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斐

如果把1991年錢其琛外長應邀出席東盟第24屆外長會議看作是中國與東盟官方交往開始的話,到日前溫家寶總理出席中國與東盟領導人會議、東盟與中日韓領導人會議及東亞峰會,中國與東盟關系發展已經走過18個春秋。從中國1996年成為東盟全面對話國,到2003年正式加入《東南亞友好合作條約》,成為第一個加入該條約的東盟外國家。至此,中國和東盟從冷戰時期的敵人和對手逐步發展成睦鄰互信的戰略伙伴。
回顧中國和東盟交往的18年歷程可以發現,中國和東南亞國家的交往在謀求實實在在的經濟實惠的同時,政治和戰略利益的考量遠遠超過眼前經濟方面的付出與收獲。但是在樂觀中國與東盟關系未來發展的同時,雙方在互動過程中頻頻浮現的“暗礁”,也正在成為關系長期發展的威脅與制約因素。
東盟想把中國塑造成“一根強軸”
中國自改革開放后,經濟快速增長,年均10%的增長率使得“中國威脅論”開始在世界范圍內“方興未艾”,作為中國的近鄰,東盟更是擔心不已。有專家評論,中國是東南亞的近鄰,又是一個大國,更不用說它的不斷增長的經濟實力、政治影響力和軍事能力,生活在它的陰影下的弱小國家很自然地視中國為威脅,至少是一個潛在的威脅。
2001年,為應對東南亞地區盛行的“中國威脅論”之風,中國提出建立中國東盟自由貿易區計劃。此舉一方面考慮東盟充沛的資源儲備和巨大潛在市場將成為中國未來經濟發展的推動力,另一方面,中國試圖運用補償性支付手段換來東盟國家政治和戰略信賴以及負責任的良好的地區大國威望。
2004年,深陷崛起困境的中國提出“和平崛起”理論,中國試圖通過“富鄰、睦鄰、安鄰”舉措使東盟成為認同“和平崛起”的榜樣。在中國提出“和諧世界”的國際戰略思想后,東盟又成為中國努力塑造和諧周邊的重要一環,中國希望努力構筑與東盟和諧關系的發展,使其成為中國“和諧世界”思想的最明顯證明。中國對東盟關系發展的定位和塑造不僅僅是經濟上相互依存者,更是中國國際戰略的地區協作者,中國推動雙邊關系發展的主旨就是戰略互利,共贏發展。
同樣,東盟對中國的定位也不僅僅局限于經濟利益上的惠取,也有其整體戰略發展規劃方面的如意“算盤”。“東南亞擔心,不斷高漲的民族主義可能會刺激中國領導人試圖支配周邊的鄰國。極端民族主義可能會促使中國決心成為亞太的軍事強國。”東盟深知無論是東盟各國,還是作為區域性組織,其軍事實力是無法與中國相抗衡的。因此,東盟各國與美國繼續保持和發展長久以來就存在的軍事同盟或雙邊軍事關系,推進以美國為核心的東亞多邊軍事行動體制的形成,在使自身保持在美國的東亞霸主體系內的同時,更從區域安全的角度出發,希冀中國塑造成以美國為霸主的亞太等級體系中的東亞大國。
冷戰結束后,東盟認為,美國、中國和日本等國家出于利益驅動和權力追求,一定會在東南亞地區進行擴張和競爭。經過10年的探索,東盟開始奉行“大國平衡”戰略,通過利用和平衡這些大國之間的相互競爭,使該地區的權力達到一種平衡的狀態,構筑起以東盟為中心的“輪輻一輪輻”結構。所以,從東盟的“大國平衡戰略”來說,東盟傾向于把中國塑造為支持東盟“輪輻一輪輻”結構和核心地位的一根強軸,同時希望把美國、日本、印度這樣的大國拉入這一體系中來平衡中國的影響。
南海問題:中國不會“坐看甕空”
南海海域蘊涵豐富的石油、天然氣等戰略資源,目前已經探明的石油儲量就達235億噸,天然氣8.3萬億立方米,對于一些資源儲備相對貧乏的東南亞國家來說,南海海域是一塊放在嘴邊的“肥肉”。20世紀70年代以后,越南、菲律賓、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文萊等國以軍事手段占領南沙群島部分島礁,在南沙群島附近海域進行大規模的資源開發活動并提出主權要求。南中國海問題逐漸成為牽動中國與東盟五國之間雙邊關系發展的最敏感環節。
東盟的成立起因是維護東南亞國家的政治安全,冷戰結束后,東盟安全重心轉向通過集體行動維護地區整體安全。面對綜合國力日益上升的中國,作為南海問題涉及國的菲律賓、越南、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和文萊就希望通過借助集體力量來共同對付中國,推動東盟介入南海問題。
在對內方面,東盟通過內部磋商與合作,通過《東盟關于南中國海問題的宣言》,在南海問題上形成統一立場,以集體的力量和聯合方式增強與中國進行談判的實力。而在對外方面,東盟則把南海問題推上東盟地區論壇國際會議,試圖把南中國海問題的談判納入到東盟安全機制中來。
可以說,不論是中國還是東盟,都不愿在南海問題的解決上作出實質性讓步和妥協,其解決更不是在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為不使南海問題成為雙方發展互利合作的阻礙性因素,中國和東盟2002年簽署了《南海各方行為宣言》,承諾由直接有關的主權國家通過友好磋商和談判,以和平方式解決它們的領土和管轄權爭議。
但《南海各方行為宣言》只是一份不具有法律約束力的文件,雖然起到了暫時穩定現狀的作用,但是時隔7年之后,宣言還一直停留在宣言階段,毫無進展,“東盟與中國就南海問題制定共同方針的計劃”的實現“遙遙無期”。
如今的南海群島中,中國大陸方面只控制著7個島礁,而越南、菲律賓、馬來西亞則陸續控制了40多個島礁,南海油氣資源正以每天10萬多桶的速度被掠奪。南海問題的解決目前已經不是突破雙邊國家之所能,而是單一國家對多邊組織的較量,東盟因素成為中國解決南海問題過程中一個重要的變量。
面對主權和能源權益的被侵犯,中國不可能永遠地“坐看甕空”,關于南海問題的談判和解決是遲早之事。但是東盟在南海獲得利益的時日越長,愿意放棄和讓步的可能性就越小。南海問題成為中國與東盟關系發展路程中的最大障礙性因素。但是可以預測的是,中國南海問題解決的戰略構建主動性將增強,正如有媒體報道,中國向東盟建議在就南海問題舉行會談之前,應首先分別與越南、馬來西亞、文萊和菲律賓四國舉行會談,但東盟表示要作為一個整體與中國對話。“中國的立場表明,它將對東盟采取比以往更加強硬的態度。”
沖擊中國農業等傳統產業
中國東盟自建立對話伙伴關系以來,雙邊貿易大幅度增長。根據中國商務部的統計,東盟已經是中國第四大貿易伙伴、第三大進口來源和第四大出口市場。隨著中國一東盟自由貿易區明年即將建成,中國與東盟互利合作關系將進入一個全新階段。但中國東盟經貿的發展在重構各自對外貿易伙伴、提高雙邊貿易依存度的同時,也面臨著關系進一步發展的挑戰。
首先,吸引外資方面的競爭。由于中國勞動力成本低廉,國內市場規模巨大,加上中國市場的開放度和包容度增強,外資大量涌入,而金融危機后的東盟國家由于經濟波動、政局不穩,投資環境不容樂觀,東盟對外資的吸引力受到嚴重影響。
其次,產品結構競爭。從產品結構和產業結構上看,中國和東盟的大多數出口產品是勞動密集型產品,在國際分工上處于同一水平,出口地區也都主要集中于歐盟、美國和日本等地,所以從總體上看,中國和東盟在還未建立一種密切的產業分工的情況下,其產品結構的競爭是存在的。
再次,“零關稅”將有可能使貿易逆差擴大。相關數據顯示,“中國和東盟的貿易額在不斷擴大的同時,中國對同盟的貿易逆差也在不斷擴大,且后者的增速高于前者”從1998年至今,中國對東盟貿易基本上一直呈現逆差狀態有專家分析,隨著明年“中國一東盟自由貿易區”的正式建成,中國對東盟的貿易逆差有可能進一步擴大。不斷擴大的貿易逆差會不可避免地對中國的農業等傳統產業產生沖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