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山青
緬甸面積有十七個臺灣之大,比法國不小,更比越南泰國大,和我國有兩千多公里的邊界相交,且私交很好。
我從上海出發到昆明用了近三個小時,然后轉小飛機到曼德勒用了一個小時。曼德勒又名瓦城,位于緬甸中部,是曾經的皇城,現在緬甸的第二大城市。下榻的酒店就在舊皇宮旁,是這個破舊城市里你完全想不到的四星酒店,總經理還是一位有藝術品收藏趣味的澳大利亞人。

佛的關照
緬甸是個宗教國家,小乘佛教涵蓋了大部分。在這個國家里幾乎人人都要出家一次,男的做和尚,女的做尼姑,經過寺廟學習和修煉之后也可以還俗。他們人生最大、最重要的追求是吃過用過之后,余財要去敬佛修佛塔建寺院,以求來世有福。因此在緬甸的各處都有佛塔聳立,僅曼德勒一地就有佛塔大寺院二百五十多座,小寺院一千多座。
安頓好住處我們就上旁邊不遠的佛教圣地曼德勒山,盤山公路上去之后還有一段路要走上去,并且不能穿鞋子,赤腳行走對我來說很是久遠,但這里是緬甸,氣溫四十度。
在緬甸,如果半路上看到什么大的或新的建筑都很可能與中國有關,如最雄偉的新實皆大橋就是中國承建的。可是沒有幾條像樣的公路,大多坑洼不平,故而行駛只得四十來碼,常常以為跑了不少路,其實路途并不長。
下午四點半,太陽還高懸在西邊的半空中,遠處望去,一條大江貫穿這座舊城,這就是伊洛瓦底江,是緬甸的母親河。山上很涼爽,時有陣風穿過,時有小和尚小尼姑走來走去。緬甸人整日有著一種半眠半醒狀態,從表情上找不到有什么欲望,有佛的關照,今世隨命,不求富貴,心的平靜像伊洛瓦底江緩緩無聲;日升日落,百年千年一如往昔。
我們一行去到伊洛瓦底江的南岸,木材就從這里裝船運出去,緬甸的硬木也是世界聞名,其中金柚木首屈一指,其他如紫檀,花梨,酸枝均占木材市場的主流。
緬甸的民居很簡陋,相對于佛塔、寺院就非常突出那種高大和金碧輝煌。大神廟的雄偉讓人驚訝,只是尚未完工就遭受地震,幾道巨大的裂縫自上劈下,歷經二百多年,依舊立在那里,在夕陽的余暉里尤顯蒼涼。
我懶在大神廟下邊的涼棚吸椰汁,有小孩來兜售紀念品,我見一排明信片有一張印的是一座長長的木橋,我指了一下這橋,她們異口同聲“烏本”,“烏本”,響亮!我自此記住了。
“烏本”是世界上最長的木橋,由1086根巨大實心柚木建成,歷經了150多年依舊堅固。橋長1.6公里,在當地稱之為情人橋。
素素不知什么時候尾隨我身后,我發現這個孩子長得正,跟著就跟著吧。天快暗了,我猜不出素素是男是女,于是用英語問其他孩子才知道是女孩。頭光光,大概是尼姑剛還俗。十歲的孩子挺乖,幫我們搬椰子,問她去中國讀書嗎?她搖頭說是喜歡錢,要養家。臨分手我從錢包里抽一張大錢遞給了她。車輪啟動,素素在揮手,回頭望去,烏本的情人橋在黑幕里一點點,一點點終于消失了。
入鄉隨俗

沒來緬甸之前,我對這個國家的理解實在太淺,親密接觸之后才知道緬甸社會秩序不錯,大概是公務人員中大多數人也都進過廟堂做過和尚的緣故,對于來世的好處人人身心追往。政府用礦產、木材和進出口關稅來維持國家運轉,老百姓做生意也不用繳稅。當然因為國家窮,大部分基礎設施也是多年不顧,交通落后到常常我們一上路幾個小時甚至十幾個小時,路上太耗時間。
緬甸人一般較黑較瘦小,女人牙齒都比較白而密,男人大都咀嚼檳榔,牙都尖散,我見他們常常在吐血紅的口水。平時他們較為懶散。與世界各地一樣,華僑總是勤力,不斷打拼。主要是華僑一般不太信命。有人說是這樣一個努力創業,拼命勞動,善動腦筋的過程,其實也是與上天討價還價的過程,總會有一方要妥協。華僑的成功也確實印證了這一說法。一般來說,華僑長年累月都或多或少建立起一份不薄的家底,緬甸也是。在當地請我們吃飯的都是華商。
每次開飯我們人多,都是分兩桌,面對這么多的菜,天又熱,我要了啤酒來喝。緬甸的最大好處是環境未被污染,水質好,這也是封閉不開放、商業化味道少的好處,所以這里的啤酒很不錯,倒進喉嚨里舒爽之極!
我們每人換了五萬元緬幣,本來我也不準備買什么,面額最大的一千元。聽起來一千元很大,實際值人民幣六元五毛,如我買一個椰子就是一張千元幣。小孩纏我買工藝品,很長時間纏著,一煩,摸一張給她,細想才只有六塊五,可是小孩已經樂壞了。
當地人都圍裙子,很好奇,于是我們每人也都買一塊。你還別說,圍了條裙子后,再往臉上涂一塊香樟木磨出來的樹泥,就是一個活脫脫的緬甸人了,也就算入鄉隨了俗。
潑水節
這次去緬甸正趕上他們的潑水節。原潑水的意思是祝福來年豐收和喜氣,但現在的年輕人是鼓足了勁要狠狠玩一把。
曼德勒皇城大街每隔六十米有一司令臺,都是這幾天搭的木頭戲臺。這天下午我們也準備好了被人潑水的,結果人群全擁上街頭,皇城河里的水被抽上來澆得大街變成河道,年輕人幾近瘋狂,女的在臺上翩翩起舞,男的喝了酒在街上在車上手舞足蹈,整個城市里的人一副醉態。
我們的車子要通過大街被臺上的人用消防龍頭噴得不行,只好用大浴巾將腦袋遮起來,只有短短幾十米的路要走幾十分鐘,甚至很多人搬來大冰塊,化水澆人,凍得受不了,最后我們棄車而逃,用腳趟過街河,這下我們一行人搶到了水龍頭便使勁噴在半路上的緬甸人。他們澆水竟忘乎所以了,完全惡作劇似地玩耍,拼命地澆、噴,足足兩個小時。這一天下午隨著音樂節奏,大家玩得盡興,幾十年沒發泄的童心和戲弄的情緒在緬甸發揮得淋漓盡致。
普甘、眉妙

普甘是著名的萬塔之城,到處佛塔林立,而每個古塔細看都有區別。在塔林之間有車道,十七世紀的英式馬車在塔林里跑來跑去。有些塔年代久遠有自然塌落狀,最大的幾個高塔在夕陽光照下,更是莊重而肅穆。我們在普甘有三天的時間,兩次去最大的那座古塔,據說一千多年前那個修建此塔的皇帝是因為殺了自己兄弟和父親才坐上皇位,常常做噩夢,有人勸他修巨大佛塔以鎮鬼魂,于是就修了這座巨塔,當時就葬了二十幾萬人,后來他沒過多少安穩日子就給印度人擄了去,被殺死在異鄉。
曼德勒四十度高溫,可是只有一小時車程的眉妙卻是明顯涼爽。眉妙是緬甸貴人避暑的地方,參天古樹,綠蔭遮蔽,英國人留下來許多老別墅,路上老式馬車很多。我們在這里一呆就是三天,住在英國式舊大樓里。眉妙的芒果最好,素有鉆石芒之稱,折人民幣只有一塊五毛一個。
湖上晨昏
去茵萊湖時,面包車司機是一名三十五歲的緬甸青年,名野兔。天雖熱,但饒有興致,路上的大樹及街邊的水果小攤,都是和中國完全不同。忽然我看見一列火車慢慢駛過,最后幾節無篷無蓋,滿滿地擠著興致勃勃但尚未溫飽的人,完全是《貧民窟里的百萬富翁》那副景象。
去茵萊湖的路窄而不平坦,路上車少,面包車加的是柴油,動力不小,加上野兔是旅行社的司機,常跑來跑去,路熟,也一直開到天快暗了才到碼頭。一算已經跑了九個小時。
一見到湖和窄長型的魚艇我就來勁了,頭一個跳上去。這里的兩岸英式樓宇再配上魚艇,有點威尼斯的味道。天黑透了,完全看不清湖面到底有多大。終于見有燈處越來越近,是一片水上巨大的木建筑,也是我們要下榻的水上賓館。
湖上的客房里面竟也有陽臺和沖涼間,落下蚊帳睡下去不想潮濕和悶熱,半夜起來推開窗戶,讓風兩邊通過。湖上夜里怪聲不斷,清晨更有魚躍聲撲通撲通,蛤蟆叫也連成一片。一看表也只是五點多,天微亮,太陽尚未露頭。我步出門外,見對面攝像早已架好機子等著太陽躍出湖面。
終于看清楚這一片湖景及我們入住的水上賓館,水清得連水草和魚都見一清二楚,還有漁民打魚,見他們輕輕地沿木屋收網,打撈到的只是小魚,可是我眼睛老見到很大的魚游來游去,大概大魚經驗豐富,不輕易撞進網中。
茵萊湖的晨景由于光照而奇美無比。據說這湖形成五萬年了,但要破壞和污染它也是幾年時間而已。緬甸由于沒有發展工業而使自然生態得以延續,所以有時候誰先進誰落后,真也是見仁見智了。
那天我們分坐三艘艇去游湖,駛進小湖道兩岸有游覽景點,旅游品商店,手工產品現做現賣,如手飾,鐵器,布片,珠寶加工,自然更有大寺廟,午飯也是在水上木屋的涼亭用,啤酒也有,還有其他各種新鮮的果汁。
涼風陣陣吹來,舒適而輕松,我們的手機全都失了效,因此這一段悠閑的時間讓人有足夠思考的空間。如果一切回歸原來的生存環境,時光會讓人覺得漫長,生命不再顯得倉促,被解讀的各種文本因而也會變得更具豐富性,功利一定退卻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