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那抹向家的朝陽

王國軍

從小就在母親的臂彎里長大,我喜歡那種安寧的感覺。

老屋還是以前的樣子,只是主人已經鬢發蒼白。很多年都沒有回家了,屋前的那兩棵槐樹,已經粗壯無比,枝繁葉茂。橫一架秋千,躺在上面,遙聽來自山那邊的駝鈴聲,確也非常愜意。母親正在廚房里煮甜酒,她知道我們愛吃,每次回來她都要做。冬天,甜酒能久放,母親一次就泡了二十斤米,夏天就只敢泡兩三斤。

父親的腳步聲響起。肩上一擔籃子,里面全是魚、肉,還有我最愛吃的爆米花。很少見父親這樣忙碌了。忙碌中閃動的卻是一張笑意盈盈的臉。我剛走到灶下,母親就揮著手說,去休息,去休息。

只好到外面,遠遠地看見父親正在和田里勞作的鄉親們打招呼。有人說,看你樂得,是不是撿了什么金元寶啊。父親就朗朗地笑,比這個還要實在,我兩個仔都回來了。那人就說,兒子回來了,你就更忙了。父親邊走邊說,只要他們常回來,我再忙,也忙得值。

聲音一波一波地傳來,我的心一陣陣溫暖。

忽然想起小時候,父親每天晚上都會在村口的那棵槐樹下等我放學歸來。抱起,狠狠地親兩口,乖兒子,回來了,走,回家去哦。我就在父親如山的背上,瞇著眼,靜靜地享受著,小小的心,很安靜很溫馨。

風兒輕撫,歲月如歌。在父母強有力的臂彎里,以前那個淘氣的小子,轉眼長大成人,娶妻生子。而父母卻漸漸變得瘦小,虛弱。虛弱得只剩下一點點心愿:只希望不被我們淡忘。

一家人都圍在火鍋邊,母親不停地給兩個兒媳夾菜,父親就不樂意了,瞧你,從來就沒給我夾過菜。母親笑,好好好,看在兒女都回來的份上,破例給你夾一回。父親也忙著給兒媳夾菜。

眼睛觸到母親那雙蒼老的手,我的眼忽然一紅,強忍住淚,趕緊從行李包里取出一盒保健品說,媽,給您的。母親樂了,沖父親說,你看,還是兒子心疼我。父親瞪了瞪母親,又瞧瞧我,我連忙說,少不了你的。說著趕忙給父親取來襯衣。父親這才笑了,興奮地說,你別臭美了,兒子還是更心疼老爸些,你瞧瞧這衣服,多氣派!

在家待了一周,接到單位通知,我不得不匆匆踏上離家的旅程。一周后,妻子給我整理行裝時,忽然驚訝地叫,你快來看看,給母親的保健品她又原封不動地還給我們了,上面還有歪歪斜斜地一行字:

兒啊,有你這份心意,媽就知足了。你岳母身體不好,你給她捎過去,就說感謝她,給了我們這么好的一個兒媳。如果有時間,就多回來走走,老家雖窮,但至少是你家,媽不圖別的,就只想多瞅你幾眼……

忽然想起,前不久,在岳母家,我們也遇到了幾乎同樣的事情。同樣被偷偷塞到了行李里,同樣類似的留言。再看妻子,她早已是淚水漣漣。我輕輕挽住妻子,深深嘆口氣。

原來,我們的母親,所需要的,不過是我們心里那抹向家的朝陽。

(編輯仕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