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回應

雪里梅

打小，祖母就很寵我，總在我的碗里盛滿米飯，再層層疊疊地鋪上噴香的肉片蔬菜。但我的飯量一向都不大，總是剩下半碗，而祖母每次都會笑著幫我吃掉剩飯。

長大后，我戀愛了。那次男友請我吃飯，我習慣性地將米飯剩在碗里，結果，他非常自然地將我的飯碗端起來，從容地吃掉剩飯。他吃得那么自然，毫不做作。在那一瞬間，我怦然心動。

祖母告訴我，肯吃你剩飯的男人一定是可靠的，因為他是實心實意要和你過日子，這份誠意比玫瑰或誓言都更實在。于是，我很快答應了男友的求婚。

他對我確是真心實意。下雨天，他會將雨傘傾向我，而自己卻淋濕了半個肩膀；我喜歡吃水果，因此每天飯后，家里的果盤里就擺好了新鮮干凈的水果……懷孕的時候。我雙腿浮腫，醫生建議我每天晚上堅持用溫水泡腳。于是，每天入睡前，他都會端來一盆溫度適宜的水，將我腫腫的腳丫放進去，小心翼翼地揉搓按摩。水是溫的，腳是癢的，我的心卻又熱又甜。不知不覺中，他端溫水為我泡腳就成了習慣。

不知什么時候。這個甜蜜的習慣停了下來。老公開始吃完飯就一言不發地躺在沙發上看新聞和球賽，往往看著看著就睡著了，然后，便窩在沙發上不遺余力的打起了呼嚕。

我安頓好兒子睡下，將一雙疲憊的腳放進自己準備的溫水里，聽著老公如同山響的呼嚕，心里涌過一陣悲哀……再深的愛，終究敵不過歲月。他對我的愛終于倦了、淡了……淚水一滴一滴地落到腳盆里。

帶著滿腹的委屈回家，我耐下性子聽祖母坐在床頭拉家常。臨睡前看到祖母那雙層層纏裹的腳，忍不住問：“祖父給您洗過腳嗎?”祖母淡淡地說：“我為他洗了一輩子的腳，他連我的腳長什么樣子都不知道呢!”我像被刺痛了似的，一下子沉默不語。祖母看見我的模樣，轉身從柜子里找出了一副老銀鐲：“你祖父那樣粗心的一個人，居然知道用祖傳的銀元給我打了這副銀鐲子。每次看到這副銀鐲子，我都覺得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回應我的感情。”

回應?我猛然有悟。老公給我洗水果、端洗腳水、處處對我用心，我又幾時為他做過什么呢?愛情就像一場長跑，一個人在那里辛苦疲憊地跑，很容易疲倦，這時候，哪怕為他擦把汗，說一句鼓舞的話。他也會鼓起勁頭繼續往前跑。可是，我卻一直吝嗇回應他的愛，把他拋棄在孤獨而漫長的跑道上。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決心以后要和老公一起在愛情的跑道上奔跑。我開始每晚為他打來一盆溫水，然后把他的腳泡在里面，輕柔地按摩腳上的每一寸皮膚。我第一次發現，他的腳背很寬，指甲有些發黃，腳底有一層厚厚的繭子，腳后跟也開始出現了細碎的裂紋……

開始的時候，老公有些受寵若驚，怎么也不肯讓我為他洗腳。可是，我卻不肯放棄。在我的堅持下，我們開始互相為對方洗腳，當自己的腳被對方的手掌包裹住的時候，我們開心地相視而笑。漸漸地，老公不再煩躁不安，可以不借助電視的催眠，就能睡得很香。我想，那是我的愛從他的腳底一直到了他心里最柔軟的地方，落地生根。

后來我才知道，其實，那時老公已經下崗了，每天背著我偷偷地到汽修廠打零工。經過奮力的打拼，他最終成了汽修廠最出色的技師。當難關過去的時候，老公才告訴了我他當初的艱難和擔憂。他攥住我的手，動情地說：“我一輩子也忘不了，最難的時候，你堅持為我洗腳，這讓我覺得自己并不孤單，還能挺下去……”

我把頭埋在老公那沾滿汽油味的掌心里，熱淚長流。原來自己因為他的冷落而感到委屈的時候，其實，他早已經為我承擔了一切痛苦。兩個人的日子是如此的漫長，生死相隨的激情浪漫總有一天會變成骨子里的相濡以沫，這時候，只要把你曾經得到的愛加倍還給愛人，讓對方感到你愛的回應，并且堅持下去，那么，幸福就在不遠的前方等待著你!

(編輯祝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