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合

段奇清

一根羽毛,也許太普通了,但一根一根組合起來,卻是孔雀艷麗的彩屏;一縷絲線,或許太一般了,但一縷一縷組合起來,卻是一匹光滑繽紛的綢緞;一截線條,也許太單調了,但一截一截組合起來,卻是一幅美麗斑斕的畫圖;一個字,一個詞,也許太平常了,但一經組合起來,卻讓多少人覺得芬芳盈口,余香滿心;卻令多少人笑之忘我,悲之落淚。

組合能給人一種勻稱的美,組合能給人一種平衡的美,組合能給人一種統一的美,組合能給人一種和諧的美……不過,只要是一種發自內心的順乎自然的組合,即便有所殘缺,也是一種至情之美。

人人都希望通過自己的一顆惠心,一雙妙手,組合出一種美。然而,孩子的玲瓏是一種可愛,成人的玲瓏卻只能是一種做作,一種滑稽。少女頭上插花會增添幾分嫵媚,老嫗們插花則是一種妖冶與搞怪了。夏日的大風給人帶來涼爽,冬日的狂風卻會讓人更感寒冷;干旱時的雨是甘露,水患時的雨則是淫雨。美的組合最重要的莫過于合乎時宜。

美的組合是一種個性情緒的彰顯。一首歌,或急促,或悠緩,或低沉,或高亢,或結構的整與散,或色彩的濃與淡,或組體的簡與繁……有什么樣的情緒就需要有什么樣的旋律,而一種旋律正恰到好處地渲染自己的一種心情。與其自縛于呆板的成規,窒息于枯燥乏味的所謂人生主旋律,我們何不多來一些主干之外的枝枝葉葉的輔助性的組合。如動輔助以靜,勞輔助以閑,昧輔助以思,憂苦輔助以幽默,繁縟輔助以簡單,現實輔助以夢想,慷慨悲歌輔助以含蓄蘊藉……這樣會讓生命豐盈靈動,會讓人生千姿百態。

但這種“主旋律”之外的輔助性組合并不是如花少女剃青皮光頭,并不是一家人在網上裸聊,這只能是一種裝腔作勢,這只能是一種邪門歪道。這是一種丑陋的組合。

為名利聚集在一起,那是烏合;面和心不和,那只是湊合;“甘言如飴,游戲征逐”,那也只是摻合;“利則相攘,患則相傾”,那是狼狽為奸式的糾合。“道義相砥,過失相規”,“緩急可共,生死可托”,此才是志同道合的美善的組合。

“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這是智慧的組合;“一個籬笆三根樁,一個好漢三個幫”,這是力量的組合;“群蟻敢推山,眾人敢戽海”,這是膽略的組合;“萬馬揚蹄嫌路短,群鷹展翅恨天低”,這是豪氣的組合……

“……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我們說詩因“綠”而美不勝收;“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我們說句因“敲”而“活”了起來;“風簾動,碎影舞斜陽”,我們說“碎影”極其靈動,極其富有生趣……丹青妙手對其所畫之龍一旦畫上雙眼,那龍就會破空而去;爐火純青的匠人所鍛造之鑼,其音質的好壞總是用那關鍵的一錘。世間千千萬萬的組合其動人心魄之處蓋因那神來之筆,畫龍點睛,一錘定音。

有人寫了“快樂”二字,他扔掉了,因為他是用篆書寫的,他認為,篆書的快樂太纖巧了;又寫了,又扔了,因為這次是用隸書寫的,他以為隸書的快樂太張揚;第三次寫了,還是扔了,這次用的是楷書,他覺得楷書的快樂太拘泥;第四次用草書,還是不要,他覺得草書的快樂太飄忽。后來用行書寫,這次留下了,他說:“這行書,用大筆蘸濃墨寫的,既沉實厚重,又行云流水一般流暢自然,這才是真正的快樂啊!”美的組合是一種細微之處見精神。

金在沙中,浪淘盡,方顯金的本色。點石成金,只能是一種傳說,一種愿望。美的組合是沙入蚌蛤體內,年久摩擦、浸蝕而成的一顆珍珠。美的組合是個人素質的長期積累和精神的升華。

嚼別人的饃沒有味道,你的組合是別人意會到了但又沒有做出的,美的組合是一種獨一無二、別出心裁的創造與創新。

組合的探索是迷人的,只要心中擁有真,擁有善,無論何種組合都會是一種至性至情的大美!

(編輯靜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