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第一次孫劉聯盟破裂的原因

周豪杰

摘要:孫劉兩家在曹操大軍壓境的情況下結成聯盟,不僅取得了赤壁之戰的勝利,而且逐步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隨著形勢的變化,兩家聯盟慢慢發生動搖,愈演愈烈,最后徹底破裂。

關鍵詞:魯肅 諸葛亮 劉備借荊州 關羽

三國時期的孫劉聯盟以夷陵之戰為界,分為兩次。夷陵之戰前為第一次孫劉聯盟,夷陵之戰后孫劉兩家重新結成的聯盟為第二次孫劉聯盟。我在這里著重談談第一次孫劉聯盟破裂的原因。

一、孫劉聯盟的先天性缺陷

第一次孫劉聯盟的締造者是魯肅和諸葛亮,兩個人既共同締造了孫劉聯盟,又共同為其埋下了分裂的種子。簡而言之,這個聯盟從一出生,就存在著先天性的生理缺陷。

這要從孫劉兩家的既定國策說起了。魯肅第一次見到孫權就提出了著名的“榻上對”,做為孫吳集團的基本國策。這個國策分三步走:第一步“鼎足江東,以觀天下之畔”(《三國志·魯肅傳》);第二步奪取荊州,全據長江天險,與曹操劃江而治,“剿除黃祖,進伐劉表,竟長江所極,據而有之” (《三國志·魯肅傳 》);第三步,適時北伐,“建號帝王以圖天下” (《三國志·魯肅傳 》)。在以后的斗爭中,這個路線一直作為孫吳的基本國策被貫徹執行。孫權登壇稱帝時對群臣說:“昔魯子敬嘗道此,可謂明於事勢矣” (《三國志·魯肅傳 》)。而諸葛亮為劉備集團設計的建國路線也是分三步走的:第一步,占據荊益二州作為根據地,“跨有荊益,保其巖阻” (《三國志·諸葛亮傳 》);第二步處理好內外關系,休養生息,“西和諸戎,南撫夷越,外結好孫權,內修政理”(《三國志·諸葛亮傳 》);第三步等到“天下有變,命一上將將荊州之軍向宛洛,將軍率益州之眾出秦川” (《三國志·諸葛亮傳 》),兵分兩路,一統天下。從雙方的既定國策可以看出,兩家都要把荊州畫進自己的地盤,誰也不會輕易讓步。尤其是孫吳集團,三代領導人都想拿下荊州,孫權的父親孫堅為此還搭上了性命;孫策也采納了張纮提出的“東據吳會,兼并荊揚” (《三國志·孫策傳 》注引《吳歷》)的主張;荊州不僅“沃野千里,士民殷富”,而且“與國相鄰”,是東吳的門戶。孫吳所依仗者,乃長江天險,不管誰擁有了荊州,就等于占據了長江天險的一半,孫吳的地利優勢就不復存在了。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不管這個人是曹操還是劉備。在孫吳看來,只有占據荊州,獨據長江。才能確保江東的安全。而劉備集團則要“跨有荊益”。所以荊州也就成為埋在孫劉聯盟中的一枚定時炸彈,爆炸只是一個時間和時機問題。

曹操兵臨赤壁時,魯肅及時調整政策,說服孫權“說備使撫表眾,同心一意,共治曹操” (《三國志·魯肅傳 》)。此時劉備“惶蘧奔走,欲南渡江,肅徑迎之” (《三國志·魯肅傳 》),勸劉備“與權并力” (《三國志·魯肅傳 》),首倡了孫劉聯盟。可以說,孫劉聯盟的第一功臣非魯肅莫屬。諸葛亮在《隆中對》就提出孫吳集團“可以為援而不可圖”,又“值傾覆” (《三國志·諸葛亮傳 》),所以極力說服劉備“求救與孫將軍” (《三國志·諸葛亮傳 》),并隨魯肅到東吳,二人共同締結了孫劉聯盟。但兩人在建立同盟時,只強調共同抗曹,沒有對赤壁之戰后戰果的分配拿出一個明確的方案,尤其是荊州的歸屬問題,更是沒有協商出一個雙方都可以接受的方案,以此來維持孫劉聯盟的持續性和有效性。赤壁之戰結束后,孫劉兩家便圍繞荊州明爭暗斗,矛盾逐步升級。魯肅去世后,孫權便采納呂蒙的建議,趁關羽北伐,偷襲荊州,致使孫劉聯盟徹底破裂。

二、劉備借荊州的來龍去脈

孫劉聯盟是因為荊州才破裂的。赤壁之戰后,孫劉兩家用了一個“借荊州”的辦法,維持了十多年的聯盟,也正是孫權武力“討回荊州”,孫劉聯盟才徹底破裂。我在這里,再談一談劉備借荊州的問題。

我個人認為,借荊州完全是站在孫吳集團的立場上講的。我們先談談荊州的歸屬權問題。

荊州一直為劉表所有,從孫堅到孫權襲奪荊州之前,什么時候是孫吳的?清人趙冀的《廿二史札記》也提出過“荊州本為劉表地,非孫氏故物”,既然不是孫氏故物,就不存在借的道理。趙冀得出的結論是:“歷史上的借荊州乃系出于策略考慮”。赤壁之戰后,孫劉兩家都沒有獨自抵抗曹操的實力,另外劉備迅速已經占領了荊州的大部分地區,魯肅為了“多操之敵,而自為樹黨” (《三國志·魯肅傳 》注引《漢晉春秋》),說服孫權將荊州借給劉備,已達到讓劉備從西線牽制曹操,減輕孫吳集團東線濡須一帶的壓力。于是孫權和劉備相互上表漢獻帝舉薦對方:“劉備表權為車騎將軍領徐州牧,被領荊州牧,屯公安”。“曹操聞權以地業備,放作書,落筆于地” (《三國志·魯肅傳 》)。可見,借荊州對孫劉兩家都非常有利。 荊州真的是劉備從孫權手里借的嗎?其實劉備從孫權手里接管的只是南郡的江北部分。《江表傳》:“周瑜為南郡太守,分南岸地以備,備別立營于油江口,改名公安”。其他諸郡則是劉備自己打下來的。赤壁之戰后,周瑜率軍在江陵和曹仁展開曠日持久的攻守之戰,劉備派少量人馬協助周瑜作戰,自帶精銳攻取了零陵、桂陽、長沙、武陵等諸郡,從無立錐之地,一躍而變成了坐擁數郡的一方諸侯。孫權只占領了江夏。孫吳是赤壁之戰的主力,攻打荊州時,,又是周瑜同曹軍的主力部隊作戰,而收益最大的確是劉備。孫權顯然不會接受這個結果,但出于共同抗曹的目的,才采納魯肅的建議,暫時將荊州借給劉備。所以劉備一入川,孫權就派諸葛瑾去討還荊州。劉備不想破壞孫劉聯盟,但又不想還荊州,于是采取了無限期拖延的辦法,說:“須得涼州,當以荊州想與(《三國志·先主傳 》)。”孫權看的也很清楚:“此假不反,而欲虛辭引歲(《三國志·吳主傳 》)。”孫權馬上向長沙、桂陽、零陵三郡派出長史,三長史被關羽驅逐后,又派呂蒙率兵強取了三郡。劉備也針鋒相對,調兵遣將準備武力奪回三郡。雙方劍拔弩張,一觸即發。此時正好曹操出兵漢中,劉備惟恐腹背受敵,益州有失,便遣使議和。在加上魯肅從中調解,雙方擬定以湘水為界,湘水以東的長沙、江夏、桂陽三郡歸孫權;湘水以西的南郡、零陵、武陵歸劉備,史稱“湘水協議”。這是劉備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做出的讓步,雖然暫時維持了孫劉聯盟,但兩家關于荊州的爭奪,遠遠沒有結束。

三、關羽對孫劉聯盟破裂的責任

關羽作為荊州守將,處于孫劉聯盟的最前沿戰線,對于孫劉聯盟的破裂,負有直接的責任。王夫之認為關羽“忮吳怒吳,激孫權之降操”,使“葛魯之謀遂為滅破,不可復收”,指責“關羽毫無政治頭腦,是破壞孫劉聯盟的罪魁禍首” 。關羽蔑視孫權,激怒孫權的舉措,加速了孫劉聯盟的破裂,又擅取湘關米,直接造成孫權偷襲荊州,為此的確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如果因此把關羽看作“破壞孫劉聯盟的罪魁禍首”,不但對關羽不公平,不符合史實,而且沒有看到孫權北盟毀約的實質。

先說關羽拒婚辱使。自古以來婚姻只是政治斗爭中的手段,任何兩家都不可能通過婚姻結成牢不可破的聯盟。孫策就曾經與曹操聯姻,讓弟弟孫匡娶了曹操的侄女,又讓自己叔父之子孫賁的女兒嫁給了曹操的兒子曹彰。但當曹操在官渡與袁紹相持時,孫策卻陰謀襲擊許都,因遇刺而未遂。曹操統一北方后,馬上揮師南下,與孫權書曰:“方與將軍會獵于吳(《三國志·吳主傳 》)。”孫權為鞏固孫劉聯盟,也將妹子許配給劉備,但“聞備西上,乃譴舟船迎妹;而夫人欲將備子禪還吳,張飛、趙云截江,乃得禪還(《資治通鑒 》建安十六年)”。可見婚姻只是政治的附屬物,即使關羽將女兒嫁給孫權之子,一旦有機會奪取荊州,孫權仍不惜背盟毀約。至于關羽罵孫權為貉子和擅取湘關之米,只是孫權奪取荊州的借口而已,即使沒有這兩件事,孫權還會隨便找個其他理由。尤其是關羽擅取湘關米,“權聞之,遂發兵襲羽”。這恰恰說明了孫權出兵早有預謀,如果沒有準備,怎么會“聞之,遂發兵襲羽”呢?從孫吳方面偷襲荊州的過程來看,很顯然是經過周密布置,環環相扣,有條不紊地進行的。早在呂蒙鎮守陸口時,就主張武力奪取荊州,“密為肅陳三策,肅敬受之,秘而不宣(《三國志·呂蒙傳 》注引《江表傳》)”。魯肅死后,呂蒙接替魯肅為東吳都督。關羽對呂蒙有所忌憚,所以北伐時在荊州多留兵士防守東吳。為了麻痹關羽,呂蒙又“稱疾” (《三國志·呂蒙傳》)東歸,換上了“才堪負重,未有遠名,非羽所忌” (《三國志·陸遜傳 》)的青年將領陸遜代行都督之權。陸遜到任后,“與書與羽,稱其功美,深自謙抑” (《資治通鑒 》建安二十四年)。此時關羽北伐順利,水淹七軍,斬驍將龐德,俘大將于禁,又圍住了樊城,旦夕可下,“覽遜書,有謙下自托之意” (《三國志·陸遜傳 》),果然放松了警惕,“稍撤兵以赴樊” (《三國志·關羽傳 》)。陸遜見關羽果然中計,便密報孫權。孫權馬上召回呂蒙。呂蒙復出后,馬上白衣渡江,實施偷襲荊州的計劃。至此,第一次孫劉聯盟正式宣告破裂。孫吳集團偷襲荊州,直接導致了夷陵之戰的爆發,對三國時期的政治格局和軍事格局產生了重大的影響。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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