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只電水壺

黃 渤

我有一只電水壺，跟了我很多年。每次水燒開了，它總會一邊發出響亮的哨聲，一邊噴出大股大股溫暖的蒸汽。我尤其迷戀它的聲音，覺得像是戰斗的號角。

我的妻子，也是一只這樣的電水壺。

上高中的時候，我迷上了跳現代舞，課余時間還與外校同學組成了舞蹈隊。我與妻子就是在那個時候認識的。當時舞蹈隊里有好幾個女生，她算是與我講話偏少的一個。

高中畢業后，我沒考上大學，干脆和一個哥們兒成立了搖滾樂隊，取名“藍色風沙”。大概半年時間，樂隊就在青島的演藝吧打開了局面。可惜沒過多久，那個哥們兒就決定獨自南下發展了。

大學的門進不了，音樂夢又得重做。我當時挺迷茫的，突然就想到了已經考上大學的她。說來也怪，之前跟她不是很能聊，但那個時候就想和她敘敘舊——大概是覺得，我當時的心態沒人能真正理解，而她跟我同為理想派，起碼不至于給我澆冷水。

結果，她非但沒給我澆冷水，還出了個讓我熱乎乎的好點子：“再找人加入，重新包裝‘藍色風沙。實在差人，我上!”就這樣，我的“藍色風沙”又“刮”起來了。到了寒暑假，她還跟著我們天南地北地去“走穴”。朝夕相處，有粥一起喝，有飯一起吃，我倆就這么日久生情了。

在之后的歲月里，為了理想，我南下廣州，北漂京城；為了賺錢，我開過工廠，做過生意，當過老板……這些在親友眼中大都是不靠譜的事，她卻依然像只開心的電水壺，為我吹響熱乎乎的號角：“能支配自己的理想、時間和收入，怎么不靠譜了?我看沒人過得比你逍遙!”

沒多久，有朋友推薦我去演一部電影《上車，走吧》。這回，連我自己都覺得不靠譜了：就憑我這長相，又沒有表演基礎，怎么能演電影呢?可她找朋友一打聽，原來是讓我去演民工，一下子樂了：“找你太對了!你有沒有當明星的氣質我不敢說，但絕對有當民工的潛質!”沒想到，就是這次看似最離譜的嘗試，開啟了我混沌未知的表演之路。這部電影竟一舉獲得金雞獎最佳電視電影獎。

這下子，我成了出演“民工”“小偷”等小人物的專業戶。而為了能在北京陪我發展，妻子還放棄了青島穩定的工作，到北京一家電臺兼職當主播。2002年，妻子又冒出一個新主意——鼓動我考北京電影學院。因為考表演專業我過了年齡，她建議我考電影配音專業：“你多年模仿各個歌手唱歌，聲音的可塑性很好，完全可以模仿各種腔調。”妻子說讓考準沒錯，于是我鼓起勇氣，真的報考了配音這個完全沒想過的專業，結果也真的成功考入北影。

北影畢業后，隨著那部《瘋狂的石頭》，我的片約也開始“瘋狂”了。前不久，我們賣掉了以前健翔橋的房子，在馬甸橋買了新房。這一來，不少親友都說，黃渤賺著錢了，換“豪宅”了。殊不知我買房貸了一大筆款，搞得至今都沒買車呢。

其實，換房一樣是妻子的主意。妻子是這么說的：“你的朋友太多，新房子大點兒，他們采咱家聊得晚了也有地方住。你這輩子就指著朋友，不能讓朋友深夜里還沒著沒落地往外走!”

看來，妻子不止是我一個人的電水壺，她還溫暖了我的朋友。

(摘自《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