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聯邦原始股詐騙案的玄機

周　翀

與中國證監會同樓“辦公”，號稱和監管部門關系非同一般，非法銷售即將赴美上市公司原始股，致近百人遭受共計2000萬元的損失……

2008年11月10日，北京市西城區人民法院作出判決，“第一聯邦案”被告人錢勇、張政軍、郭允若因非法經營證券業務，犯非法經營罪，分別被判處7年，6年，2年有期徒刑，并處罰金。

“鼠穴”建在監管機構旁

這個樓就是中國證監會的樓。我們是證監會批準的合法單位。證監會的房子是不賣的，我們租了20年——你見過在公安局門口銷贓的嗎?有什么好擔心的?

“我們和證監會一起辦公，關系很好，證監會也有人買了這只原始股：我們和北京市工商局關系也很好，這是通過關系拿到的項目。”

2006年春夏時節，幾乎每位被“請”到北京金融街富凱大廈B座612室的人，都要接受如上的“洗腦”教育。在這處名為“美國第一聯邦集團公司北京代表處”(以下稱“第一聯邦”)的寫字間內，電話鈴聲此起彼伏，業務員西裝革履，投資者絡繹不絕，不時還有老外和據說是擬上市企業老板的各色人等來往不斷，一片事業騰飛的景象。

第一聯邦的主業，就是非法代理銷售西安交大長天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稱“西安長天”)的“原始股票”。

2005年8月，西安長天與第一聯邦簽訂所謂“赴美上市輔導協議，在此之后，第聯邦于2006年春在富凱大廈租下辦公室，以“購買即將在美國上市的內部原始股，確保半年內增值5倍以上”等名義，開始向不明就里的投資者銷售西安長天的所謂“原始股”。

“那個大樓蠻氣派的。”受害人李某回憶說，很多投資者都被第一聯邦的辦公地址蒙蔽，從而放松了警惕。第一聯邦甚至在其網站的公司地址中赫然寫著“北京市金融街19號富凱大廈B61 2室(中國證監會)”。但受害人不知的是，富凱大廈有A、B兩座樓，其中A座是中國證監會辦公地，而B座是租賃寫字樓，入住根本無需經過證監會，更遑論與證監會的密切關系了。

顯然，第一聯邦的中國區總裁錢勇和運營總監張政軍是深知險處生財這個道理的。其下屬銷售人員更是頻繁地向受害人渲染與監管部門的“密切關系”，以博得受害人的信任。

兜售西安長天“原始股”

檢察機關提供的工商登記資料顯示，西安長天主要從事研制、開發和生產軟硬件，環保技術研發及環保工程系統集成業務。

第一聯邦選擇非法銷售西安長天“原始股”是有玄機的。第一聯邦在非法銷售的過程中，大肆渲染西安長天所在行業和公司本身的發展前景和投資價值，煞有介事地炮制了投資報告，廣泛利用2006年前后上市的高科技公司案例進行誤導性對比，利用投資者一夜暴富的心理，一舉摧毀了眾多投資者的心理防線。

如第一聯邦炮制的一份《購買即將在美國上市的內部原始股，確保半年內增值5倍以上》的宣傳資料稱，西安長天具有環保和軟件雙重概念，測算2004年至2007年的每股稅后利潤分別為0.126元，0.32元、0.41元和0.552元。“按第一聯邦設定的流程和時間運作在美上市，最低價格在4美元左右；以第一聯邦控盤和資本市場資源判斷，保守估計上市價格15美元不是問題。”

另一份宣傳資料中，第一聯邦則將網易，攜程，搜狐盛大等上市公司的股票表現一一列舉，以期讓投資者得出西安長天同具廣闊發展前景的錯誤結論。

有一位投資股市多年的受害人，盡管對于證券知識有較為全面系統的掌握，但在與錢勇深談多次后竟也認為錢勇的上市思路是可行的，他說“我確實被錢勇說服了。”

頗具諷刺意味的是，錢勇在接受訊問時承認“西安長天這個項目從一開始就是違法的”。

假戲真做大手筆收購股權

與同期發生的其他非法證券活動相比，第一聯邦可稱得上是大手筆了。在靠出售所謂的西安長天“原始股”獲得大量非法收入之后，第一聯邦竟然真掏出了1200萬元“真金白銀”，用于購買西安長天的股份。

2006年6月2日，西安長天第三次臨時股東大會決議，同意西安長天大股東西安交大產業集團總公司將所持39.88％股權以每股1.6元的價格轉讓給第一聯邦，雙方于5日后簽訂股權轉讓協議，第一聯邦將1200萬元匯入交大集團賬戶。

談到第一聯邦此舉的動機，偵辦此案的北京市公安局經偵處的警官分析說，這是因為“局沒做完”。他認為，在手中沒有西安長天股票的情況下，第一聯邦已經大賺特賺，如果39.88％的股權到手，第聯邦成為西安長天第一大股東，炒作空間將加大。

由于執法機關的及時介入，第一聯邦的“局后局”沒有變成現實，但后續發生的事情說明，這39.88％的股權確實成為第一聯邦為轉騰挪的有力武器。

2006年10月15日，第一聯邦發布有關說明，偽稱上述股權已于當年8月末辦完產權過戶手續，在2007年初上市的計劃不變。第一聯邦一方面提高了西安長天“原始股”的銷售價格，同時在對已購買“原始股”的投資者的宣傳中，稱西安長天美國上市取得積極進展。

然而，事實再次說明，這只是第一聯邦在演繹最后的瘋狂。第一聯邦對西安長天發起的收購，根本沒有取得商務部，外匯管理局，工商部門的批準，1200萬元的匯款也系人民幣而并非外幣，根本不符合外資收購程序。這一切，不過是一場鬧劇而已。

非法證券活動與傳銷手段結合

查閱本案判決書可以發現，作證的受害人中有不少都曾在第一聯邦工作。本案審判長介紹說，此案受害人中第一聯邦員工所占比例較高，很多“原始股”是以員工名義購買，但資金多是員工親戚朋友湊的。

偵辦此案的檢察官介紹說，成為第一聯邦銷售員的前提條件是購買原始股，施害者往往也是受害者。本案案犯郭允若組織的10余人的銷售團隊成員中，不少人都購買了“原始股”，郭本人也不例外。

第一聯邦管理層為“原始股”的出售價格設定了不同標準：員工購買價格為6元/股，員工親友購買價格為9 6元/股，其間亦有7元/股8元/股等購買價格，不一而足。總之，在員工購買價格之上的銷售價格，可以作為銷售提成發放員工。

同時，第一聯邦也為員工的傭金和晉升制定了詳盡標準。檢方提供的證據顯示，員工當月銷售數量分為6檔，可享受從1500元/萬股至7000元/萬股的提成，達到一定標準還可得到500元至2000元不等的底薪及補助。

第一聯邦設計的“局中局”，給偵辦和審判工作帶來了一定麻煩。檢察官回憶說，在提審及法庭辯論的過程中，錢勇，張政軍等均稱未對外向不特定對象銷售“原始股”，所售股份均為內部員工購買，試圖規避相關法律規定。在起訴和審理過程中，如何界定施害者和受害者也是一個問題。

檢察官介紹說，“受害人普遍忽略了一個問題，即第一聯邦雖然工商登記注冊沒有問題，但經營范圍并不包括證券經營活動，銷售股權是非法的。”

此案中損失最大的受害人楊某，將本人及父母的房屋拆遷款等共計301萬元用于購買“原始股”，案情大白后遭受重大打擊，至今仍無法取得聯系。

受害人余某被騙54萬元，資金也多來自親戚朋友，她目前只得在北京四處打工籌錢還債。

反思整個受騙過程，受害人李某坦言，“我們買到原始股的可能性基本為零，大家都知道原始股肯定是賺錢的——上市就變現，不上市就吃紅利。可是如果要上市，人家為什么會轉讓呢?”

“99％以上的原始股都是騙局。”李某的語氣中透露出無奈和心酸。

(摘自2009年2月23日《上海證券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