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東海油氣田談判“擱淺”

李志斐

中日東海油氣田問題由來已久，自20世紀60年代聯合國能源署預測東海地區可能蘊藏大量油氣資源后，中日兩國在東海問題上就爭端不斷。自2004年中日開啟東海油氣田首輪談判以來，耗時4年，歷經11輪談判，去年6月18日雙方才最終達成東海油氣田聯合開發協議。盡管協議至今已經達成整整一年，但在現實中，中日之間不僅聯合開發沒有任何進展，就連將協議內容變成條約的談判也未啟動。東海油氣田談判被暫時“擱淺”。

2008協議沒有下文

在去年中日兩國達成的東海油氣開發協議中，雙方一致同意，在東海實現劃界前的過渡期間，在不損害雙方法律立場的情況下進行合作，使中日之間尚未劃界的東海成為和平、合作、友好之海。根據協議，在東海北部海區（中國已經開發的龍井油田南側）一個面積為2600平方公里的區塊內，通過聯合勘探，進行共同開發。中日兩國將各自分擔一半的開發費用，如產生利益則均等分配。

東海共同開發是在劃界問題一時難以解決的前提下，中日基于“互惠原則”共識，擱置主權爭議，為實現互利其贏而采取的臨時性措施。在劃定的共同開發海區內，既不是依照中國法律，也不是依照日本法律，而是根據兩國政府商定的辦法和原則來進行開發。

而中日在東海南部的春曉油氣田實行的合作開發，則依據中國的關于石油資源開采對外合作條例。該條例明確規定了中國主權和對外油氣資源合作應遵循的原則和規定，并且制定了外國公司參與需具備的一系列條件。春曉油氣田由中國企業負責開發，日方企業依照中國關于對外合作開采海洋石油資源的法律規定向中國企業出資，按照出資比例獲取相應權益。春曉油氣田的主權屬于中國。

聯合開發協議被中日雙方定位為“專屬經濟區劃界完成前的過渡階段的解決辦法”。日本《讀賣新聞》發表評論稱，由于雙方妥協，持續已久的東海油氣田之爭終于取得第一步的解決。過渡期間合作共識的達成緩解了中日在東海出動飛機、軍艦互相恫嚇的緊張氣氛，有助于消除中日財界與企業界投資與合作的后顧之憂。

協議達成時，時任日本外相的高村曾滿懷信心地預言，簽署條約“不會耗費很長時間”。但時隔一年，無論是就共同設定區域的聯合開發具體事宜進行協商確定，還是為盡早締結聯合開發條約進行后續談判，至今尚未開始。

不過面對目前的僵局，日本外務省干部表示并不急于求成。去年6月雙方曾經達成協議，日本方面將參與中國已經開發的“白樺”油氣田（即“春曉”油氣田）的開發工作，在締結條約前，中國方面將暫停開發工作。日外務省干部指出，“真正著急的是中國方面”，“談判沒有進展，過去中國方面投入了很多時間和資金的‘白樺油氣田的開采工作就無法進行。日本過去沒有開采，因此沒有任何損失”。

東海是中國大陸東岸與日本海之間的一個半封閉海，面積77萬平方公里。中國從1970年代開始在東?？睖y石油，把發現的大型儲油地帶命名為“西湖凹陷”區域。1998年先后在此地帶上修建春曉、殘雪、斷橋和天外天4個油氣田。2003年8月春曉油田正式投產后，日本要求中國相關企業提供在春曉油氣田建設勘探設施的相關情報，中日雙方東海油氣田爭端正式拉開帷幕。

從2004年中日首次就東海油氣田進行首輪談判到2008年初達成兩國聯合開發協議，中日談判的分歧主要集中于兩點。首先，專屬經濟區的界限劃分是中日東海油氣田談判中的根本性分歧。東海海域很多海面寬度不到400海里，最寬處也只有360海里，因此中日雙方的專屬經濟區互相交疊。

日本根據《聯合國海洋法公約》第五部分“專屬經濟區”的相關條款提出“中間線”劃分方案，即專屬經濟區以兩國海岸基準線的中間線來劃分。按照日本標準，包含東海1/2油氣資源的中間線以東地區都將歸屬日本，甚至包括有爭議的釣魚島。中方對此不可能接受。

而中國根據《聯合國海洋法公約》第六部分“大陸架”的相關條款認為，應該按照大陸架自然延伸原則來劃分。東海大陸架是中國大陸水下領域的自然延伸，中琉界溝才是中日專屬經濟區的分界線。按照中國的劃分標準，東海幾乎全部的油氣資源都將歸屬中國。日本也不可能接受。

其次，油氣資源共同開發之爭。在2005年10月的第三輪談判中，日本政府接受中方提出的“共同開發”原則，雙方由此進入實質性談判階段。此后8輪談判，確定共同開發領域成為兩國談判的焦點。

日本主張的共同開發應在橫跨兩國中間線的海域，包括中國已單獨開發的油氣田。日方認為，儲藏在東海海底的油氣資源，大部分都儲藏在中間線日本一側的海底，中方搶先進行開采，會像吸管一樣，不僅吸干中間線中國一側儲藏的石油，還會順勢把日本一側儲藏的資源也一并吸走，從而造成日本國家利益的損失。

中國則主張共同開發應該是有爭議的地區，即日方主張的“中間線”與中方主張的東海大陸架的東海海槽之間的海域，不包括中國已經開發的4個油氣田。中方認為，以上油氣田完全處在中國專屬經濟區域內，甚至是在日本聲稱的、未得到中方承認的“中間線”一側，中方開采是主權活動，日方無權干涉。

談判前景不明，你急我不急？

從根本上講，中日之間至今無法消除的是能源之爭。東海地區資源富饒，被稱為“東亞的波斯灣”，蘊含石油250億噸，天然氣8.4兆立方米，以及錳、鈷、鎳等稀有礦產資源，無論是中國還是日本，都將其視為影響國家興亡的重要戰略資源庫。因此從短期看，中日東海油氣田開發談判會繼續“擱淺”。

中國為東海油氣田聯合開發協議的達成曾作出較大讓步，允許日本分享30年勘探積累所得，在爭議海區中靠近中方一側實行聯合開發，甚至包括中方無可爭辯的專屬經濟區一部分。但目前中方擔心在東海作出讓步后有可能波及南海，尤其是開發春曉油田使用的合作開發模式會影響到南海問題的解決，致使越南、菲律賓等國效仿日本，迫使中國作更多讓步。

由于涉及主權問題，兩國政府也不可能忽視民意，不重視國內因素，中日在東海油氣田問題上的博弈會一如既往地在主權要求上堅持，未來的東海主權談判仍充滿未知。去年協議達成后曾引起中國部分民眾的不滿和抗議，認為政府在春曉問題上出賣中國主權和國家利益，民間反日情緒開始上漲，主張政府對日強硬。雖然東海油氣田聯合開發協議已經達成，但在今后的具體事直交涉中，兩國國內出現反對聲音的可能性依然存在。

此外，今年是中國建國60周年，中央政府正在籌辦60周年重大慶典，保持國內和諧、穩定與團結是政府當務之急，因此中國政府不可能在此時過多觸及東海有爭議問題。

在日前于東京落幕的第二次中日經濟高層對話上，雙方簽署《關于知識產權保護交流與合作的備忘錄》等8個文件，但關于東海油氣田共同開發，雙方未有進展。日本外相中曾根弘文6月16日在記者會上表示，締結條約的談判至今尚未開始，對此感到非常遺憾。日本《朝日新聞》和《產經新聞》6月17日都將原因歸咎于中國，稱日方對推動東海油氣田談判態度積極，是中方遲遲不愿邁出談判步伐。

對此，中國政府目前未作出任何表態，在東海油氣田協議達成之后的談判問題上一直保持“任憑風吹雨打，我自巋然不動”的態勢。不過從長期看，中日雙方盡管分歧嚴重，但通過談判解決東海爭端，實現合作共贏仍然是兩國在東海油氣田問題上的基本共識。

編輯 蕭方 美編 黃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