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房公積金第一案：一億多元公款輕易被貪挪

趙文明

2009年1月13日，湖南省郴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依法對李樹彪貪污、挪用公款一案作出二審宣判，李樹彪被判處死刑。

李樹彪，郴州市住房公積金管理中心原主任，一個官場上并不起眼的小角色，卻制造了轟動全國的“住房公積金第一案”。

瘋狂：巨額公款流失賭場

在擔任郴州市住房公積金管理中心主任職務期間，豪賭似乎成了李樹彪的“主要工作”。從1999年9月8日到2004年1月15日，李樹彪共騙取公積金貸款和銀行貸款44筆，從銀行套取公款1.2億元，大部分用于到澳門賭博，造成直接經濟損失近8000萬元。

2004年1月28日，春節長假后的一個工作日。上午11時17分，郴州市人民檢察院反貪局的電話急促響起，電話那頭傳來了略帶緊張的聲音：“市住房公積金管理中心主任李樹彪這些年經常到澳門賭博，而且每次下注還蠻大……”

李樹彪可是掌管著全市6億元住房公積金的人物！這一匿名舉報電話引起了郴州市反貪局的高度關注。

初核的情況令偵查人員大吃一驚：2003年李樹彪出入拱北海關50余次，一般是當天走次日回，也有幾天后才回的，最長的一次有9天。李樹彪如此頻繁出入關，究竟在干什么？

進一步調查發現，春節后一直沒有上班的李樹彪用市住房公積金管理中心的單位存款作質押擔保，從農業銀行市分行貸款700余萬元，資金都流向廣東珠海等地。

外圍情況反映，李樹彪在澳門多次賭博。

郴州市檢察院決定立即對李樹彪進行立案，并兵分三路：一路偵查李樹彪的行蹤并實施控制，一路抓緊取證，一路向省檢察院和市委匯報。

2004年1月30日晚11時，3名偵查人員連夜趕到廣州，于次日下午4時將李樹彪抓獲，并從他的住宅、小車和身上搜出8枚私刻的公章，大量的貸款資料以及銀行票據，已經蓋好了印章的空白貸款申請表，一本護照和一本貼著李樹彪照片、化名“林康全”的港澳通行證等物品。

通過審訊與調查，李樹彪的涉案金額在一步步擴大。從接到舉報到2月7日的短短幾天時間，就查出李樹彪挪用公積金達7000余萬元。調查中發現，幫助李樹彪轉錢到澳門賭博的地下錢莊是由廣東省普寧市的吳明丁、吳明光兩兄弟經營的。李樹彪每次去澳門賭博前，都是先用化名將錢從郴州匯到吳氏兄弟給的賬號上，吳氏兄弟取出現金兌換成港幣，然后通過“水客”(專為旅客轉運商品或現金出入境的人員)帶到港澳，兌換成賭場籌碼后，再交還給李樹彪。地下錢莊通過這種“洗碼”服務，可以獲取千分之八的“洗碼費”。2002年4月至2004年1月，吳氏兄弟先后34次為李樹彪非法兌換了共計1.0337億元人民幣的港幣。李樹彪在賭博中共輸掉了8000萬元。

為了籌集賭資，李樹彪將手伸向了自己掌管的市公積金中心的款項。2002年，他第一次挪用公款30萬元，第二次挪用公款90萬元，第三次挪用公款200萬元……此后一發而不可收。這一年，李樹彪共挪用公款10次，計1705萬元。

2003年，是李樹彪赴澳門賭博最瘋狂的一年。因賭博他已負債累累、拖欠了銀行數千萬元的資金，就算是頂著郴州市住房公積金管理中心主任這塊金字招牌，在銀行面前也已沒有信譽可言。絕望中的李樹彪“一不做，二不休”，決定采取先虛構單位，虛構政策性住房公積金貸款事實，偽造貸款審批資料和單位集資建房的職工明細表、授權委托書與貸款申請報告，再利用職務之便批準貸款的方法，非法獲取貸款供自己揮霍。李樹彪先后虛構了“郴州市信息市場管理辦公室”、“湖南電力發展有限公司”等8個單位，并在廣州市非法刻制了14枚單位公章及“陳文智”、“張春華”等數枚假私章。通過這些手段，李樹彪獲取了5667萬元的公款，除150萬元用于歸還以前挪用的公款外，其余的5517萬元全部被拿去賭博了。

探因：監管者與被監管者錯位

李樹彪一次又一次地貪污、挪用公款，相關部門是怎樣監督的？住房公積金又怎么成了李樹彪的個人存款呢？

據了解，按照國務院頒布的住房公積金管理條例規定，住房公積金管理必須執行住房委員會決策、住房公積金管理中心運作、銀行專戶存儲、財政監督的原則，郴州市對于住房公積金的管理也是秉承這樣一種運行與決策相分離的原則并建立了相應制度，目的就是為了加強風險防范。

但事實上，在郴州，制度卻成了擺設，所有程序均由李樹彪一人說了算。本來由辦公室行政部門管理的公章，卻一直控制在李樹彪個人手里，李常常自己拿著公章去銀行融資、簽訂質押合同；本來公積金貸款流程應該是：職工來貸款，信貸調查員要負責調查、審批，并核實建委的證明，然后上報，最后由主管副主任審批、簽字，但是李樹彪往往是跳過前面所有環節，自作主張；本來在公積金往來方面，任何一筆資金必須是出納、會計主管、財務科長都經手，但李樹彪卻經常單獨把出納叫出來，給她看信貸合同和信貸調查，要支票，然后簽字蓋章一條龍全部“搞定”。

某銀行郴州分行負責人說，他們與郴州市住房公積金管理中心是從2002年開始發生業務往來的。按照相關規定：“受委托辦理住房公積金賬戶設立、繳存、歸還等手續的承辦銀行，一個城市不得超過兩家，其他金融機構一律不得辦理住房公積金業務?！钡捎诶顦浔雮€人的“積極運作”，郴州市受委托銀行一下子從兩家發展到了五家。

另一家銀行負責人說，雄厚的資金實力是商業銀行發展的重要保證。因此，住房公積金存款就成為了各家銀行競相公關的目標。住房公積金存款到哪家存、存多少、怎么存，決定權都掌握在住房公積金管理中心的領導手中，因此，銀行從自身利益出發，極力爭取住房公積金管理中心管理層的支持。于是，作為監督者的銀行成了有求者，作為被監督者的管理中心卻成了施與者，監管者與被監管者角色發生錯位，就很容易導致風險的產生。

某銀行負責人認為，銀行監管難以實施。因為自住房公積金管理中心成立以來，任何單位和部門都未對銀行特別是商業銀行賦予監管住房公積金管理中心的職能。商業銀行作為一個服務部門，只有履行中介和服務職能的義務，無權查閱住房公積金管理中心的票證和其他資料，無權干涉其業務流程，無權對其進行檢查。因此，銀行僅憑其提供憑證的內容很難實施有效監管。

2005年8月24日，郴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對李樹彪案作出一審判決。法院判定李樹彪犯有貪污公款罪、挪用公款罪與賭博罪，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其個人全部財產上繳國庫。

法院認定，李樹彪從1999年9月至2004年1月，利用職務之便，用住房公積金管理中心的單位存款作抵押、質押擔保，獲取“銀行貸款”，或通過與他人串通從郴州市住房公積金管理中心獲取“政策性住房資金委托借款”的方式，先后作案44次，犯罪金額高達11893.1061萬元。其中，挪用公款5854.7287萬元，貪污公款6038.3774萬元。李樹彪貪污、挪用的公款，絕大部分用于到澳門等地豪賭或個人揮霍，案發時尚有7747.5萬元未追回。

一審宣判后，李樹彪不服，向湖南省高級人民法院提出上訴。

2009年1月13日下午，湖南省高級人民法院指定郴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對被告人李樹彪貪污、挪用公款一案作出了二審宣判……(摘自2009年1月22日《法制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