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海靜
由于筆者來自少數民族地區,長期以來在民族地區的生活和學習,對于跨文化交流中的文化誤讀問題一直很關注。在當今這個全球化的時代,溝通與對話是民族發展的必要手段。在跨文化交流過程中,不論是國內漢文化和少數民族文化,還是差異更大的中西文化交流,都存在這個問題。而不論是從文學。還是從文化來說,文化誤讀都是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
樂黛云老師將誤讀定義為:指把文化看作文本,在閱讀異文化時很難避免誤解。人們總是按照自身的文化傳統,思維方式和自己所熟悉的一切去解讀另一種方法。一般來說,他只能按照自己的思維方式模式去認識這個世界。換句話說,文化的符號系統、價值系統和思維系統在不同民族中是相對固定的、穩定的。由民族中的人們所傳承。并作為該民族理解其文化內部和文化內涵的依據。那么一民族文化被另一民族文化理解的過程,即是對該民族文化中的價值觀念、風俗習慣、宗教信仰、行為方式、藝術內容、審美趣味等多方面的誤讀。所以文化誤讀是在交流過程中不可能忽視的問題。
因為交流而產生的誤讀。尤其是從文學交流上來看,有著其自身的哲學依據。法國理論家皮爾·布狄尼在他的《文化生產場》一書中提出折射理論,對于交流問題提出了一個好的觀點。他認為社會現象在文學中的反映不可能直接發生,而是必須通過文學場的折射。文學以它的歷史、特點以及約定俗成的默認成規等構成一個文學生產場。場外的社會現象只能通過折射而不能直接在這個場中得到反映。因為它必然因文學場的作用而發生變形。將這一理論運用到文化的接觸和對話中,樂黛云老師打了個比方,甲文化與乙文化相接觸必然產生這種折射。屬于甲文化的群體或個人進入乙文化時,必然帶著它自身的文化場——思維方式、默認成規等。而使甲文化在他的研究和陳述中發生折射而變形。瓦爾特·F·法伊特在《誤讀作為文化間理解的條件》一文中引用了馬丁·海德格爾對理解的本體論的分析斷言:他人的共同此在之屬于共在的展開狀態等于說:因為此在之在是共同存在,所以在此在的存在之領悟中已經有對他人的領悟。這樣的領會,和一般的領會一樣,都不是一種由認識的出的知識,而是一種原始生存論上的存在方式,惟有這種原始的存在方式才使認識和知識成為可能。自我認識以原始地有所領會的共在為基礎。作為人類共同存在,理解把握了我們與之同在的他者。瓦爾特·F·法伊特進一步說,與他人的共在主是在人的行為中——對我們而言,尤其是在語言中——顯露出來。無論我們做什么,說什么,我們的所行所言都以他人為前提。這個前提非但不避免誤解,反而首先盡可能地制造誤解。因為理解是透視性的即受制于我過去的成見,當下利益和未來的預期而被理解著。但正是在對他者的誤解中,他者才作為不想被我過去的成見,當下的利益和未來的預期。但正是在對他者的誤解中,他者才作為不想被誤認為一個熟習之存在的他者而被理解。也就是說誤解是把他者作為生疏的、非熟悉的新的事物來指認和理解的,帶著對異種文化的關注。
從哲學認識論上看,理解基礎上的誤解在一個存在的循環論中。在認識論上,理解恰恰是異解——或者用通常的說法,首先是誤解。區別在于:僅當疏者是作為他者來理解而不是作為習者來誤解時,理解才可能發生。在理解基礎上的誤解,是我們進行交流中無法繞過的一個障礙。
在后現代社會里,解構主義也對文化誤解進行了闡釋。哈羅德·布魯姆認為對文本根本不存在絕對的或唯一的正確的理解,對文本的理解,其根本特點是不確定、多元化。他在《影響的焦慮》一書中把對文本的所有理解形式,包括翻譯、批評等,一律命名為“誤讀”。他在對詩歌進行闡釋的時候這樣說:“詩的傳統的形成乃是一代代詩人誤讀各自的前驅者的結果,而我們對古典詩歌的理解只不過是前人千百次誤讀的結晶。”解構主義在對誤讀的描述中不是重視對傳統的是非判斷,而是強調誤讀本身的實際意義或功效。但是“后現代時代是差異性和異質性時代,它消解了所有的整體敘事,是西方文化主導地位的減弱,是所有文化和倫理道德差異性齊聲并發的時代。”絕對的差異性導致了福柯的“絕對無法與他者的溝通”的論斷。如此導致了跨文化交流的一個悖論。
但是文化誤解的存在,對于文化本身的自我,及對文化進行的闡釋由于受到上文提到的諸多意識形態條件的限制,我們不可否認,由于歷史原因,種族優越感已經并仍在人類學和人種學中廣為探討。它被當作了一種誤解現象。即:對疏者的誤解轉而成為對習者的理解,并把自我肯定為正確的、善的和文明的,而把疏者更多地描述成野蠻的、未開化的甚至是邪惡的。例如從少數民族來說,由于地理歷史等原因,尤其是地處偏僻,不為人熟知的少數民族,人們一提起就聯想到貧窮、落后、未開化、野蠻等。雖然這是一個客觀存在的事實存在,但在人類共有的文明面前應該沒有優劣之分。當然隨著改革開放,政府采用各種手段努力做到民族平等采取各種手段來制約這種不平衡的現象。從文學文化這一塊來講,對待文化誤讀的態度就尤為重要。樂黛云老師從宏觀上,更為客觀地提出了“和而不同”的原則。第一,事物雖各有不同,但決不可能逃離相互關系而孤立存在。“和”的本義就是要探討諸多不同因素在不同關系網絡中如何共處。二是“和”的主要精神就是要協調“不同”,達到新的和諧統一,產生新的事物,這一事物又與其他事物構成新的不同。三是“和”的主要內容是“適度”,“適度”就是“致中和”,即不是“過”,也不是“不及”,而是恰到好處,因適度而達到各方面的和諧。這是一個很普遍的原則。但是我認為作為文化被誤解的一方,鄒威華在《跨文化語境中的文化誤讀與文化寬容問題》一文中提出的文化寬容觀念對于被誤解一方具有更好的啟發意義。戴緯·錢尼在《文化轉向:當代文化史概覽》中說:作為社會群體的成員,我們應該理所當然地認為對日常社會問題存在著不同的處理方式,任何形式的社會秩序都是一個實用目的的建構。因此,寬容的核心原則是尊重差異,接受與我們認為正常的東西所不一樣的另一套東西。
在解讀文化寬容時,寬容首先被視為一種價值;同時寬容被看成是對現代性的構成原則,由此個人或社會對寬容的背離是一種不幸的時代錯誤,損害了現代進程。文化寬容的緩解和避免因各個民族思維方式習慣、文化模式、價值取向等方面不同而導致文化誤讀與文化沖突的有效手段和措施。文化誤讀和文化寬容是辨證統一的。文化寬容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寬容或容忍交際者所產生的文化誤讀。但是文化容忍寬容有個度的問題。對正確理解文化誤讀和平衡文化寬容度的把握,既要從不同文化本身差異角度去考慮,又要從社會心理、文化認知、讀者角度、哲學、語言學、文學和權利等方面去考慮。界定文化誤讀是否合理的尺度就在于誤讀的解釋能否對文本文化實現超越和升華。文化解讀需要有多元開放的心態,不論是正讀還是誤讀,都必須依據文化發展的尺度對包括自身文化在內的各種文化作“適應性”解讀。對文化寬容中的“度”的平衡和把握,應以是否影響交際行為本身和對文本合理性解讀和闡釋為分水嶺。而其界定文化誤讀是否合理的尺度在于誤讀的解釋能否對文本文化實現超越和升華。在整體文化中形成一個張力,推動文化不斷發展和進步。
作為客觀存在的實際問題,文化誤讀從哲學上、人類學上、文學上等各方面都是無法避免的客觀存在。但是我們也看到了闡釋而帶來的另一個視角。而文化誤讀的尺度把握,在于誤讀的解釋能否對文本實現超越和升華。從古至今,文化處在發展和進步的曲線上,對于誤讀的存在,我們用文化寬容的態度去對待它,為各民族自身文化發展注入新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