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化是詩歌作者仿效前人的寫法而加以變化,以獲得新的思想和意境的一種手法,具有推陳出新的作用。點化不是引用,也不是用典,因為詩歌的語言極其精練,對平仄的要求又極其嚴格,詩人不可能把前人說過的話或者事情直接搬到自己的詩或詞中,而是運用仿效和化用的方式來汲取前人的成果,使詩詞的句子呈現出繼承與創新的特點。
有的點化是借用前人的話語融合到自己創造的境界中,把前人的說法改變一下,創造出新的風格。如:“‘寒鴉千萬點,流水繞孤村,隋煬帝詩也。‘寒鴉數點,流水繞孤村,少游詞也。語雖蹈襲,然入詞尤是當家。”(王世貞《藝苑卮言》)秦觀在自己的作品中成功地借鑒了前人的成果而使自己的詩句富有意韻。
中學教材《唐詩宋詞選讀》中的注解部分也出現了“點化”,如:張九齡《望月懷遠》中“不堪盈手贈,還寢夢佳期”。該句暗用晉人陸機“照之有余輝,攬之不盈手”的兩句詩意,翻古為新,襯托出詩人對遠方之人的悠悠不盡的思念之情。“誤幾回,天際識歸舟”(柳永《八聲甘洲》)化用南朝宋謝眺《之宣城郡出新林浦向板橋詩》:“天際識歸舟,云中辨江樹”句,寫出了一個女子思念遠方之人,用誤識歸舟的錯覺反襯思念之情深。“當時明月在,曾照彩云歸”(晏幾道《臨江仙》)化用唐李白《宮中行樂詞》:“只愁歌舞散,化作彩云飛”。古代經常用彩云比喻美麗而薄命的女子,此處專指歌女小蘋。“淑氣催黃鳥,晴光轉綠蘋”(杜審言《和晉陵陸丞早春游望》)前句化用西晉詩人陸機《悲哉行》中的“蕙草饒淑氣,時鳥多好音。”用一個“催”字突出江南二月春鳥歡鳴的特點;后句化用梁代江淹《詠美人春游》中的“江南二月春,東風轉綠蘋”,暗示出江南二月的物候特點,陽光更明媚和暖。
有的點化只是仿造別人的文章或句子的形式,或是個別的詞語,內容不同,而創造出的境界卻是新的。如:王勃《藤王閣序》中的名句“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就是模仿庾信《華林園馬射賦》中的“落花與芝蓋齊飛,楊柳共春旗一色”。至于內容,一個是講車子和旗幟的,是寫行進中的隊伍,車子上的曲柄涼傘在落花飛舞中前進,旗幟和楊柳一樣色彩鮮明;一個是寫秋天的景色,從藤王閣上望過去,水天相接,而落霞與孤鶩的景色很美好,水天一色的境界很開闊。兩者意境完全不同。
當然,詩歌創作中,點化不當就會出現錯誤。
宋朝的黃庭堅是著名的詩人,開“江西詩派”,成一代宗師。他主張“詞意高勝,要從學問中來耳”, “自作語最難,老杜作詩,退之作文,無一字無來處,蓋后人讀書少,故謂韓杜自作此語耳。古之能為文章者,真能陶冶萬物,雖取古人之陳言入于翰墨,如靈丹一粒,點鐵成金也”。他的話被后人理解為寫詩歌要句句有來處,變故為新,化腐朽為神奇。請看黃庭堅的“點化”。他點化李白的“唯見長江天際流”為“注目長江天際流”,“萬言不值一杯水”為“文章不值一杯水”;他點化杜甫的“落月滿屋梁,猶疑照顏色”為“落日映江波,依稀比顏色”;他點化白居易的“相去六七里,地絕天邈然。十書九不通,何以開憂顏”為“相望六七里,天地隔江山。十分九不到,何用一開顏”……這樣一“點”就成了“金”嗎?就成了自己的創作了嗎?其實是和抄襲沒有什么區別的。究其原因,還是在于沒有創新的意義,使得詩歌顯得死氣,不新鮮。
(李艷麗 江蘇省灌云縣板浦高級中學2222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