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需要開放的國家利益

[日]小原雅博

最近在日本，我們經常在各種場合聽到或看到“國家利益”一詞。聽到類似“派遣自衛隊符合日本的國家利益”、“首相參拜靖國神社違背國家利益”等說法后，大家是否會表示理解？在“國家利益”變得“時髦”的背后，我們有必要探討日本國家利益的演變，以及日本如今到底需要怎樣的國家利益。

一個國家的興衰，歸根結底取決于如何界定國家利益，并在此基礎上采取適當的手段予以實現。如果不能正確界定自身的國家利益，國家注定會衰敗。戰前的日本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墩撜Z》有一句話：“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意思是，只要努力去把握根本，就自然而然地走進核心之道，找到本質方法。日本外務省近年公開發表的秘密文件——《日本外交的過失》就指摘了“根本”的重要性。這份文件記錄的是1951年日本外務省收到的時任首相吉田茂的指令，檢討從“九一八事變”至二戰期間的關鍵環節上，日本外交因這樣那樣的原因而導致的政策失誤。文件結論部分的概括如下：“絕不應該只考慮條約等文件的字句，而忘記深層的政治意義、影響等根本問題”。當時，日本以自以為是的“大東亞共榮圈”理念，孤立于國際社會之外，武斷地發動沒有把握和勝算的戰爭，結果導致失敗。事實表明，日本錯誤地理解了國家利益。

作為反面教材，戰后的一段時間里，日本人對于國家利益的討論始終保持低調狀態。一個明顯的轉折是，1971年，佐藤榮作首相在國會有關“國家利益”的發言達到50次之多。與此同時，“國家利益”一詞開始頻繁出現在日本媒體上，國家利益論開始逐漸興起。

圍繞日本國家利益的討論，大體有3個觀點：第一種立場被稱為理想主義，是本著對過去戰爭的反省以及對軍國主義和國家主義的警惕意識，“警告”追求國家利益有不利的一面，并且有意“回避”國家利益論爭的立場。第二種立場被稱為現實主義，認為戰后日本的外交過于關注國際協調，而忽略了國家利益，所以主張對內對外都應積極謀求日本的國家利益。第三種立場介于第一種與第二種之間，即中文所說的調和派或折中主義。首相吉田茂曾在國會上說：“作為外交的基調，我們一定要努力去伸張日本的國家利益，但其利益必須得符合世界共同的利益?！痹诠P者看來，吉田首相就是把日本外交的走向寄托于國際協調。從戰前國家利益至上主義（封閉的國家利益）到戰后國際協調主義（開放的國家利益），日本在外交戰略上的轉變是明確的。

國際協調的精神可以總括為戰后日本外交的三原則：第一，通過日美同盟確保國家安全；第二，作為亞洲國家的一員，維護穩定的地緣政治安全保障體系，從經濟相互依存的角度認識問題，通過政府對外援助或投資，為亞洲的繁榮與穩定做出貢獻；第三，高舉聯合國中心主義大旗，為確?！巴ㄉ虈业姆睒s”維持并加強國際自由貿易體制。日本受惠于這種外交戰略的轉變：日本在沒有成為政治大國和軍事大國的情況下，堅持不懈地發展經濟，結果實現了被稱為“獲得了歷史性的”高速增長。

因此，“開放的國家利益”論對日本有著特殊的意義。這絕不是軟弱的外交，而是為了國民的安全與繁榮負責任的領導者根據歷史經驗和現實進行的嚴肅選擇——資源匱乏的小島國要想確保生存與繁榮，就只好進行和平的交易。而且，我們也必須認識到，在與他國存在分歧的外交中，百分之百實現本國的國家利益是很難的，這就需要互相讓步。因此，日本應該繼續落實引導國際協調的外交政策，摒棄“一國繁榮主義”或“一國和平主義”，通過維護國際利益來促進國家利益?！ㄗ髡呤侨毡就饨还?，著有《日本走向何方》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