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高等教育領導研究：范式流變與理論解讀

周　雁

(注:［收稿日期] 009-01-03

［作者簡介]雁(1974-)，女，遼寧錦州人，浙江大學博士生，主 要從事比較高等教育、外國教育史研究。)

（浙江大學 教育學院，浙江 杭州 310028）

［摘 要] 美國高等教育領導研究的特征和行為理論、 權力和影響理論、復雜和混亂理論 以及認知理論等，從不同的側面闡釋了有效的高等教育領導者的價值傾向、個性特征、 行為模式和影響因素。隨著研究的不斷深入和人類知識的日益豐富，美國高等教育領導研究 的研究內容、研究路徑和研究對象發生變革，后現代建構主義理論成為構建新研究范式的主 導思想。

［關鍵詞] 等教育；領導研究；范式流變；理論解讀

［中圖分類號] 649［文獻標識碼] ［文章編號] 672-0717（２００９）０２-0085-04お

高等教育領導研究發端于1978年的英國薩里大學，約翰?阿代爾(John Adair)教授開啟了研 究高等教育領導的先河［1] 之后20年間，特別是當人們意識到在全球瞬息萬變的 政治、經濟、社會的大氣候下領導人才影響力之巨大前所未有，此項研究不斷發展壯大，并 由此引發了世界范圍內高等教育領導研究的熱潮。美國的高等教育領導研究 較為豐碩，特征和行為理 論、 權力和影響理論、復雜和混亂理論、認知理論等理論從不同的側面闡釋了有效的高等 教育領導者的價值傾向、個性特征、行為模式和影響因素，為高等教育領導者提供了重要的 借鑒和參考，也為高等教育領導研究的進一步深入奠定了基礎。

一、特征和行為理論

美國學者本西蒙(Bensimon)、諾伊曼(Neumann)和伯恩鮑姆(Birnbaum)指出，對領導者的研 究應關注那些與領導行為密切相關的特征，如勇氣、信心、力量、社會距離、智力等。早期 典型的高效率領導者自我認為是強壯、富有冒險精神的，不關注聯系與合作。然而， 許多近期對校長和其他領導者的研究表明，這種領導形象不再那么顯著。在當代領導研究中 ，無論男性還是女性，領導者的特性和特征集中表現在更寬泛的一系列的特性中。例如，聯 系、關懷、合作的特點對于成功的領導者來說非常重要(Astin and Leland, 1991)。

研究表明，校長注重目標、遠景、計劃和如何激勵別人去行動，關注事情的完成，他們認為 效力是與指導他人相關的。對高等教育的各層領導來說，聯系的互動的行為顯得更重要。一 個具有能力的、合理的、價值取向的復合的頭腦，能夠禮貌地傾聽他人，能夠敞開地對待各 種影響的人，才會被視為高效的領導者。變化的本質在于行為方式的個性化，領導的特殊行 為包括在金融債券、資金募集、平衡學術和行政角色、調和內部和外部角色、制定戰略規劃 和合作等方面的能力。成功的領導者需要出色的方法和技巧，行為導向有助于領導者自我評 估、培養技巧，發展多維的領導角色。

二、權力和影響理論

高等教育中的權力類型和影響方法已從指令性過渡到共同雙向的權力和影響過程，權力和 影響的研究也由原來只限于對校長的研究轉向對大學校園中各種各樣的個人和群體的研究。 費希爾(Fisher)和柯赫(Koch)認為，關于權力、領導、管理的研究和校長的成功形象主要源 自 于社會權力理論。一個擁有合法的權力、能夠明智而審慎地獎懲、能夠證明有所專長、能夠 保持適當的距離、具有非凡的領導力和公共場合的表現的校長更容易成功。準確地說，對大 學校長的信心可以使整個校園發生改變。

羅塞 (Rosser,2000) 等把權力和影響作為組織中的雙向過程來研究，他們發現系主任和董 事由于其在行政管理中所處的位置中心程度不同，其談判權力的任務也不同。一般的趨勢 是，在以沖突和權力動力為特征的大學環境中，處于中間地位的管理者扮演的角色是磋商者 、聯合者、促進者。羅森維格(Rosenzweig,1998)指出，大學政治本質使領導者被鼓勵去發 展 他們的政治技能和談判能力，建立聯盟，處理沖突，影響新的利益相關者。研究表明，在這 個政治的環境中，無論在校內還是校外,政治技能越強，目標達成的效率就越高，被群體認 為 也更有效。從社會建構主義者的角度來看，權力和影響過程受相關環境條件的影響，如機構 中的領導連續性、機構的歷史、機構的生存階段等。如果早期的領導轉變過程進行順利，新 的領導者通常能夠較順利地影響大學利益相關者，而先前艱難的領導過渡就會導致領導者不 得不更多地對大學利益相關者證明自己。那些正在經歷不同程度的危機的大學更易受具有冒 險理念的領導者的影響，而安定的大學通常不易受領導者的影響。

三、復雜和混亂理論

長期以來，大學被認為是目標模糊、權力分散、體制分散的機構。高等教育研究者很早就認 識到，高等教育松散聯接的體制運作方式，意味著高等教育嚴重的去中心化、問責制少和控 制困難?？贫?Cohen)和馬徹(March)在他們所著的《領導與模糊》(Leadership and Ambigu ity,1974)中強調在復雜的、非線性體制環境中工作的領導者的需要，認為在那里直接引起 領導者行動幾乎是不可能的。作為一個領導者，他需要支持基礎工作，針對問題建立循環反 饋，盡可能少地運用直接的控制，因為直接控制可能會遇到抵抗或導致系統中再次直接控制 。他們預測十五年后，組織上的無政府會帶來混亂理論的運用。

庫伯 (Cooper,1994) 等經過對高等教育中女性和少數民族領導者的質性研究發現，復雜環 境中的領導者要花更多的時間用于從那些做決定前搖擺不定的個人那里聽取和收集信息，這 些領導者明顯地看到機構中不同聲音的價值。有些領導者收集這些聲音來影響權力的改變， 從特權群體到那些為獲得控制他們生活的措施而奮斗的群體。領導者們使各種各樣的聲音發 揮作用，而不是以權威來行動或是只聽一種聲音。他們也致力于保護機構內由于控制而被剝 奪權力的群體，他們更多地傾聽學生的聲音，特別是那些被忽視的學生群體。科切特(Cutri ght, 2001)認為，高等教育機構的特性、松散的聯結、組織混亂等不應該被視作是直接領導 的 障礙，而是其靈活性和適應性的元素，這對于高等教育機構應對外部需求是尤為重要的。他 強調，混亂不是任意的行動，而是機構下的模式復寫。

艾倫(Allen)和查利(Cherrey)在《綜合領導：豐富我們工作的意義》(Systematic Leader shi p: Enriching the Meaning of Our Work 2000)中再次強調了復雜性,每一個領導任務被設 計 成使網狀世界有意義的模式，這種網狀世界由漸增的互相連接的組織構成。首要的技能是必 須接受新的跨越組織邊界的網絡工作，有區別地理解不同組織的工作，例如能夠同時與 不同的群體工作。第二個 技能是領導者需要練習綜合的領導力，它是影響改變的新方式，不是命令或自上而下的創造 改變。網絡機構中的領導者生產變化的能力是有限的，而且必須處理不同的機構變化。幾乎 機構中的各個層級都能產生網絡中的變化和溝通，并逐漸程序化。使用這種方法的領導者必 須要有耐心，尊重他們影響變化的有限能力。第三個技能與系統化領導有關，也與“改變就 是學習”有關。學習的新方法也可以服務于挑戰已被接受的組織標準和假設，幫助領導者識 別與他們的機構相關的方法。

四、認知理論

領導認知理論關注個人，包括在領導過程中的的思想過程，尋求領導者個人行動和結果的歸

因，強調一般領導認知和感覺的重要性。在高等教育中，領導研究的認知方法在過去被廣泛 應用， 1989年以后，這種狀況發生了變化。

1.領導者的認知結構

通過運用官僚的、大學的、政治的和象征的四種模式，對校長的任務概念化過程和假想信念 形成的研究表明，運用官僚模式的領導者關注機構的結構和組織，特別關注目標、優先權、 組織規劃、權威和控制；運用大學模式的領導者關注集體行動的目標成就、一致性、團隊建 設、忠誠和承諾；運用政治模式的領導者檢驗內部的和外部的環境，試圖促進聯合、協商、 解決爭端和資源不足；運用象征模式的領導者關注價值觀、信念、機構歷史和被雇用的標志 、儀式、故事和神話。

當領導者發展了認知復雜性，并同時運用了四種模式或運用了不只一種模式分析形勢時，是 更有效的。校長們能夠通過廣泛地咨詢各種各樣的觀點提高他們的認知復雜性。大多數校長 傾向強調官僚認知模式和線性策略，很少有校長傾向運用多元的模式，而有經驗的校長會使 用多元的模式。多數校長有一個關于權力和影響或行為的觀點，也就是說他們用有限的復雜 性使任務概念化。作為一個成功的領導者并不需要過多的概念。

研究結果表明，自然科學、社會科學和人文科學等不同學科背景對學術領導形成他們的領導 認知結構非常重要。例如，人文學科背景的人更喜歡以合作的方式解釋領導，而自然科學背 景的人更傾向于采取官僚的作法。在特殊學科中也存在差異，如歷史學家更喜歡以個人化的 方式工作，從事團隊工作就會很艱難；社會學的教授可能會采用批判的視角；人類學家可能 會采取建構主義的方法；商學教師可能會采用功能主義的視角。由于多數學術領導者是從學 科發展起來的，這些差異對于理解領導者的認知導向和大學領導過程是極為重要的。

2.追隨者的認知結構

追隨者與領導者的互動，對領導過程所做的貢獻也是值得研究的。伯恩鮑姆(Birnbaum, 199 2)的研究發現，個人從結構的、學院的、政治的或符號的角度看待組織的方式與他們所認可 的領導者是有關聯的。那些以結構模式視角看問題的人傾向于看人們在機構中的層級或者 是擁有權力的人作為領導。學院模式的人傾向于把領導者看作團隊參與者，鼓勵別人參與， 采取更加個人化的方法。符號模式的大學雇員把領導者看作有遠見卓識、能夠反思機構目標 和價值的人。因此，人們不同的參照認知模式影響了他們對領導者的定義，影響他們認 為誰 是有效的、誰在大學中的成功度最大。在某種程度上，那些被別人認為做了一名好校長應 該做的事 的校長才會被認為是有效的。因為人們傾向于把領導看作大學等級的一部分，這給了領導者 們 可見度和權力，允許他們做其他人可能做不到的事。但是，它同樣也意味著，如果我們認為 誰很重要又發生了突變，那們其他人可能會以同樣的方式被賦予權力。

諾伊曼(Neumann,1990)的研究認為,領導者需要考慮民眾的理解和支持，并不僅僅是掌握客 觀問題。領導者能夠通過關注人們的信仰和情感以及他們集體工作的意義來培養希望,理解 追隨者的認知導向和規劃是很重要的。 本西蒙(Bensimon, 1990)同樣使用了官僚和大學模 式或官僚和符號模式的方法，發現領導者之間也是有明顯差異的。當領導者用聯合的領導方 法，社團里就只能看見官僚導向，大學和符號導向就消失了。本西蒙建議校長們應該考慮他 們如何被理解：如果他們希望作為大學或符號的方式被理解，那么他們必須較少地依賴官僚 導向。埃爾布(Erb, 1991)的研究證明領導者的溝通方式影響了追隨者的參與方式。溝通能 力差的領導者在指揮群體、分派任務和優先順序、指導失敗的追隨者前進方向時，不能給參 與者找到有價值的路徑。他還指出，在領導者與追隨者之間，效力概念是社會建構的，與觀 點的相似性有關。

五、研究范式的變化

“范式(Paradigm)"是從希臘動詞“并排展現(exhibiting side by side) "派生而來的。美 國 科學哲學家、科學史學家庫恩(Kuhn.T. )在1962年發表的《科學革命的結構》(The Structu re of Scientific Revolutions)一書中大量使用“范式”這一概念。他把“范式”看作是 某一科學共同體圍繞某一學科或專業所具有的理論上或方法上的共同信念。這種共同信念規 定了科學共同體所擁有的共同的基本理論、基本觀點、基本方法,為其提供了共同的理論模 型和解決問題的框架,是理論體系、研究規則和方法的“結構模式”,從而成為該學科的一種 共同的傳統。“范式”的形成是一門學科成熟的標志, 但它自身卻沒有明確的定義。研究范 式主要是指包括研究方法、方法論、研究對象的設定及研究程序、實驗手段、儀器等組成的 操作性規范，其首要功能就是為一個科學共同體或學派共同體的學者與新人提供一套解題的 方法和研究常規。

1.研究的內容和路徑更新

反思傳統的高等教育領導研究，每種理論的信息量度和深度的不一致性體現了學者采用特殊 理論和方法的不同程度。雖然現在的高等教育領導研究仍繼續保有傳統的特點、形式和行為 方式，但已不是重復早期研究呈現的定義和理論假想等信息，新領導理論的價值取向致力于 尋求解決當代普遍存在的兩難問題，如多樣性、評估、連續性等。

20世紀教育領導研究的主流思想可概括為傳統的領導觀、行為科學的領導觀、權變/情境的 領導觀、教學領導/特征的領導觀、領導共同體的領導觀和建構主義的領導觀。1990年以前 ，幾乎所有的高等教育領導研究都以領導功能為切入點，20世紀90年代以后的研究吸納了社 會建構主義者的領導觀點, 為高等教育領導研究開辟了新的有價值的研究路徑。其中尤以從 文化和符號的視角研究認知框架為主導，也有少量從批判的后現代的視角切入研究。高等教 育領導研究更加關注文化形成、團體發展、意義假設和大學價值導向等對領導者的重要影響 。實踐表明，領導力本身就是在大學的價值和信念熏陶下的文化構成。在高等教育中，文化 是檢驗領導力的環境基礎和系統本質的標桿，在一般的領導研究中，這種方法通常體現權 變理論的特點。

2.研究對象的取樣標準改變

近年來，美國高等教育領導研究的研究對象發生了意義深遠的改變。首先，對象主體由個體 轉向群體、由當權者轉向非當權者、由男性白人領導轉向女性和非白人領導。早期的美國高 等教育領導研究主要是以大學校長為研究對象,隨著大學機構復雜化以及巨型大學的出現， 最 近的大部分研究集中以機構中的所有領導者為研究對象,包括系主任、部門負責人和董事。 研究表明，這種以集體為研究對象的方式實踐和研究領導者的理念已經明顯在高等教育研究 中扎根。其次，高等教育領導研究開始關注那些沒有職位權力而只是屬于領導過程一部分的 人，因為這些人可以使更多的建議通過整個機構送達領導者，可以給系主任、教職員工、董 事和部門負責人提供數據，從而引導他們的行動。再次，在對高等教育領導研究中一些有爭 議的問題上，研究主題主要聚焦在探討女性領導和非白人領導的經驗上，以往的領導研究因 認為他們走向領導并不具有代表性，而幾乎毫無例外地只以白人領導為研究樣本。最后，現 在的高等教育領導研究特別注重以具有代表性的成功領導者為研究樣本。過去對有影響的領 導者的個人英雄形象描述是：他們遠離追隨者，擁有資源，揮舞權力和影響，以政治的方式 行動?，F在有影響的領導者被看作是這樣的個體：通過與他人合作和分享權力為組織謀求共 同利益，平衡他們與群眾的追求方向和任務，致力于解釋和加強組織的有效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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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李震聲)

American Higher Education Leadership Study: Paradigm Change

and Theory Explanation

Zhou Yan

(College of Education, Zhejiang University, Hangzhou, Zhejiang 310028, China)Abstract: Theories of higher education leadership research in America, such asbehavioral theory, power and influence theory, complexity and chaos theory and c ognitive theory, illustrate the value orientation, personality traits, behaviorpatterns and influencing factors of an effective higher education leader. With t he improvement of research, there have been several transitions in the content,the way and the object of the American higher education leadership research, pos t-modern constructivism theory has become the mainstream thought in building a n ew research paradigm.

Key words:higher education; leadership study; paradigm change; t heory explan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