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企利潤背后的制度特權

遵循通行的企業、公司和產權制度的一般原則，國企上繳利潤是一種絕對義務。但現在的比例確定，其實是討價還價的結果。

包含租金的利潤

每年豐厚并增長的國有企業利潤里，暗含著“以租代利”。

租是要素的報酬，尤其是自然資源要素的報酬。國有企業、國有林場、國有農場長期無償使用國有的自然資源和實際享用租金，這些租金本應上繳國家，但被留在了國企內部。

著名經濟學家、北京天則經濟研究所所長盛洪

舉個例子，國企以極低的代價，壟斷開采國有礦產和實際享用礦區使用費，比如每噸石油只交30元的所謂資源費，比市場確定的礦區使用費少交了數百元。具體到石油國企，2007年我國燃油產量是1.87億噸，按每桶40元計，石油企業少交了321億元的礦區使用費。

其實除了石油和煤炭以外的國有礦產資源租金，比如鐵礦鋁礦等，還有國有工業企業的土地資產等，實際都是免租金的。

租金如果在一個企業內部的財務報表中，則是算作成本。如果報表中租金這一條沒有，那么這一塊成本就沒有，就變成利潤了，而這個利潤就有可能再發生變化，可能變成工資。

國有企業近年來一項改革叫做高管股權激勵，也有期權激勵。含義是其薪酬和企業利潤、股票價格掛鉤，以期獲得更大的激勵。但是別忘了這個利潤很大程度上來自租金。也就是國企的利潤不是真正的利潤，里面有資源租金的上升，尤其是油價近些年增長得這么快，中石油、中石化管理層的收入其實跟這種所謂利潤掛鉤，跟石油稀缺性的價值上升在掛鉤。

換句話說，國有企業員工和高管的收入實際上是和租金掛鉤，結果把自然資源的租金轉變成企業內部的個人收入。

既然企業利潤包含著資源租金的上漲，那么剔除資源稀缺性價值上升因素和壟斷因素，剩下的才是管理層努力的結果。如果沒有剔除這些因素就簡單籠統地講掛鉤制度，是有巨大問題的。

現在的國企制度，是將全體人民的自然資源產權，交給一部分人使用和經營，既不上交租金，也不上交利潤，實際上是讓一部分人無償占有全體人民的租金利益。

國企無償享用地租和礦產資源的費用也導致了一個競爭的不公平。因為民營企業肯定要交地租和其他各種各樣的租金，而國企少了租金負擔，成本變得較低，因而能在競爭中顯出某些優勢。

作為目標，國有的自然資源租金作為法定的財政收入要通過某種方式確定下來，要設立統一的管理收租的機構，當然這個租金最后可以在各級政府之間進行一下分配。同時國企應把租金納入到財務核算中，作為成本的一部分。

上繳利潤不應討價還價

剔除資源租金因素后，國企利潤該如何處置？

工商銀行、中國石油、中國移動三大國企2008年盈利共計3000多億元，卻只須上繳國家200多億元紅利。

國有企業也是企業，國有獨資公司也是公司，國有產權也是產權，要遵循企業、公司和產權制度的一般原則。一般原則在所有成熟的市場經濟國家都是通行的，包括產權收益歸產權所有者所有，企業將利潤交給股東是一種絕對義務，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利潤如何分配使用，包括怎樣分紅，是由產權所有者決定的，本來產權所有者所獲得的利潤就是剩多少拿多少，不存在不同的上交比例問題，企業虧了所有者還要承擔虧損。但現在的比例確定其實是政治經濟學過程，是討價還價的結果，這在憲政上是錯的。

對石油等壟斷企業上繳利潤，社會頗多爭議。

對于目前巨大的未上交利潤使用情況，公眾是要有知情權的。比如說以往13年未上交的6萬億元利潤沒有上交，可能很多都花了，可能再投資了，也可能發獎金了。關鍵在于這么大數額我們要知道是怎么花的。所以這里要強調審計，不僅是信息披露的問題。信息披露是企業自己披露，審計是外部中立機構進行審計。對6萬億元利潤是怎么花的，公眾是有知情權的，是要進行審計的。按照目前國資委的規定，5%上交或者10%上交，90%沒上交或者95%沒上交要有附帶條件，就是怎么花的也是需要審計的。還有以后未分配利潤授權管理層使用的話也要進行審計。這是比信息披露更強的要求。

國有企業應是比上市公司公共性質更強的企業，有義務向公眾披露財務和其他重大信息，而且這種義務是強制性的，不披露不行。

改進國企治理結構

國有產權是一種特別值得重視的產權特殊之處在于它的收益歸全體人民，但由于存在著嚴重的委托代理問題和高昂的委托代理成本，所以要特殊建立和完善國有企業的治理結構。

現代公司的治理結構就是要解決分散的廣大股東和較少的管理層之間的不對稱問題，現在股份公司可能有上萬個股東，但我們的國有企業問題更嚴重，有13億股東。

改進國企的治理結構，核心是避免內部人控制。我們不得不承認現在國有企業存在著內部人控制的問題。國資委現在努力在重建國有獨資企業的董事會。董事會要增加獨立董事或外部董事，而且使得外部董事名額達到多數，減少管理層的名額，至少不能讓管理層操控董事會。在這樣的董事會條件下可以提出利潤分配方案。如果所有者的代表，全國人大和國資委對國有利潤分配方案有疑義可以進行復審，這是補救的制度安排。

這需要修改《公司法》，以明確國企利潤分配的合法程序，以及明確在出現一些可能出現的問題時候有一種補救的法律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