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情詩可以挽救婚姻

弘　蟲

古代女性在婚姻上總是吃虧。吃虧的原因，推究起來是社會風(fēng)氣使然。幾千年的“夫?yàn)槠蘧V”、“三從四德”，織就了女性一生都無可逃循的無形之網(wǎng)，不僅捆住了女性的手腳，更是植入了女性的心底。“女子無才便是德”，這本是男人的宣言，但連女人自己也作為座右銘。這可真正便宜了大男人。大男人有別于小男人。大男人有一官半職，會舞文弄墨，他們有閑、有錢、有情，把“尋花問柳”當(dāng)做家常便飯。偏偏，大男人尋的問的，并非無才之女，而是能歌能舞能詩能畫的歌妓舞妓詩妓。這就苦了元配夫人，她們敢怒不敢言，啞巴吃黃連。女人若要想保住婚姻，最“是德”的選擇是默許與慫恿。

但歷史上還是有“有德有才”的女子跳出來了。她們并沒有河?xùn)|獅吼，也沒有上吊威脅。這些措施萬萬行不通。她們的辦法是瞄準(zhǔn)男人的軟肋，用自己的才情給男人溫柔一刀，讓男人回過頭來。于是，歷史上便有用情詩挽救婚姻的故事發(fā)生了。

皇帝的老婆陳皇后

陳皇后算是非凡人物，都做了漢武帝劉徹的老婆，而且還有“金屋藏嬌”的過去。陳皇后小名阿嬌，漢武帝劉徹年幼尚為膠東王時，常到長陵長公主府上玩耍，一次，長公主將劉徹抱在膝上，指著自己的宮娥笑問他：“她們你喜歡嗎?”劉徹說：“喜歡。”長公主指著阿嬌問他：“阿嬌你喜歡嗎?”劉徹說道：“阿嬌好，如得阿嬌，我就用黃金造一座金屋子送給她。”長公主大喜，急促皇帝賜婚。這便有了“金屋藏嬌”。但是婚后，最大的大男人劉徹照樣將她打入冷宮。這可如何是好?好在陳皇后不缺錢，也不缺人，她請來“職業(yè)寫手”司馬相如，付給司馬相如百斤黃金，買下司馬相如所作的《長門賦》版權(quán)。這篇高價買來的文章，把自己的冷宮生活說得凄凄慘慘戚戚，果真感動了漢武帝，算是令她暫時和皇帝恢復(fù)了一陣親善關(guān)系。

文人的老婆卓文君

司馬相如大概因?yàn)樘婊屎髮戇^《長門賦》，掌握了女人的心思。曾經(jīng)靠私奔得來的老婆卓文君年老色衰，所以哪怕是在司馬相如老病之余，也動起了歪腦筋，總想在余生給自己納個妾，只是不大好意思開口。卓文君寫信給他，他回信只寫上“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萬”十三個數(shù)字。卓文君始覺得司馬相如“無情義”了，想圖新歡。百感交集，憤然命筆，就將他的數(shù)字，翻來倒去寫了一感人肺腑的回信：“一別之后，二地想思，只說三四月，又誰知五六年，七弦琴無心彈，八行書不可傳，九連環(huán)從中拆斷，十里長亭望眼欲穿，百相思，千系念，萬般無奈把郎怨。萬語千言說不完，百無聊賴十依欄，重九登高望孤雁，八月中秋月圓人不圓，七月半燒香秉燭問蒼天，六月伏天搖扇我心寒，五月石榴紅如火，偏偏陣陣?yán)溆隄不ǘ恕Ｋ脑妈凌宋袋S我欲對鏡心意亂。急匆匆!三月桃花隨水轉(zhuǎn)，飄零零，=月風(fēng)箏線幾斷，噫!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為女來我為男。”這就是《白頭吟》。司馬相如接此信后，總算打消了納妾的念頭，主動向卓文君賠情道歉，和好如初，算是保住了一樁美滿婚姻。

官員的老婆蘇蕙

晉代有個叫蘇蕙的女詩人，也差點(diǎn)不明不白地被丈夫拋棄，后來算是自力更生，用一首《璇璣圖》掐掉了丈夫欲離婚的念頭。蘇惹，字若蘭，生卒年不詳。據(jù)說曾有詩文五千余言。蘇蕙既有姿色又有才學(xué)，十六歲嫁給了竇滔。但是姿色并不代表永久。有一年她丈夫竇滔鎮(zhèn)守襄陽，帶著寵姬趙陽去赴任，把蘇蕙留在家中。漸漸地丈夫音訊全無，似要將她這個元配夫人一腳踢開；蘇蕙于是用五彩錦織成回文詩送給丈夫，自名《璇璣圖》。圖內(nèi)共84l字，能組成三言、四言、五言、六言、七言詩三千多首，正讀、反讀、橫讀、斜讀、交互讀，退一字讀、疊一字讀皆成文章。據(jù)說竇滔收到“璇璣圖”后，感其妙絕，終于把她也接到了身邊。但是，男人既有見異之心，婦人最終獲得的，也不過是婚姻的一個外殼罷了。

畫家的老婆管道升

元初中國書畫大家趙孟頫與其妻管道升，算是志同道合的一對，兩個算是靠書法結(jié)緣，因?yàn)楣芊蛉艘彩钱嫾遥鰧m廷中的師傅。但是，婚姻有時候是變幻奠測的，步入中年的趙孟頫在歷經(jīng)愛情的審美疲勞之后，產(chǎn)生強(qiáng)烈的娶妾念頭。管道升發(fā)現(xiàn)了苗頭，揣摩了婚姻的真諦，用泥和水來比喻人類的婚姻關(guān)系，作了一首膾炙人口的《我儂詞》：“你儂我依，忒煞情多，情多處，熱如火!把一塊泥，捻一個你，塑一個我。將咱兩個，一齊打破，用水調(diào)和，再捻一個你，再塑一個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與你生同一個衾，死同一個槨。”這首詩不但寫得好，而且真的很實(shí)用，據(jù)說當(dāng)年趙孟叛讀此詞后大受感動，回心轉(zhuǎn)意，斷了娶妾的妄想。

四位女人，論姿色有姿色，論才氣有才氣，而且，她們的愛情曾經(jīng)有過美麗的佳話。但是，她們的婚姻照樣出了問題。問題的根源更多在于男人，因?yàn)槟腥耸翘欤耸堑兀腥嗽谏希嗽谙拢腥送椋税V情。當(dāng)婚姻岌岌可危的時候，也幸虧這四位女人能用文字賦詩，爭取男人的回心轉(zhuǎn)意，化被動為主動，最終把婚姻繼續(xù)維持下去。但是，這不過是婚姻無硝煙戰(zhàn)場上一次小小的險勝，是弱勢群體中寥若星辰的特例。這些挽救，因?yàn)槌晒Γ运麄兊墓适逻B同她們的詩詞一并流傳。那么，那些挽救失敗的故事呢，那些挽救未果的詩詞呢，自然很多很多、它們，一定與無數(shù)破碎的婚姻，一同破碎。

到底有多少情詩可以挽救婚姻?脆弱的文學(xué)在現(xiàn)實(shí)面前無法回答，也根本無力回答。

(摘自《百姓》2009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