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具有整體藝術美的音樂劇

音樂劇《星》是一部具有整體藝術美的現實題材都市原創音樂劇，在第八屆中國藝術節上榮獲了引人注目的文化部第十二屆“文華大獎”。我認為，它的成功要素主要有以下三點：

第一，抓住了音樂劇的綜合性、現代性、多元性、靈活性、商業性特征和都市文化屬性。

音樂劇《星》把選美、追星、緝毒、經紀人、打工族、俱樂部、歌舞廳、怪異的模特、迷人的燈火、林立的樓群、機敏的干警……這一切城市現象、都市符號、時尚元素都非常巧妙地融入其中并進行了藝術化的處理和再現，充滿了都市氣息，非常貼近人們的生活，使人有身臨其境之感。難怪有一位樂評人稱，《星》是迄今為止他所看到的國內“最像音樂劇的一部音樂劇”。廣州歌舞團看好了音樂劇這種舞臺藝術形式的巨大魅力以及在文化市場中的潛在競爭力，試圖走出一條新路。我非常希望廣州、深圳這些地方能夠創建一個音樂劇劇團，成立一個音樂劇實驗基地。可以招收專業院校培養的音樂劇演員，中國音樂劇研究會以及全國的專家也都會鼎力相助。要搞真正的音樂劇，還是一定要吸收一些經過專業音樂劇訓練的演員，會表演、能歌唱、能舞蹈，三者能統一起來。現在《星》劇中是分離的，這是迫不得已而為之的。假如這些人能招進來，我們中國的音樂劇就會大有希望。其實我國并不缺音樂劇演員，只是有不少都流失到了國外。我在任總政歌劇團團長時曾有三個理想：１．聚集人才；２．建個劇場；３．招收一批音樂劇班底演員。在演傳統歌劇時，他們是群眾演員；在演音樂劇時，他們是班底演員；在下部隊演出或商業演出時，他們是舞蹈演員，一舉三得，盤活劇團。但是前兩個理想都實現了，第三個理想卻一直沒實現，這是很令人遺憾的事。

第二，《星》基本做到了一部成功音樂劇所應具備的標準：好看、好聽、有趣。

首先，它的故事非常簡潔，動人。“女孩月月從家鄉來廣州找失去聯系的姐姐如花，無意中經紀人鄧士龍極力游說她報名參加選美，在陌生的人群中，月月遇上了便衣警察陽光，互生情意，在陽光的鼓勵下，月月終于選上‘花城之星。陽光執行任務時，發現自己一直跟蹤追擊的大案嫌疑人竟是月月的親姐姐如花。如花被同伙殺人滅口，在生命的最后時刻報警。在搜捕行動中，為了戰友的安危，陽光壯烈犧牲……”。《星》劇成功塑造了陽光、月月等非常鮮活的人物形象。不少舞段的處理也很好：比如在包裝月月的過程中，過場式的四對雙人舞，編得非常現代、時尚；其次，表現男女主角愛情的那場戲，男女演員的激情演唱配以如夢如幻般的舞美和舞蹈場景，給人留下很深的印象；還有“我們青春我們美麗”充滿律動的舞段等。最令我喜歡的是，當陽光和月月發生爭執以后安排的那段拳擊舞，既突出了陽光的職業特點，又表現了陽光此時的心情，體現了陽光的性格，很準確地營造了戲劇的情境。除此以外，帶有裝飾風格的舞美、五彩斑斕的燈光以及絢麗多姿的服裝等等，這一切都構成了視覺的盛宴，非常好看。

《星》劇的音樂很優美，動聽。縱觀全局，我認為《星》劇的音樂是下了功夫的，既通俗又時尚，還不脫離劇情和人物，不是洋腔洋調，而是具有中國風格的。作曲家李小兵很年輕，但是很有才華，非常懂得讓主題變化重復，貫穿發展，因此，顯得集中統一。不少音樂主題給人留下深刻印象：譬如愛情主題不斷重復，很動情；月月尋找姐姐時經常出現的那個主題，很有山村的鄉土味；陽光的主題，還有勁歌風格的《你是我的歌》，還有三拍子行進風格的《在浩瀚的星空》，充滿律動之美的《青春之星美麗之星》等等，音樂形象都很準確。作曲家還調動了獨唱、對唱、重唱、合唱、說唱、器樂等多種手段，使音樂的形式豐富多彩，而且很入耳，很動聽。難能可貴的是，這個戲還融入了不少詼諧幽默的音樂：如廣告歌《我是害蟲》音調的運用，約翰?施特勞斯的圓舞曲等；便衣警察們唱的《小伙子長得像朵花》，追星族們唱的從星期一到星期九的《愛你愛你我愛你》都饒有趣味，加上形體表演，構成了非常熱鬧的音樂劇場面，很有趣。

第三，積極的思想內涵和美好的象征意義。

一部優秀的音樂劇除了好看、好聽、有趣味以外，還需要有積極的思想內涵和美好的象征意義，給人以啟迪，給人以鼓舞。而這種啟迪和鼓舞又應該是自然的，不露痕跡的，隱含埋藏在作品中的，而不是概念化的，標語、口號式的，人為拔高的。音樂劇《星》用“你是浩瀚星空哪一顆……”的手法來探尋人生的價值，用星星來作象征，很有意味，我也很喜歡。歌劇《芳草心》和《野火春風斗古城》中都曾用過：例如在《芳草心》中表現芳芳在護理受傷后被蒙上眼睛的于剛時，對于剛產生了朦朧的感情時所唱的《星星之歌》：“你穿過夜空，你迎來黎明，你這美麗的星星，你一往情深，你無比真誠，你這明亮的眼睛，啊，美麗的星星，明亮的眼睛，你離我多遠又靠我多近，你這愛的精靈。”如在《野火春風斗古城》中表現金環赴死前對鏡梳妝時唱的《永遠的花樣年華》的中間部分“明天我將會變成一顆星，從九天輕輕滑下，落到高山我是長春藤，落到大海我是珊瑚花，落到大平原我是芳草綠，野火春風又吐新芽……”。我記得有一首非常動人的詩，說地上有一個人，天上就有一顆星，地上死一個人，天上就掉一顆星，有的人偉大，有的人渺小，偉大的人死了，他的那顆星會變成無比美好的東西。因此，音樂劇《星》用月月、陽光、星和絕頂等作比喻，很具象征意義。前不久，公安部組織了北京的詞曲作家座談，要搞公安征歌，說是迫切需要一首《中國人民警察警歌》，以樹立公安機關和人民警察的良好形象。為了維護國家安全和社會穩定，公安民警做了大量卓有成效的工作，他們付出了巨大的辛勞和犧牲。我看音樂劇《星》如果能給全國公安系統巡演的話，一定會大受歡迎。

當然，從藝術精品的要求來看，音樂劇《星》還存在一些不足之處，在此也提一些建議，僅供參考。

一、還需要進一步加強戲劇性

音樂劇《星》目前還缺乏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東西，缺乏強烈的戲劇矛盾和戲劇沖突、戲劇懸念。由于如花是販毒集團成員，已在明場交代了，那么最后的結局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了。另外，陽光和月月的感情如何確立，如何深化，以達到更感人的程度，這些方面都還存在有待商榷的地方。我認為，音樂劇與歌劇的不同之處在于它特別強調并注重劇本的戲劇性，只有做到引人入勝、扣人心弦、發人深省，才能始終抓住觀眾。

二、還需要進一步打造經典唱段

音樂劇除了要寫好敘述性的、推動戲劇展開的唱段以外，還需要精心打造主要唱段。我們應該努力爭取一部音樂劇能留下一至兩首經典唱段。當然，這不能成為衡量一部音樂劇藝術水準的唯一標準，但是能不能留下唱段是很重要的。我認為唱段的流傳有兩種：一種是能被大家眾口傳唱，而達到家喻戶曉程度的，如《北風吹》、《洪湖水，浪打浪》、《紅梅贊》、《小草》等；另一類是能夠在音樂會上或聲樂大賽上經常被人演唱，被音樂院校作為聲樂教材保留的，讓一般人知道并喜歡欣賞的，如《今夜無人入睡》、《回憶》、《阿根廷，請不要為我哭泣》等。我曾與人合作創作了一部音樂劇風格的輕歌劇《玉鳥兵站》，由于種種原因只在全軍會演獲了一等獎，沒在社會上公演，但幸運的是留下了一首主唱段《我心永愛》。１９９９年創作以后，在連續五屆中央電視臺全國青年歌手大獎賽上都有人選唱，它延續了《玉鳥兵站》的藝術生命。如果能留下一到兩首唱段，那么這部音樂劇就比較容易在歷史長河中被保留下來。音樂劇《星》不乏精彩唱段，但我還希望它能有一些經典唱段。這就需要調動所有的積累，從形式到內容，從旋律到結構，以及大眾的審美情趣等方面，深入研究、開拓創新才能達到。首先，你的歌詞要能進入人的心靈，要能讓人產生共鳴。在技術上，除了要注意它的曲式結構以外，還要重視它的旋法結構，因為，旋法結構是更微觀的東西。例如我們學作曲家韋伯，在音樂還沒穩定下來之前而他是絕不變化的。我們有的作曲者在音樂還沒穩定就急著變化，結果什么都記不住。比如中國民歌《孟姜女》是用“頂真格”（即“魚咬尾”）的旋法來寫的，旋律組織非常嚴密。再比如《酒干倘賣無》是五聲音階階梯式的旋法結構等等。音樂是時間藝術，曲式和旋法結構越嚴謹，越容易記憶，越容易流傳。

三、還需要進一步把握好開局和收尾

音樂劇《星》現在的開局和收尾都不夠精煉，也不夠精彩、新穎。開局皮太厚，進入太慢，收尾也比較拖沓、堆砌，為了呈示和再現音樂主題而作了層層鋪排，疊床架屋，降低了興奮度和戲劇效果。一部好的音樂劇開頭結尾很重要，中間再有“四梁八柱”撐住，有幾個精彩的核心場面，音樂劇得先做零件，所謂零件就是場面，把幾個核心場面做出來，撐住了就好了。入戲要快，結束要爽，這是一個基本原則。

任何一部作品都必須經受時間、歷史和群眾的考驗，“行百里而半九十，”最后的努力是最艱巨的，但也是最有價值的。成功往往在最后的堅守之中，像登山一樣，只有咬緊牙關完成最后幾步的攀登，才能登上山頂看到盡收眼底的無限風光。我真誠地希望音樂劇《星》能在演出過程中，多聽取各方面意見，不斷打磨、不斷修改、不斷提高，使其更臻完美、更趨成熟，實現劇中男主角陽光的理想：登上絕頂，那只屬于陽光的終極和無限！

王祖皆 總政歌劇團藝術指導，中國歌劇研究會主席、中國音樂劇研究會代會長

（責任編輯 于慶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