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角錢1根的白發

仲達明

不知從哪天起，爸爸頭上出現了白發，可他卻堅決不信。媽媽發動我和小妹幫爸爸找白發。爸爸夸下海口：1根1角錢。于是，我和小妹變成了兩只小蜜蜂，在爸爸的頭上飛來飛去，尋找黑發中開花的白發。那時。1角錢可以買兩塊奶糖、4塊橡皮和1個本子。

爸爸那時比較忙，我們只在吃飯時才能遇到他。我們一邊吃飯，一邊“深情”地望著他，希望從他的頭上發現一根白發，那樣，我們小小的內心就能得到大大的滿足。有時好不容易看到一根白發，我們就會把碗筷一丟，竄到爸爸身邊。為爭搶一根白發，不小心把周圍的黑發也拔了下來。

疼嗎?我和小妹問。爸爸假裝生氣。卻又笑笑說：“不疼不疼。”看到那根被小妹搶去的白發，我責備她把黑發也拔下來了。“黑發就像沒變黃的葉子，你們發現沒有，沒到秋天也會有綠樹葉掉下來呀。”爸爸說。小妹得意地舉著那根白發和到手的1角錢。歡快地跑開了。

到初二的時候。我們似乎一下子長大了，不再拔爸爸頭上的白發。有一天吃飯。媽媽忽然說，怎么好長時間不見你們搶爸爸的白發了。我們吃著飯，都不作聲。爸爸開玩笑說，是不是嫌錢少了，那我出1塊錢1根，行不行?我們各吃各的飯，頭也沒抬，淚落到碗里。

4年后，小妹意外地離開了我們。幾乎是一夜之間，爸媽的頭發一下子全部變白。每當看到他們的白發，我就不由自主地陣陣心痛。

也許是兩位老人都接受不了對方的白發，終于在一個午后，買來染發的藥水，又找來一把棄用的牙刷。我隔著窗子看著他們把黑色的液體倒進一只碗里，加水拌勻，接著再圍著毛巾把頭洗凈，然后，爸爸先坐下，讓媽媽用牙刷把碗里的液體刷到頭發上……

隔著玻璃，我淚流滿面，心中祈求上蒼，有沒有辦法能讓二老的頭發由白變黑?如果有，我會付10塊錢1根，100塊錢1根。行嗎?

(水中荷摘自《湖南工人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