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 羊
眼下,小沈陽和趙本山那個“最鬧心”和“最最鬧心”的精辟段子,在我們浙江也家喻戶曉了。可當別人津津樂道開口笑的時候,我卻連哭的心都有,為啥?我有最最最鬧心的事兒—不管活著和死了,我那萬貫家財都沒人繼承!
我不是沒兒子,漂漂亮亮的兒子今年都20了!可他就是個繡花枕頭,肚子里一包糠;不對,光一包糠我也認了,他還是個貨真價實的敗家子;還不對,光是敗家子也就罷了,我這千萬家財夠他敗一陣子的,他還是個惹事的妖精,家里家外轉著圈地、變著花樣地給我惹禍。人都說“富不過三代”是個魔咒,我這眼看著二代都富不過去,你們大家說我能不鬧心嗎?
我是干裝修的,給人做木匠活起家。想當年那叫苦啊!冬夏站街邊子,攬著一個活兒沒命地干。我和我前妻配套,我打家具,她刷油漆,一天一夜做一個大立柜是經常的事兒。那時也不懂啥叫污染、啥叫中毒,前妻悶在屋里啥家具都是三遍油,熏得頭昏眼花直吐也不歇工。結果得了病,結婚10年沒孩兒!我們苦打苦拼,成立了市里數一數二的裝修公司,真是財源滾滾,可沒人繼承有啥意思啊!我前妻那叫有情有義,說啥也要我休了她再娶!我們是抱頭痛哭離的婚,我把當時一多半的家產都給了她,現在也在我們公司拿30%干股。我再婚后也是調理了好長時間,50歲上才有了這個兒子,大家說,他是不是貨真價實的“高價”兒子?!
兒子一出生,就一路“高價”:高價月嫂后變高價保姆、高價幼兒園、高價小學、高價初中、高價高中,一切都按貴族待遇……算上為他出生的付出,到現在花在他身上的錢足有上千萬了!
我這兒子,從小就比我能花錢,還不太會說話呢,水沒色兒不喝,果子露、飲料,啥高級要啥;穿的更不用說,沒兩千塊錢的衣服不上身,說什么“丟不起那人”。開始我們都當笑話,還很得意,可等發現不對勁就一切都來不及了。上小學,得帶著飲料、糕點進課堂;上初中,就帶罐裝啤酒了,不讓帶就不去,誰說也不行。高中是送到中國最大的城市一所貴族學校念的,一年學費、食宿加上他的零花錢上百萬,可他書沒讀幾頁,一天到晚惹事生非,高三那年,跟同學打架,把人家耳朵都撕掉了。我放下生意,緊急飛去,花了兩百萬才擺平這事。正好公司這時到新加坡發展業務,我把他送到那邊,一是躲災,二是想讓他在那邊學一些最新的裝修理論,我已經70歲了,他總該懂點事想想接班了吧?
新加坡最講究的是私塾教育,包吃包住包授業解惑,一對一的教育,一切高檔,價錢當然是不菲的了,折合人民幣一年100多萬。可昨天接到公司新加坡辦事處的電話,我離開那一個多月,辦事處的人啥招兒都想了,我那兒子就是不去上學,開始還不讓辦事處的人告訴我,沒幾天已經把新加坡所有好玩的地方玩夠了,現在跟辦事處雇的一個菲傭好上了,鬧著要帶著她去歐洲“游歷”。辦事處的人實在沒轍了,只得給我打電話,大家說我可咋好呢?!
那天我看報紙,說日本個體戶七成多進入老年,八成生意后繼無人;還有一條消息說,中國浙商二代接手家業后,興起拍賣家族企業熱,大多賣給外國,已經涉及到民族經濟的流失……我把這些都跟兒子說過,他根本不屑一顧,說我就是“農民”,都WTO、世界大同了,還提啥民族經濟;再不就說我咸吃羅卜淡操心、狗拿耗子管閑事……
我的確是農民出身,沒啥文化,也沒太高的覺悟,可中國人的良心總還有。這些年搞企業,也琢磨些事情。你說我們公司從無到有、從小到大,沒有方方面面的支持、沒有鄉里鄉親、兄弟哥們的幫襯,能有今天?人活著,都得有責任,做到我今天這一步,真得講社會責任了。從去年下半年世界金融危機,公司里上上下下的人都膽兒突突的,生怕他們飯碗子沒了。看著他們眼巴巴的樣子,我這當老板的,不能只顧自己吧?我每天累得筋疲力盡,到夜里倒在床上的時候,根本不敢想兒子,一想起他,肯定得大睜著眼睛到天亮—誰來接我的班?我的希望在哪呢?你別以為就光我一家有這事兒,你可以打聽打聽,像我這樣煩心的,在我們浙江老板里還不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