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時代的心靈雞湯

賴守亮

《貧民富翁》在好萊塢大獲全勝，是實至名歸。其故事背景設定在擁有矛盾社會關系的印度，講述一個貧民窟少年為了找回失去的女友而參加真人秀節目的故事。從印度貧民窟成長起來的少年，因在參與電視競猜節目的過程中愈戰愈勇而被質疑作弊。故事正是隨著他一個又一個競猜的問題，回顧自己坎坷又傳奇的成長經歷，如一幅卷軸畫，徐徐展開。與大制作的影片相比，它顯得單薄。與大場面相比，它略顯原始；與情節跌宕的影片相比，它的故事樸素了些……但是，它卻飽含著文化價值，這正是它打動評委和觀眾的原因所在。

一、電影美學價值：用原始和樸素演繹經典

對電影來說，科學技術為它帶來了一次次前所未有的變革，它使電影贏得了一個又一個新的歷史成果。在電影的歷史發展過程中科學技術始終是達到電影美學境界的一種手段和方法，但絕不是它的終極目的，更不是它的歸宿。數字化技術的飛速發展，使電影藝術的表現空間日新月異。但是歸根到底，數字化技術在電影中不能替代了觀眾對故事的觀賞。如果電影的內容空虛空泛，再好的技術也只能是對內容的一種粉飾，沒有恰當的表現內容，技術永遠是空殼，徒有其表。

在世界電影史上任何一個技術的產生，任何一次科技的發明都可能有一個被“偏愛”的過程或者是“極端化”的過程，聲音出現以后是這樣。所以才有愛因漢姆出來捍衛傳統電影的藝術純潔性。他告誡人們有聲電影的出現將會損害電影純視覺的藝術本性，并且提出了無聲電影在當時的“新技術時代的生存權問題”，同時對濫用聲音有可能產生的“聲災”提出警告。然而，使愛因漢姆不可抗拒的是聲音進入電影的真正力量在于它徹底改變了無聲電影在表現人物內心世界時的狹窄性，從而使電影在表現層面上更加逼近現實世界的原生形態。現在的數字技術也許正處在這樣一個被“極端化”的歷史過程之中。電影生來就被稱之為“白日夢幻”。數字化技術使這種夢幻在外在形態上越來越趨于現實化的同時，在內容上也將人的種種欲望演變成各種各樣的故事形式。

因為數字化技術的進人，傳統電影與觀眾那種以直觀的情感交流為核心的親緣關系也被無情地打破了。觀眾從此不再相信他們所面對的是一個由真實的現實世界所組成的感性天地，電影成了一種真正的電腦游戲和虛妄的幻想。《貧民富翁》在這個數字化的時代，卻摒棄了數字化的制作技術，基本上是由原始的拍攝方式、表演技巧、特技手法和剪輯手段來完成的精神大餐。

無論是沖天的巨浪、懾人的爆炸還是飛掠的流云，數字技術都是針對影片的總體美學風格進行設計制作，并為影片的敘事主題服務的。如今的數字技術已可以合成出非常逼真的爆炸、煙云、流沙、風暴的效果。而所有這些模仿自然現象的目的也都是針對著影片中的人。對于觀眾來說，他不關心這個電影是記錄在膠片上的，還是記錄在計算機硬盤上的，也不關心導演是利用了常規的特技還是采用了數字技術，他關心的是它在屏幕上顯示出來的那種影像效果是否能夠打動人、感染人。導演韋廉說：“我們不是在那兒純粹玩技術，數字技術它要服從你的藝術表現，它是藝術表現的一部分，你要純粹玩數字技術，那就不是電影了。電影的根本在于運用它的。”所以，技術的運用歸根結底恐怕還得服從藝術整體上的需要。如滕文驥導演所說的：“毛澤東主席在天安門上宣布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了!現在恐怕就那個話筒出來的聲音最好聽。你要用數字化技術把它變化了以后可能還不行。變化了以后那個聲音感覺不像毛澤東了。因為在天安門廣場當時就是那樣。這就是那個時代，過去的或者是最簡單的錄音機錄下來的這種聲音最親切。”因為電影最終還是反映人、表現人的，數字技術只有在豐富和強化表現人的情感世界時才是根本。而當它使電影遠離了這個宗旨的時候，就走向了它的迷途。數字化技術可以把電影的外形弄得面目全非，但是它依然不能改變人們對電影與生俱來的期待，他們想在電影中看到人的內心、人的情感和人的靈魂，《貧民富翁》用它自己交叉敘事的方式，水乳交融地呈現了一個撫慰人們心靈的佳作。

以上談到了劇本和拍攝等制作手法與手段，《貧民富翁》堅持了自己的本真。關于語言，影片開場就懸念迭起。警察對杰瑪的暴打并伴隨著的怒罵，節目主持人高昂的開場語調和輕蔑，對杰瑪“原來你是電話服務中心的倒茶生”的嘲諷，觀眾們瘋狂的鼓掌和加油助威，杰瑪戰戰兢兢的語氣……鏡頭切換得美輪美奐，配合著人物各具特色的語言和語調，一開始就深深抓住了觀眾的心。尤其值得推薦的是影片開場的一段文字獨白：杰瑪還差一個問題就能贏到兩千萬了，他是怎么做到的?A：他作弊；B：他運氣好，C：他是天才，D：命中注定。答案選D，影片的開頭便注定了結局。

關于音響，本片獲得了最佳錄音等技術獎項，電影一開場就出現了類似于敲擊木魚的背景音響，伴隨屏幕左下方出現的文字獨自。這一聲聲的敲擊同時也敲擊著我們的心，讓我們迫切想知道答案究竟是什么。在影片中，每當鏡頭切換回節目答題現場，就會出現心臟強烈跳動的音響效果，給人以緊張和急切的心理效果。還有一處很有特色，當杰瑪所在的地區爆發了宗教沖突，當杰瑪和他的哥哥眼睜睜地看著母親被亂棍打死的那一刻，電影將急促的音響效果處理為幾近無聲，所謂此時無聲勝有聲，剎那的寂靜更讓人刻骨銘心，這也為杰瑪答對問題做了鋪墊。

關于音樂，本片既然獲得了奧斯卡最佳配樂和最佳歌曲獎項，其音樂方面的出色表現更不一而足。從小時候淘氣的杰瑪和他的兄弟被警察追打，配樂是強烈的帶有印度民族色彩的打擊音樂，節奏律動且悠揚，描寫出了孩子們被迫打的那種緊張刺激；當杰瑪的哥哥狠心甩開拉提卡手的剎那，緊張的音樂忽然轉變成了憂傷縹緲的樂調，暗示了他們第一次的傷心離別。當影片最后，杰瑪看到了黃衣飄飄的女孩拉提卡時，傳出了浪漫輕快的女聲吟唱，更加凸顯了男女主角那有情人終成眷屬的美好結局。影片中音樂與情節的完美結合之處很多，讓觀眾從視覺和聽覺上得到了完美享受。

二、社會學價值：金融危機下翹首的悲情勵志、下層社會褒有的美麗心靈與美好夢想

奧斯卡是一個有藝術標準的商業獎項，定下這個標準的，是好萊塢的電影人。那么，好萊塢電影人所要服務的觀眾群又是誰呢?從娛樂片的角度說，是全球的觀眾。而從精神內涵的角度來說，則首要是美國觀眾。不管是哪一屆奧斯卡，都是跟著美國的主流思想走的。金融危機之后，人們還存在著恐慌的心理。一方面在想著盡快擺脫金融危機給自己帶來的影響，一方面又在擔憂著如果金融危機的日子越來越長，該怎么渡過?《貧民富翁》的故事集合了金融危機后人們的心理狀態。有勵志從苦到甜的過程，還有一賭之下改變命運的投機心態。再看其余的幾部最佳影片提名的影片，除了《生死朗讀》外，都是在講奮斗、勵志，都是窮人的故事。在金融危機之下，還有什么能比講述窮人勵志的故事更能引起共鳴的?

再從投資的角度看《貧民富翁》，全部投資只有1500

萬美元，北美票房接近1億，全球票房接近1.6億。而《返老還童》的投資則達到了1.5億。北美票房1.2億，全球票房2.4億。兩者對比一下，《返老還童》所創造的利潤是無法和《貧民富翁》相比的。雖說好萊塢財大氣粗，根本不差錢，但在金融危機面前，錢還是得花在刀刃上。拒絕奢侈品，也是本屆奧斯卡潛意識的做法。

當然，這種“貧民”的勝利也只是一時的，一旦經濟好轉，主流思想不再是這種恐慌與擔憂，則會有完全不同的影片占據奧斯卡的一個個席位。但是，勵志，始終應人們的精神追求。本屆奧斯卡最佳影片提名中，除了《生死朗讀》，幾乎全與勵志和奮斗有關。《貧民富翁》絕對不是一部應景之作，也許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匪夷所思地契合了時代背景。經濟危機將現實中的富翁變成了貧民，《貧民富翁》將一個窮小子變成了富翁，你可以說它是一個成人童話，可以說它是黑色幽默，但誰能否認，它在現實情況下的寓意呢?在剛剛結束的金球獎上，《貧民富翁》這匹黑馬戰勝了大熱門《本杰明巴頓奇事》而獲得了金球獎最佳劇情片獎!對于暫時還沒有看過《貧民富翁》的朋友來說，這則消息確實有些驚訝，因為《本杰明巴頓奇事》過于強大、過于震撼，而能夠戰勝它的片子又將是什么樣子呢?

看慣了時尚人士的豪賭與奢華，閱盡了外太空的虛無和漂渺，厭倦了商界和戰場上的血雨腥風，美麗的心靈、純真的夢想，始終是人類的佳釀珍饈。品味《讀者》雜志，我們會被一個個樸實的故事感動，欣賞紀錄片，我們會被原始和本真打動……電影的快餐時代，我們仍然需要真正的、平靜的心理慰藉。

三、民俗學價值：印度社會的真實生活畫卷

《貧民富翁》主題積極健康，具有草根人生的勵志傾向。盡管也有部分印度人說三道四，但這部影片在印度演著，電影海報在印度貼著——這說明印度人的寬容。毋庸諱言，影片中大量的寫實鏡頭，尤其是對暴力、犯罪、欺騙、邪惡、腐敗等毫不留情的揭露和批判，對于貧窮、宗教、兩極分化、社會不公等社會問題的關注和反思，給人以震撼和感慨。是的，我們需要歡樂和笑聲，需要幸福和美滿，但不能粉飾和虛構，應當盡最大限度地釋放來自底層的活力。我想，《貧民富翁》給我們心酸的同時，也已經體現了來自底層的昂揚的活力。這是這幅真實生活畫卷的背后意義。

濃郁的民族文化底蘊。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貧民富翁》的成功，再一次驗證了這一顛撲不滅的真理。筆者看過一些印度影片，其中一些影片如《流浪者》《大篷車》《啞女》《阿育王》等至今歷歷在目，就因為其中所貫穿的濃郁的民族文化風情：熱情奔放的歌舞、曲折的劇情、對忠誠與背叛的詮釋等等。印度題材電影能夠在世界影壇上占有一席之地，不能不說是對本民族文化傳統堅守和創新的結果。《貧民富翁》是一部很地道、很印度風味的影片，但該片的導演卻是來自英國的丹尼·博伊爾。這有點像彭氏兄弟在2008年上映的《曼谷殺手》，同樣是外籍導演，卻拍出了比本土導演更具本土氣息的電影。《貧民富翁》中的各個場景都是取自印度，無論是貧民窟、火車站還是警察局，都帶著非常典型的孟買特色。大家對鏡頭俯拍下層層疊疊的石棉瓦簡易棚印象尤其深刻，印度的國寶、被小杰瑪“誤讀”的泰姬陵也是魅力十足，還有窮人(任何國家都有，我們不要避諱，不要掖著藏著，可以拿到臺面上來逐一解決嘛)生活與勞作的場面，都是這幅畫卷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四、生命學價值：站在上帝面前，我們的靈魂是平等的

電影作品中所蘊含的生命價值(特別是人生價值)是電影文化價值中較為深層、較為重要的闡釋價值。拋開世俗和偏見，舍棄憤慨和嫉惡，生命的蹤跡無處不在。“生命之樹常青”，而體驗生命、思索生命、張揚生命，也是電影藝術魅力的源泉。生命不是空洞的概念，而是充盈于每一個個體的存在中。但電影由人創造，并因人而存在，其中心必然是人的生命形式和命運。從這個意義上說，“只有人才是美的，只有充滿生命的人才是美的”。每一個人的生命都值得仔細審視，都有屬于自己的秘密與夢想。電影藝術只有與人的生活、命運緊緊連接在一起，才能叩晌生命的感覺，探尋到生活的意義。

透視生命，首先要展現人的生存方式。好萊塢影片一貫精心描述著一種高度現代化和“理想化”的北美生活方式：文明、舒適、溫情、浪漫……男主角正直幽默，女主角能干漂亮，由此構成了對廣大觀眾強大的吸引力。然而，生命體驗更多地存在于日常生活中，更多的人活在窘迫困頓中，活在雞零狗碎中，活在嘈雜擁塞中。高明的電影敘事和觀賞正在于濾去浮動的煙塵，聆聽生命真實輕微的音色。有時生命體驗也存在于罕見的突發事件中，特別是在面對巨大生存挑戰的災難時，人的生命意義會在短時間內爆發，在一瞬間閃現出劇烈而灼人的人性光輝。人類的生命價值正是在生存形式的變幻中不斷得到實現和充實，人活著不管是享受生命，還是含辛茹苦，都是生命之光的閃耀。誰都沒有權利踐踏別人的生命，當舍利姆搶劫和槍殺十惡不赦的壞蛋的時候，我們含著淚笑了，踐踏別人生命的人必遭踐踏。

對每個具體的生命過程而言，淺的是人生的表象，而深的是人的情感世界。情感始終是電影創造的核心，對生命感覺的捕捉，經常表現為對情感的凝聚與剖析。電影敘事以人們的情感和心理方式為主脈，兩點之間直線最短，而將心比心，以情動情，是溝通創作者和觀眾心靈的最有效的途徑。“如果充分意識到情感意味著意識到它的全部獨特性，那么充分表現情感就意味著表現它的全部獨特性。”當人的內心隱藏著旋轉運動的情感潛流時，當情感在相反的兩極——歡樂與悲傷、希望與絕望，真誠與虛偽之間持續擺動時，電影讓觀眾看到了人類靈魂的最深處。回顧那些讓人們印象深刻的作品，無不如此。《雨人》中的兄弟情深，《城南舊事》中的淡淡鄉愁，《廣島之戀》中的復雜戀情……或甜蜜或苦澀的種種情感，雖然是一時一地的故事，卻似一只弓拉動千萬人的心弦，喚起了縈回于每個人心頭的思緒。無論是“大江東去”，還是“楊柳岸曉風殘月”，只要表達的是永恒的情緒或意志傾向，即便是微山淺水，也能于細微處見出廣博，化瞬間成為永恒。因為“在這一瞬間，我們不再是個體，而是整個族類，全人類的聲音一齊在我們心中回響”。

電影中的生命意蘊，人生價值是電影文化價值中最易與觀眾產生交流和共鳴的部分，觀眾觀賞電影，通過經歷影片中人物的生存狀態和生活方式，品嘗影片中人物的酸甜苦辣，體味生活的歡愉和艱辛，以達到認識自身、珍惜生命、善待生活、完善人生的理想境界。一部《貧民富翁》，讓多少人為之感傷，為之感動，為之莫名的惆悵，也為之振奮。既有愛的甜蜜，又有恨的痛苦，既有生的歡愉，又有死的痛楚。人生百態、世事況味，讓觀眾接受了一次心靈的洗禮。愈是美好的事物，當被破壞，踐踏的時候，就愈具有悲劇的力量。電影中上演的一幕幕“悲劇”把觀眾，甚至把人類的整體生命價值推向一個個新的高

峰，可喜的是這部電影，結局帶給人們更多的是希望和欣慰。片中還有人不尊重別人的生命，那等于是自己在踐踏自己的靈魂，人民大眾的心靈始終是美好的，壞人都得到了應有的懲罰，我們飽含熱淚笑了，這是給真善美最好的注解。手足情深深幾許，更有愛情撼天地。這就是永恒的生命之光，是人類永恒的真理之光。

五、宗教價值：滌蕩靈魂與審視宿命論

電影作品中所蘊含的宗教價值也是值得關注的較為重要的文化價值。人類藝術文化的發展歷史表明，藝術和宗教一直有著密切的聯系和同構統一性。兩者以其對人類生活的晦暗性的洞燭、突破與超越，激情滿盈地傳達了一種普遍性的東西，從而改變了圍繞它的人們，把人們納入一種秩序之中，進入一種神圣的意義領域。人類通過藝術和宗教不斷提供的全新意義模式共同展現被創造的知覺和意義構架，解釋其經驗并規范其生活。宗教不僅成為藝術孕生的母體與土壤，而且直接與藝術創作有機地融合在一起，成為藝術發展的無可爭辯的因素。電影作為一門依靠現代科學技術的各項成果迅速發展起來的最年輕、最現代化的藝術樣式，同樣也深受宗教文化的影響。一方面，在長期的藝術發展歷程中，藝術宗教化非常突出，廣義地看，甚至可以說，從古至今，沒有一個偉大的藝術作品是無宗教的，而電影作為借鑒并囊括人類藝術文化各種經驗的綜合性藝術，無可避免地或多或少地留下宗教文化的痕跡-另一方面，電影藝術的思維模式(包括創作思維模式和觀賞思維模式)和宗教的思維模式有共通之處。電影是影像的藝術，面對影像的電影創作者(包括電影觀賞者)對影像的偶然性、可能性、開放性以及紛至沓來轉變流動不可遏止的一切，收視反叫，耽思傍訊，在體味和知覺象外之象、景外之景，韻外之韻的同時，也會生出“終不許一語道破”的模糊感受與“無言之美”。這種創作和觀賞中的模糊性、神秘性，散發著深沉的宗教感。電影藝術家和觀眾就有可能在特定的時間和空間里，通過獨特的“影像”話語，獨立闡釋自己的經驗，得出與宗教相似的有關世界的結論，特別是對生命與神秘之物的沉思、頓悟，揭示，是與宗教(至少是亞宗教)感情和宗教經驗的理解相聯系的。以至于有人將到電影院觀賞一部電影也比作是舉行一次宗教儀式。

觀眾通過觀賞電影，特別是觀看宗教題材或與宗教相關的影片，可以看見在某種意義上他們已經覺察的東西(否則他們便不會知道他們需要它)，發現在某種意義上他們已經構想的東西(否則他們便不會知道它已經喪失了，或者當它被發現時，也不能夠認出它來)，而且還可以進一步看見他們至今不能看見的東西，甚至發現他們還沒有構想的東西。《貧民富翁》中印度教與伊斯蘭教之間的教派沖突，其實是導演要告訴我們，在今天這個多元化的社會里，我們該如何審視諸如信仰差異之類的文化差異、民族差異、地域差異和一切一切的差異性，這是宗教價值之上的價值，也是導演的本意。

但是正如藝術與宗教具有“無言之美”，觀眾對電影文化中宗教價值的闡釋也是很難的。大多數影片蘊含的宗教價值往往與生命價值、人性價值、哲學價值交織在一起。即使是宗教題材的影片，也往往借宗教的外衣傳遞更為豐富的內在的人文價值等諸多價值。

六、哲學價值：我是誰?是怎樣的抗爭?又喚醒了誰的靈魂?

電影作品文化價值中，最為重要也最為深刻的是其中所蘊含的哲學價值。電影能喚醒個體生命的感覺，更可以使藝術成為超越生命的有限而獲得無限的中介。追求永恒、普遍與無限，追求藝術創造的哲理化，是21世紀現代主義藝術作品的共同追求，也是現代影視藝術的總體趨向。

哲學和藝術都是升華現象，藝術在追求升華的進程中往往就獲得了哲學品格。同樣是對戰爭的反思，《廣島之戀》和《現代啟示錄》就超越了一般的侵略與反抗、失敗與勝利、怯懦與英勇的簡單對照，而深觸到戰爭背后人性的永恒主題。一部絕好的驚險片素材，卻引發了黑澤明對人的思考，引出了發人深省的《羅生門》。安東尼奧尼曾表示：“我的影片源自我的情感，同時對應我的生活階段。”然而他的作品卻讓東西方觀眾在個體中看到整個人類、整個世界的面影。只有關注整個人類的共同問題，才有可能引起普遍的共鳴，也只有穿透生活的表層，努力揭示出人類生存狀態的本質，才能使作品走向永恒。人，是藝術的宗旨，也是哲學的根本，而哲學意識賦予作品穿透時空的無窮魅力，也因此成為品評作品優劣的一個重要話語。

電影作品的哲學品格主要表現在對人類及其生存處境的理性思考。聰明的俄狄浦斯解開了“斯芬克斯之謎”，作為謎底的“人”，卻成為人類更難回答的問題。“人是什么?”“我從哪里來?”“我到哪里去?”“我又是誰?”從兩千多年前的古希臘直到今天，這些形而上的命題被反復追問。電影藝術無法回避也不應回避對人、人存在的本性、人的內在與外在困境的探討。電影史上那些深刻與永恒的杰作都是創作者們以深邃的目光關注人及人生存的這個世界的結果。《貧民富翁》思考著人們應有的位置，審視著我們的最終歸宿，揣測著社會的變遷與起落。怎樣認識我們自己，怎樣看待人與人，是一個永恒的哲學命題。

七、結語

一般來講，文化價值是包括認識屬性、審美屬性在內的總體化的價值屬性，因而，電影作品的文化價值除了上面提到的電影美學價值、社會學價值、民俗學價值、生命學價值以及宗教價值、哲學價值之外，還有認知價值等，電影文化自身的豐富性也為觀眾解讀電影文化價值提供了豐富性。正因為電影作品具有豐富的可供解讀的文化價值，方才形成了文化發展的當代奇觀：在電影事業方興未艾的今天，觀賞電影已經成為人們最普遍、也最平常的生活經驗了。《貧民富翁》就給了我們一個解讀的范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