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的東西最易老

曉　晨

1美麗姑娘不安分

那時的我，是個年輕驕傲的姑娘。我生活在河北的一個小山村里，有個談了4年的男朋友剛，他對我千依百順，呵護有加。剛是村支書的兒子，家里的條件也不錯，誰都覺得我該知足了，誰都以為我們會幸福到老。可是我不滿足，看著鏡子里自己嬌美的容貌，不俗的氣質，我就覺得委屈，這樣一個天仙似的姑娘怎么能埋沒在窮鄉僻壤?

從16歲起，就不斷有人夸我漂亮，是的，我是村子里最標致的姑娘。我總覺得，剛和這小山村一樣，不起眼，很寒酸，怎么配和我共度一生?我一定得出去闖闖，外面的世界多么寬廣，高樓大廈，車水馬龍，那才是屬于我的生活。

于是，在一片嘆氣聲和責罵聲中，我滿懷信心，只身一人去了福建。

我在福建遇見了健，這個男人見了我，眼睛里便開始發光。我表面上滿不在乎，心里卻樂得像有只小船在蕩啊蕩。健外形偉岸，談吐不俗，不知比小山村里的剛強到哪里去了?我相信自己有這樣的魅力，能讓他對我俯首稱臣。果然，兩個月后，健便向我求婚，他承諾：只要我們結婚，我就給你爸媽蓋新房子，給你50萬，讓你穿婚紗蜜月旅行。我喜氣洋洋地成了他的新娘。

然而，婚后一個月，我才發現健在騙我，他的諾言一樣也沒兌現。我不高興了，冷下臉說要離婚，他臉一黑，我看見了最恐怖的表情。

我的倔強和堅持讓他感到恐慌，為了看住我，他甚至在家門口安排了人和狼狗。在反抗的夜里，他剝光了我的衣服然后用冷水澆……我沒有眼淚，只有恐懼，悔恨自己當初為什么沒把眼擦亮。

我一懷孕，健樂開了花，他想要兒子，而我偏偏生了個女兒。他說，你去做絕育手術吧，你做了手術就不會離開我了。我當然不同意。剛生完孩子第三天，他就撲上來要和我同房。我淚流滿面地承受著這一切，咬著牙想，我一定要逃出這個家。

2如花容貌是“法寶”

我抱著女兒走了，這一走，就是很多年。1997年，初來武漢的我窘迫得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下雨天，我躲在自行車棚子下面，望著地上一小灘水洼里映照著自己美麗的臉?我相信用我的能力和容貌，能讓日子過好。

經一個朋友介紹，我到一家國企做銷售業務，我能喝，又懂得場合上說的話，更重要的，我明白自己的優勢。那時候的我，留著學生模樣的劉海和長發，皮膚紅潤，眼睛微微凹下去。萬總曾經說過，我如同聰明的娃娃，有智慧有容貌，叫人無法不喜歡。

萬總是我在為他擋酒的時候注意到我的，他說這樣豪爽大氣的女孩還真是少見。我們成了生意上的好搭檔，而我也委身于他，做了他的情人。

他有公司有家庭，還有很多錢，當然我也明白，他的錢不是全靠生意掙來的。那時候，我的錢也來得太容易，一筆大單子下來，我就能分幾千甚至幾萬。

拿著那么多錢，第一件事我就寄給河北的父母。一個月后，匯款單原封不動地退回來了，我拿著那張紙，潸然淚下，我是他們永遠不肯原諒的壞女兒。萬總抱著我安慰我，何必呢，他們不要，你就花個痛快，何苦要委屈自己?

是的，這錢是我辛苦賺的，我不想再苦自己。那兩年，我花錢如流水，只在武廣買衣服。1999年，最流行皮草的時候，我幾千幾千地買來穿，不喜歡就送人，居然一點也不心疼。

那時候，好幾個男人真心喜歡我，沈就是其中之一。他離了婚，愛我愛到撕心裂肺。后來我不做銷售了，有段時間無所事事，沈拿出二十萬出來給我開酒店。一年不到，酒店虧了，不是我的錢，我一點也不在乎。倒是沈非常痛心地對我說，小莫，總有一天你會老會不好看，到時候你做什么呢7

真是笑話，即使有天我老了，也不會變丑。這張美麗的臉龐，我會珍惜生命一般珍惜它。我把沈甩了。

誰承想，7年后的今天，我才醒悟，這個男人說的話竟然言中了……

3左右周旋玩感情

我從來不擔心錢的問題，即使我不工作，萬總每個月也會給我幾千塊，有時候是商場的票券。我是他的情人，他對我慷慨大方，直到戮遇見了林風。

我們相遇的場合太曖昧，以至于一切的發生都水到渠成。

2002年冬天，酒吧里，林風和一大幫朋友一起在角落里注意到我，我知道自己少婦韻味的嫵媚有多么吸引人。他不像他的朋友，在言語上對我挑逗，只是靜靜地抽煙，看我。唱歌的時候，他對朋友說，能不能把你的朋友借給我啊?然后非常紳士地遞給我麥克風。

我們的對唱讓我心醉，他磁性的嗓音和成熟的風度勾魂攝魄。看得出來，他和我對視的眼神里也有內容。分手后，我們開始約會了，我知道他有家，可是這絲毫阻擋不了我愛他的熱情。從桑拿房里出來，他甚至會讓我先在大廳等候，等他把車里的暖氣開了再讓我上車。這樣優雅體貼的男人，如磁石一樣吸引著我。

每周都有兩三次，林風開著車來接我，有時候去和他談生意，有時候吃飯看電影。我能體會到他帶我去談判桌上的那種驕傲，我總能把局面處理得穩妥融洽，當我們手挽手出席各種場合，光芒反射在周圍人的眼睛里。我漂亮他穩重，我在恍惚中感嘆我們是多么完美的一對。

我認準了他是我這輩子都要好好愛的男人。當然，一切要隱瞞著萬總。

自從和林風在一起，我就拒絕萬總對我身體上的要求，我愛林風，不想做任何背叛他的事。“你又有人了7”每個月給我幾千塊的同時，萬總試探地問我，我總是守口如瓶，而他還是覺察到了什么。

4失去“法寶”悔已遲

一切都毀在那該死的眉毛上。

2005年5月1日，我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天，我對著鏡子孤芳自賞，突發奇想要去做美容，如果眉毛再高挑一點，似乎顯得更妖嬈。

當手術一結束，我照鏡子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一切都完了!眉毛非但沒有更高挑，反而做得松弛下來，這樣一來，我那引以為傲的“俄羅斯式”凹進去的眼睛也平坦起來。

天塌下來的黑暗也不過如此吧。

我去問萬總，他說還好啊，沒你說的那么糟糕，這樣也過得去。這是敷衍的話。我又去問林風，我丑嗎?他說，這算什么啊，只是不太理想而已，根本不算毀容。他們都在騙我嘲笑我。我捂著臉，恨不得死了才好。那一刻我才知道，我的容貌要比想象中更重要，它是我的全部自信和驕傲，沒有了這張臉，我做什么都沒底氣。現在，我失去了它，就失去了最大的資本!

從那天起，我的性格全變了，易怒暴躁，情緒激動。談判桌上，我再不能自如地和林風配合，我覺得自己是個丑八怪。林風黑著臉，對我明顯地不滿意。

萬總安慰我，夸我還是一樣漂亮。這句話惹怒了我，“你再諷刺我，我就告發你那些黑錢!”他愣住了，然后那么凌厲地看了我一眼，走了。那次離開，就是我們的分手。

不久，我收到了賠款的通知單，我要賠十萬，是曾經接單子的漏洞——這一切都是萬總做的手腳，我激怒了他，他動了真格報復我。

那段時間，我瘋了一樣，把房子賣了。一部分錢還賠款，另一部分我瘋狂地去各大城市修補我的眉毛，然而，越做越糟。我哭著喊著在林風面前發脾氣，他一甩手說，“夠了!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還和別的男人偷偷約會，別以為我不知道!”

我癱軟在地上，看著這個怒氣沖沖的男人走遠，心涼到了骨子里。一切消失得太快了，萬總走了，我的經濟來源沒了：林風走了，我最愛的最體貼我的男人拋棄我了。剩下的，只是一張眉毛變形的臉，和一副已經疲憊不堪漸漸老去的身體。

我突然發現，曾經讓我驕傲和得意的一切，原來大部分來源于我的美貌!這個結論讓我震驚。原來那些“能力”、“聰明”全都是建立在美麗之上。而走過的這些年，我已經習慣如何駕馭美麗，一旦我最有力的武器消失，我驚恐失措，生活一片混亂。

自卑如魔鬼一樣時刻提醒我的丑陋和蒼老。梳起厚厚的劉海，遮住我那難看的眉毛和無光的眼睛，我找了份不到千元的工作。我要養孩子交房租，日子拮據得讓我無法適應。更不能適應的是內心的寂寞。沒有男人愛和寵，這是我從未有過的落魄。

我在這樣的落魄里閉上眼睛，看見十年前在河北小村莊里嬌媚傲氣的自己，河水倒映出美麗而不安分的臉。淚水緩緩地流下。

點評：

最美的東西最易老

最美的東西最易老，比如花朵和愛情，比如容顏和生命，最動人的，往往最脆弱。

時間最是鐵面無私，如果你是路邊貪玩的孩子，不要嘆息籃子里的果實比別人的少。等你再想努力，也許天已經黑了。

漂亮任何時候都應該是女人的資本，這點沒錯。只是，這資本也要遇對人。遇到愚蠢女人，把漂亮無止境地使用，像在使用不勞而獲的錢財。這種揮霍是麻木的，因為過度，反而失去了消費的快感。

聰明女人應該知道，躺在漂亮的皮囊上大快朵頤，這對自己并非恩惠，而是雙倍的預支。聰明女人更應該知道，女人僅有漂亮的外表遠遠不夠，漂亮而沒有智慧，沒有美德，沒有做妻子的柔美勤儉和做母親的干練責任，漂亮又能值幾何?

僅僅能夠用來換錢的漂亮，最不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