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武男
金融危機使中國政府意識到美元“一幣獨大”國際貨幣體系的弊端,同時也堅定了推進人民幣國際化的決心。作為世界第二大經濟貿易國,人民幣的國際化既是必要。也是無法回避的問題。
目前,中國央行已與中國香港及韓國、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白俄羅斯、阿根廷6個國家和地區簽署了總額為6500億元人民幣的貨幣互換協議,為人民幣跨境結算提供了資金支持,也為人民幣國際化邁出了歷史性的一步。
然而,目前的全球金融危機,只是催生了人民幣國際化這一夢想的早產。或是某種程度上。創造了人民幣今后成為完全可流通和國際可儲備貨幣所需要的基礎條件,但人民幣國際化切不可操之過急,這既存在著客觀現實的問題,又存在著更長遠未來的戰略思考。
漸進式演進策略
從央行加快人民幣結算的試點,到央行行長周小川發表的署名文章,以及建立上海國際金融中心的目標,無不顯示出提升人民幣國際地位的意圖。其目的,現階段是想化解由于過多儲備美元,或擁有過多美元資產帶來的風險,但這絕非是一個簡單的經濟戰略,應該是一個更長遠的地緣政治戰略考量,它是大國崛起的前奏,更是中國施展其國際影響力、承擔大國義務、改變國際規則。重布世界政治和經濟新格局的一個清晰信號。
所以,目前中國政府采取的一系列舉動,可以解讀為人民幣正在實行一個漸進式的國際化策略從周邊化到區域化,再到最終實現國際化。人民幣在周邊地區以“硬通貨”的形式出現,早于10年前,僅去年結算量就有230億元,基本實現了準周邊化。這樣人民幣就可以由準周邊化發展為正式周邊化,進而發展為正式區域化及準國際化,最終實現真正意義的國際化。
目前,東盟貿易中以人民幣結算的比例為50%,與越南、蒙古、老撾、尼泊爾,俄羅斯、吉爾吉斯、朝鮮和哈薩克斯坦8個國家簽署的有關邊境貿易本幣結算的協定,初步形成了一個大概有幾千億元人民幣規模的貿易結算量。
從實際狀況觀察,人民幣走站在周邊地區的策略比較好。中國和周邊地區的經濟互動性比較高,特別是東北亞、東盟兩個經濟區域帶。當然,中國和拉美、非洲也有很好的友誼和經貿往來,互補性也很強,下一步肯定是重點。但該地區的問題也較多,除了政治,社會穩定性的問題外,主要是其經濟運行質量不高,缺乏可持續力,現階段只能通過石油,礦產與中國進行貨幣互換。最近中國政府批準向毛里求斯提供2.6億美元的貸款,其中一部分將以人民幣的形式提供,以及下一步還考慮用人民幣向亞洲和非洲的貧困國家提供援助,鼓勵受益的國家至少將部分援助用于購買中國制造的機械設備及其他產品等措施,其目的還是基于外交層面布局。
雖然人民幣國際化提上日程,但仍是有一個漫長的路程,現在是一個好契機,但真正實現,還需要有很多配套措施,同時也意味著中國將來要承擔更多世界責任和義務。尤其是現階段世界經濟還有諸多不確定因素,許多對沖基金的下一步走勢也不甚明朗,中國經濟自身的起伏還未有定數的情況下,人民幣的國際化前途未卜,存在著許多變數。目前與其說是人民幣想走向國際化,還不如說是由于美元的疲軟,美國經濟的信心受到挑戰,歐元、日元受到牽累,其他國家經濟受到重創,對手紛紛倒下后,凸顯了人民幣的強大。
當然,人民幣國際化本身就具備三大優勢:一,擁有大量的美元外匯儲備,二,與相當多的周邊國家和世界各地存在貿易逆差,三,“兩岸四地”的大中華區日漸成為世界最活躍經濟貿易區,其外匯儲備、進出口商品總額、綜合競爭力,可謂是屈指可數。
但人民幣的國際化也必須正視三大問題。第一、中國的綜合國力并不強,引以為豪的外匯儲備較虛,20多萬億元的國內居民儲蓄,由于缺乏足夠的社會保障,很難形成真正的購買力,第二,中國的企業缺乏創新、科技進步和管理能力,其效益和可持續發展力嚴重不足,經濟發展的基礎不穩,第三、中國所推動的人民幣國際化,還是在現有的國際經濟秩序和國際貨幣體系的框架下進行的,無論采用的法律體系,還是其運用的經濟工具和分析體系,實質上是不支撐人民幣國際化。所以可先加強區域貨幣合作,取得經驗和認同。另外,一個貨幣的國際化,尤其成為可儲備的貨幣,或被廣泛采用的結算貨幣,除了經濟因素之外,很重要的是文化因素,被認同的價值觀、國際化的人才和被普遍認同的政府信用等,因此,人民幣的國際化必然是個漸進性戰略。
國際化的下一步
人民幣成為區域問的投資貨幣,其前提是必須實現人民幣的可自由兌換。目前人民幣僅在經常項目下實現了自由兌換,資本項目下的自由兌換還沒有實現,這成為未來人民幣國際化的最大障礙之一。此外,中國必須具有成熟的金融市場,有能力為周邊國家提供更多以人民幣計價的金融產品,必須推動人民幣計值的亞洲債券市場的發展,為形成儲備貨幣職能奠定金融市場基礎,減輕對美元債券市場的過度依賴,給國外的人民幣持有者創造投資的渠道。
當然,最首要的還是不斷增強國力。一個強大的貨幣背后要有強大和高效率的經濟做后盾,經濟的大起大落定會使得幣值隨之大起大落:經濟的穩定增長也是人民幣國際化的重要先決條件。人民幣國際化的下一步,基本面是要把中國經濟搞好,來支撐人民幣的國際化可持續走下去。人民幣的國際化、以及在國際貨幣體系中發揮重要作用是大勢所趨,但中國在國際經濟金融舞臺上話語權嚴重缺失又是大問題。國際貨幣機構中,必須要有與中國大國地位相匹配的話語權,如果還沒達到,就應該有策略去應對。因此,周小川提出IMF特別提款權的問題,但是并非是一朝一夕能解決的。
改善貿易條件外,擴大人民幣的“活動半徑”,可以視為是人民幣走向國際化的下一個重要策略,加快與周邊國家和地區的金融合作步伐,盡最大所能擴大人民幣與其他國家和地區進行貨幣互換,從6個變成10個,變成20個等,再有就是加大周邊貿易,延伸投資和貿易活動空間,無論是非洲、拉美還是其他地區,只要有使用人民幣的貸款、人民幣互換方面的考慮,就要運用政治、經濟手段去推動,不然再往下走就會面臨很大挑戰,英美國家在這方面是有清晰的戰略布局的,這些問題一開始就要想清楚。怎么走自然就明白了。
需要考慮的問題
人民幣國際化在整個國際化貨幣體系方面只是“小試牛刀”,目前需要從一個更宏觀的角度去思考。就整體而言,中國要思考是繼續跟著全球化走下去,還是脫離全球化。如繼續往下走,也就必須依賴于國際貨幣體系、國際經濟規則,就需要全面提高話語權來推動中國的目標,但是這樣去做,人民幣國際化就可能變成一個美麗的夢想,另一種情況,中國如脫離了全球化戰車,人民幣成為世界上不得不選用和打交道的貨幣,那么需要創造一個全新的經濟理念和體系,又如何去實現、如何被廣泛地認同?這就是個大問題。
同時,現階段要摸清推動人民幣國際化的底牌是什么?我們認為,目前有兩大底牌,首先是擁有13億人口的強大內需市場,這對蕭條的全球經濟局勢而言,吸引力無與倫比;再者是中國的文化因素,她所倡導的和合精神,具有強大的吸引力和包容力,不會讓人在接受上感到不快,或者出現“勝者通吃”的窘境。
中國大量的美元資產蘊藏著相當的風險,而貿易順差帶來的一些問題,也無法用一招一式來解決,出口拉動型經濟發展模式現在看來是禍福難料的。這種增長,既不能帶來有效的內需和提高人民的生活質量,也不能增加國家的真正財富和可持續的發展動力,反而給人家冤大頭的感覺,兩頭都損失,上下都不滿,另一方面,雖然金融危機對中國外貿造成不可避免的負面影響,但也倒逼中國貿易,產業結構的升級,這將增強貿易支付的選擇權和貨幣影響力,從而有利于人民幣國際化進程的推進,根本上有利于中國的和平崛起,
現在的問題是,貿易順差形成后,中國擁有的美元資產風險與低成本制造業受;中擊就愈加突出和明顯。在這種情況下,要考慮人民幣國際化的基礎在哪兒?國家的“家底”在哪兒?能不能提供人民幣國際化的更大保障?美元的國際化有賴于國際金融貨幣體系,整個貨幣體系是架構在西方的經濟學基礎上,這種貨幣體系支撐了整個美元時代,其表現形式就是話語權。未來幾年問,中國的話語權是不是反映到人民幣上面?這是一個龐大的工程,就像“冰山一角”一樣,“角”上的東西是人民幣國際化,“角”下的是國家的綜合實力,文化的軟實力、人才的儲備量和天賜的良機。
我覺得,再過10來年、20來年,隨著中國的整體提升及歷史的選擇,人民幣國際化也許會是一個實實在在的現實,此時此刻就要講策略,雖然上海可能是未來的世界金融中心,但香港因其獨特的、無可爭議的優勢,是人民幣國際化的示范地和“跳板”所以不要各地一窩蜂去炒作概念,盲目推進。
人民幣國際化既然不可能一蹴而就,那就要用自己的耐心,恒心、信心,以及智慧,去等這一天吧。
(作者系亞洲金融合作論壇秘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