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外匯儲備的最佳用途是支撐人民幣國際化

劉駿民　宛敏華

摘要我國高額外匯儲備的主要來源是歐美等發達國家。主要構成是這些國家的債券等金融資產。對我國外匯儲備的利用要走出全民分配、海外抄底、企業境外投資、直接購買戰略物資以及刺激中國經濟等誤區。我國巨大的官方外匯儲備的最佳用途就是將其用來設立調控人民幣匯率的平準基金，積極推進人民幣國際化，增強我國在國際貸幣體系中的貨幣發言權，使我國成為真正意義上的經濟強國。

關鍵詞外匯儲備人民幣國際化

中圖分類號F83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4-6623(2Q09)02-0034-03

作者簡介劉駿民(1950－)，河北平山人，南開大學虛擬經濟與管理研究中心主任、教授。研究方向：虛擬經濟。宛敏華(1969－)，安徽廬江人，南開大學經濟學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虛擬經濟、宏觀經濟。

美國次貸危機爆發以來，中國高額外匯儲備投資與管理遇到前所未有的考驗。隨著次貸危機逐漸演變成國際金融危機，且愈演愈烈，中國近兩萬億美元的外匯儲備究竟應當如何投資，怎么管理，哪種途徑是最佳的，已經成為國人矚目的焦點。

一、我國的外匯儲備及其利用上的幾個誤區

所謂外匯儲備是指一國政府所持有的國際儲備資產中的外匯部分，即一國政府保有的以外幣表示的債權，是一個國家貨幣當局持有并可以隨時兌換外國貨幣的資產，是一個國家國際清償力的重要組成部分，對于平衡國際收支、穩定匯率有重要的影響。

從外匯儲備的性質和產生過程來看，它僅僅是因為國與國之間幣種的不同從而在參與國際貿易和資本流動的過程中結算的產物。外匯儲備并不代表可以直接用來分配的財富，只是它所代表的“錢”的雙重存在形式之一。例如某家企業通過出口創匯1000萬美元，通過結匯變成了我國外匯儲備的一部分，但同時國家已經通過銀行向這家企業支付了等值的人民幣。同一筆“錢”獲得了雙重存在。外匯儲備對外象征著購買力，但是從本質上來說，外匯儲備的增加或減少必然伴隨著國內等值的人民幣的增加或減少。外匯儲備不能直接用于國內，它需要通過某種方式置換成人民幣才能使用，它自身單獨是不能作為財富的。

在我國的國際收支結構中，經常項目以及金融與資本項目都是連年出現巨額順差(二者并稱為“雙順差”)，這是導致我國外匯儲備規模持續高漲的直接原因。

我國經常項目順差的主要來源是歐美等發達國家。當人們用順差獲得的美元和歐元現匯兌換成人民幣之后，這些現匯便流到外匯管理局。當外匯管理局用它們購買美元和歐元債券以后，這些現匯流回到自己的發行國，替代它們的是我國外匯管理局手中所持有的美歐政府和機構的債券。因此，我國的巨額外匯儲備主要是美國和歐洲的債券等金融資產。因此，雖然中國人民銀行掌握有巨額的國家外匯儲備，但并不等于中央銀行可以把這些外匯儲備用于全民分配。

由于中國的外匯儲備龐大，其中主要是美國和歐洲的債券等金融資產，因此美國和歐洲最希望的就是中國放棄這些債權，凍結這些債權。在這些做法不可能的時候，就希望中國高度參與歐元、美元資產的交易，在交易中將不斷損失外匯資產價值，直到近似于將它們耗光為止。不管你怎樣做，只要中國使用外匯儲備的方式會導致其價值不斷被消耗，就對歐美有利。而無論是買債券和金融資產還是購買企業和石油等資源，外匯儲備都會遭受巨大損失。因而，我們必須走出對外匯利用的幾個誤區。

1、將外匯儲備用于全民分配。由于我國外匯儲備絕大部分是以歐元和美元計價的資產形式存在的，現金很少，因此，如果使用外匯儲備必須將資產變現。中國外匯資產不能在國內出售，只能在境外出售。因此，雖然中國人民銀行掌握有巨額的國家外匯儲備，但并不等于中央銀行可以把這些外匯儲備用于全民分配。概念上講，把國家的外匯儲備視為可供分配的財富是不成立的。

2、海外抄底。目前全球金融危機還是深不見底，如果政府或者央行直接去海外投資，都不可能準確地找出世界上有哪些國家、哪些公司、哪些金融機構值得去購買。如果貿然行動，那怕只出售1／3的外匯資產，也會引起這些資產價格的大幅度下跌，再次引起世界深度恐慌。只要大規模出售外匯資產，外匯資產就將大幅度貶值，令中國一開始就遭受資產價值縮水的直接損失，不僅如此，它還會加劇金融動蕩，損害中國的大國形象，加劇中國與世界其他國家特別是歐美的沖突。

3、企業境外投資。由財政部發行債券給外匯管理局，外匯轉到財政部手中后，再組織機構或委托企業購買美國、歐洲、非洲、拉美的資源性企業。在正常時期，用部分外匯儲備投資于境外的能源、礦山和制造業未嘗不可。然而，在當前這種全球性的金融危機狀況下，對此大動手腳，去做境外投資，其風險是無法預料的。若是購買發達國家的企業那幾乎是不會全身而退的，當年日本就曾在美國做過類似事情，結果全都以虧損、低價出售或是倒閉收場，如果購買第三世界國家的資源性企業，除非采取新殖民主義的做法，用武力保護本國利益，甚至控制或參與控制當地政府才可以獲利。這是與共產黨的核心價值觀背道而馳的。購買境外資源性企業和開發權，近期得到的好處小于近期投入，而遠期則肯定是得不到好處的。因為除去武力保護下的新殖民主義以外，尚未發現境外資源投資是可以長期維持的。

4、直接購買戰略物資。直接購買戰略物資雖然是一個可以適當考慮的措施，但對于解決中國龐大的外匯儲備問題沒有決定性的幫助。中國外匯儲備龐大，少量購買某些資源(如石油)還可以，如果大規模購買石油等戰略物資，會將其國際價格迅速提高，因為除去中國自身增加的購買量之外，會有更大規模的投機活動參與。現在，美元與歐元現金比金融危機前增加了3～4倍。而可供投資的金融產品、石油期貨、大宗商品期貨卻由于危機大幅度縮水。所有虛擬經濟活動幾乎停頓。原因是沒有一樣資產是可靠的。如果中國要增加石油儲備成為定局的話，石油期貨投機會先于中國大規模購買石油而將石油價格抬起來。其他資源也是一樣。“中國賣什么什么就跌”會使得中國在出售外匯資產，籌集現金的時候就遭到第一筆重大損失，同時，相應的資產存量也隨之縮水，又遭受第二筆損失。然后，“中國買什么什么就漲”會使得中國在買任何實際資源性產品時遭受第三筆損失。

美國是虛擬經濟領域的游戲規則的制定者，也是虛擬經濟玩的最嫻熟者。然而，自金融危機爆發以來，幾乎就沒有人再跟他們玩虛擬經濟的游戲了，畢竟在他們設定的游戲規則下，除了他們自己就沒有贏家。以日本為例，野村證券去年收購北美雷曼，最近便曝出巨虧。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中國拿外匯儲備去跟美國做虛擬經濟的游戲，無論購買哪種虛擬資產進行投資或投機收益的活動，最后肯定都不是美國的對手。

5、利用外匯儲備刺激中國經濟。外匯儲備是已經由中國央行兌換過一次人民幣的外匯資產，外匯儲備越多意味著因外匯占款發行的人民幣越多。在境內支持經濟是要用人民幣的，將外匯直接交給企業或居民去使用只會

擾亂金融秩序，且加劇外匯使用時的損失，因為企業和個人直接使用外匯的途徑只有兩個：一是參與境外金融活動，一定是輸光，畢竟在金融市場上玩錢，沒有人能比得了美國人；二是購物或旅游，這無非是增加經常項目的進口，以增加平衡。與鼓勵我國貿易逐漸向逆差的方向發展一樣，會導致本國更嚴重的失業。因為用人民幣消費，“本”可以留在國內，而用外匯消費則減少國內需求。

二、人民幣國際化：我國外匯儲備的最佳用途

中國只要保持經濟穩定增長，至少在今后5年內不會改變經常項目順差的局面。同時，世界越是動蕩，中國經濟就越是被看作是躲避金融危機的避風港，大量資金會設法進入。雙順差短期內不會改變，除非人為地制造中國經濟衰退，否則外部資金大量進入的狀況不會改變。這就是說，只有從外部關系著手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在外來資金持續不斷進入的情況下，內部消化的解決辦法最終只會積累越來越大的問題。

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日本的大量外匯儲備使其國內資金充斥，資產價格持續上漲，同時，日本持續順差導致日元升值壓力也不斷增強。當時的日本政府采取的措施不是積極向外疏導日元，而是設法擋住美元入境和向外輸出美元，使得日元在國際上的供應量偏少，從而沒有壓制住日元升值的趨勢，導致日本國內實體經濟衰退，虛擬經濟泡沫化。而面臨相同情況的西德則是將其經濟黃金增長期累積下來的大量外匯儲備當作平準基金，主要用來調節馬克的匯率，同時積極通過資本賬戶持續逆差向外輸出馬克。這使得馬克在國際貨幣市場上的供給大幅度增加，迅速成為國際硬通貨，也為后來歐元的誕生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1995年以來，多邊貿易的順差和外國直接投資的大量流入，導致我國國際收支順差，積累了大量流動性的美元資產，這便是人民幣升值壓力的國際基礎。任何不能以本幣放貸的國際債權國都會面臨日益嚴重的貨幣錯配問題，即“高儲蓄兩難困境”。今天，人民幣也不例外。人民幣既無法被用來在國際金融市場上發放貸款進行投資，也不能對儲備美元資產的風險進行對沖。隨著時間的推移，美元債權進一步增多，國內美元資產所有者越來越擔心人民幣對美元升值的風險，于是會爭相持有人民幣，導致人民幣更加升值；而外國人則會抱怨我國貿易順差的持續增加，認為這是由于人民幣幣值被低估導致的，要求人民幣升值，這使得人民幣升值壓力更大，進而造成國內美元資產持有者更多的擔心。一旦發生將美元資產兌變為人民幣資產的風潮，政府就會左右為難。

今天中國走到了同樣的歷史關口，德國和日本應對本幣升值壓力和推進本幣國際化的歷史經驗和教訓值得我們借鑒。然而，我國目前采取的措施卻是類似于當年日本的措施，如鼓勵用外匯到國外投資，鼓勵用美元購買美國的飛機，以及委托國外機構投資者經營我國的外匯資產等等。這些措施既不會緩解國內流動性膨脹，也不會對人民幣升值壓力有根本性的改善。一旦人民幣升值到位，就會出現當年的日本一樣的情況，人民幣國際化的大門會被關閉。

因此，中國必須抓住自身經濟快速增長和人民幣匯率具有較強升值預期的這一黃金時期，順勢開放中國的資本賬戶，積極推進人民幣國際化和向外輸出人民幣。

當人民幣國際化以后，輸出去的人民幣當然不可能全部成為國際儲備，但是，我國巨額的外匯儲備完全可以應付人民幣的回流。如果按照6.5元人民幣／美元的匯率計算，我國近兩萬億美元的外匯儲備可以應對13萬億人民幣的部分回流，同時基本可以保證人民幣匯價和匯率的波動在我們可控的范圍之內。因此，目前我國龐大的外匯儲備完全可以作為調控人民幣匯率波動的平準基金，前提是要建立一個虛擬經濟的國際化交易平臺，尤其是債券類資產國際化交易平臺。

綜上所述，利用高額外匯儲備積極推進人民幣國際化，使我國在國際貨幣體系中具有貨幣發言權，成為真正意義上的經濟強國是當務之急。畢竟，沒有貨幣地位的經濟大國是不能持久的。對當前的中國而言，要么人民幣國際化，成為真正的經濟大國；要么曇花一現，最終受制于外國強勢貨幣和金融。因此，我國高額外匯儲備的最佳途徑是支撐人民幣國際化。

責任編輯：張書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