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紀之
事情就發生在同一條弄堂里:一對平素很孝順父親的姐妹,因為操辦父親喪事從簡,沒廣邀親友,也未辦酒席,竟被一些鄰居背地里譏諷為“死人不管”“太吝嗇”;相反,另一家的子弟,母親在世時對她喝來叱去,視作累贅,人一死卻大操大辦起來,光酒席就擺了十幾桌,于是周圍的人紛紛報以“多孝敬呀”的喝彩—這兩個鮮明對立的事例,其實反映的是存在于相當范圍的兩種對立的思想:盡人子之孝,應當在老人生前,還是在他身后?
從兒孫這一面來說,當一名“身后孝子”自然容易得多,因為他不需要成年累月耗費無窮盡的精力,只待最后來個“一次性投資”,取得風光體面的效果就行。“低投入,高產出”,無疑是一條“盡孝”捷徑呀!然而從老人那一面來說,人死了,一瞑不視,百事不知,你大魚大肉置辦,洋洋灑灑禱祝,弄得再“風光”,又干他何事?
圖實不圖名,便該做“生前孝子”。經濟上的贍養,生活上的服侍,還有精神上的尊重與撫慰,多少事情在等著兒孫輩趁老人健在時盡心出力。即使在生活好轉起來的今天,絕大多數老人已無饑寒之虞,但晚輩的服侍和敬重仍將給他們人生旅途以有力的支撐。倘若不趕在生前,而湊在死后,所有這些“孝敬”便是遲到的,落空了。所以西方作家喬治·查爾茲這樣勸諭他人:“切莫把你的愛和體貼鎖在雪花膏盒內,直到你的朋友去世才打開。我寧愿去世后靈柩上沒有鮮花,我寧愿在去世后葬禮上沒有頌詞,也不愿在生之時得不到愛和同情。”他說得對極了。
必須明確,體貼、關心、孝敬,這些都是逝者不需要,只有生者才需要的,因而只有不遲到才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