并承諾自己被提拔后,給馬輝堂股長職務。馬輝堂不敢得罪丁武陵,只好向同學借了兩萬元“買”了個股長當。因為同學一直逼著還錢,馬輝堂只好向朱玉月借錢。
聽完馬輝堂講了借錢的原因后,朱玉月不禁義憤填膺:在縣委書記楊文的“熏陶”下,溫燕芬的老公還沒提拔就開始向下屬賣官,這樣一級一級地賣下去,不知有多少家庭在精神上與經濟上背上沉重的包袱。連丁武陵都在賣官,自己的老公呢?想到這里,她不寒而栗。思來想去,朱玉月決定舉報貪官楊文。
2007年6月8日晚,朱玉月連夜寫下了題為《永興縣委書記楊文靠買官賣官斂財,希望上級領導徹查》的舉報材料。在仔細看過舉報材料后,甘莉榮和溫燕芬也毅然決定聯名舉報。
2007年8月30日,上任郴州經濟開發區管理委員會主任僅3個月的楊文被拘留,同年9月13日被逮捕。經審訊,這個賣官書記竟也曾買過官!
2003年3月,時任郴州市交通局局長的楊文已是郴州最年輕的正處級干部,為了再上一個臺階,他給時任郴州市委組織部長劉清江先后送過共計4.6萬元錢,最后如愿以償地被任命為永興縣縣委書記。為了撈回本錢再狠狠賺上一筆,楊文剛上任,就盯上了換屆選舉這個“黃金”時段。
2004年至2006年間,楊文共賣出32頂“烏紗帽”,受賄204萬余元。為了買官,很多人債臺高筑,除徐海龍、邵德田、丁武陵外,有據可查的還有10余人,其中欠債最少的5萬元,多的達15萬元。
楊文被判刑后,三個女人再次相聚在便江河畔,臉上洋溢著笑容,因為她們把自己的丈夫從危險的邊緣拉了回來……
(文中除楊文外,其余均為化名。)
(魏傳中、馬樹強、梁衍軍、張希文、邱寶珊、牟大裕、金衛東、吳寶河薦自《家庭》2009年7月上 原標題為《老公買官老婆受苦,三位官太太聯手告倒賣官書記》本刊有刪節 圖:廖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