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紀悍匪張子強

壯 壯

1996年5月23日下午,亞洲首富李嘉誠的兒子李澤鉅由司機送回家,汽車疾馳到壽臣山道時,突然被一伙手持 AK47的蒙面歹徒伏擊截停。李澤鉅嚇得呆若木雞,被迫打開車門,然后被歹徒劫持到一處偏僻的村屋。第二天,一個男青年孤身空手“拜會”李嘉誠,兩人經過一番斗智斗勇后,男青年從李嘉誠家里提走10.38億港元,瀟灑地離開……

此案被香港媒體炒作得沸沸揚揚,但人們并不知道劫案的真相和匪徒的真面目,直到1998年1月25日中午,在珠海開往江門的外海大橋上,一伙亡命之徒被廣東特警抓獲的時候,人們才知道,從李嘉誠手上劫走10.38億港元的男青年就是世紀悍匪張子強。

張子強為何敢綁架亞洲首富李嘉誠的長子?他的黑色人生究竟有哪些不為人知的秘密?又能帶給人們什么啟示?

開茶鋪做裁縫,年少時的偶像是李嘉誠

張子強1955年4月7日出生在廣東省郁南縣,四歲那年隨家人遷居香港。張子強的父親在香港油麻地的廟街開了一家涼茶鋪。油麻地是黑幫火拼、毒品走私、混混扎堆的魚龍混雜之地。上世紀六十年代,這里都是一些低矮的建筑,是窮人聚集區。

張子強家的涼茶鋪生意清淡,勉強度日。隨著張子強的一天天長大,張父只好將那間原本就很狹窄、低矮的門面隔成兩間。后面給張子強單獨隔了一間閣樓,那個又窄又小,又黑又憋的空間,伴隨著張子強度過了童年以及青少年時期。

張子強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協助父親經營涼茶鋪,待人接物周到熱情,常被人稱贊為“聰明的孩子”,將來肯定有“一番大作為”。張子強的機靈被一個叫旺仔的黑幫分子看在眼里,他經常叫張子強幫他辦一些事情,并給他小費。張子強見跑一次腿賺的錢比父親忙碌一個星期還要多,不禁眼前一亮,此后只要是旺仔吩咐的事情,他無不照辦。在旺仔的影響下,張子強漸漸組織了一幫“張家軍”、開始混江湖。

小學畢業后,張子強說什么也不肯繼續上學了,他早已暗暗決定。要跟旺仔一起混黑道,成為一個一呼百應的大佬。

在“張家軍”中,張子強特別有號召力,只要是他吩咐的事情,伙伴們無不辦得妥妥帖帖。可是,不久后發生的一件事情讓他改變了人生觀。一天晚上,張子強聽到屋外槍聲大作,嚇得睡不著覺,第二天才知道原來是警方追捕旺仔,旺仔中槍死在醫院里。

這個消息讓張子強心頭為之一震,他突然醒悟,原來混黑道除了風光之外,還時刻受到法律的制約和制裁,弄不好就會蹲大獄,甚至命喪槍口。此后,他老老實實待在家里,幫助父親打理涼茶鋪,等待幸運之神的垂青。

不久之后,張父替張子強物色了一個裁縫師傅,交了一大筆拜師禮,讓他跟著這個師傅學做西裝。當時,裁縫師傅制作的西服受到了香港人廣泛的歡迎,裁縫師傅也成了受人欽羨的熱門職業之一。此時,隨著以李嘉誠為代表的一大批華裔商人的崛起。張子強的人生目標也變得清晰起來——將來做一個像李嘉誠那樣的“人上人”。

張子強15歲那年,認識了一個年齡相仿的叫阿茹的少女。阿茹長得非常俏麗,大眼睛、鵝蛋臉,笑起來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張子強每次看到她,心里就砰砰砰一陣狂跳。他頗費了一番工夫,才和阿茹建立了朦朧的戀愛關系,可是他非常清楚,自己只是一個身份低微的學徒工,要想讓阿茹的父母接受自己,這在等級分明的香港比登天還難。

阿茹常常給情緒低落的張子強打氣:“香港目前的發展速度非常快,用不了幾年,香港便會成為一個國際化的大都市。你要是想在其中占據一個好的人生位置,最重要的是學一兩門外語,要有與外國人對話的能力,就算你以后當裁縫,也還可以和外國人做生意。”

阿茹的這番話對張子強的啟發非常大。很快,他報了兩個外語補習班,學習英語和日語。當時,裁縫店的生意每況愈下,整個行業都越來越不景氣,正當張子強準備離開裁縫店準備進軍其他更有前途的行業時,阿茹的父母突然提出來要見他。

張子強忘不了阿茹的父親看他的眼神,以及對他說過的那番話。當時,張子強獨自走上酒樓,阿茹一家三口已經坐在那里。阿茹的父親直白地說:“年輕人,不是我看不起你,難道你想和阿茹在你家閣樓上結婚嗎?我想提醒你的是,你只是一個小學畢業的裁縫學徒,我女兒將來還要去英國留學,你沒有資格喜歡她。”

當時,張子強的臉火辣辣的,看著心愛的阿茹在一旁流眼淚,他向他們深鞠了一躬,說:“你們聽著,我會成功的,我會變得很富有,我一定會的!”張子強發誓不惜一切代價,做一個“人上人”。

就在這時,張子強的那幫昔日好兄弟紛紛找到他,告訴他一個不幸的消息:他的好兄弟阿荃病重,急需要錢救治。張子強非常講義氣,帶著一幫兄弟趕到阿荃家,抱起他去醫院。可是,他們湊了幾天也沒有湊齊住院的費用,就在他們為沒錢而煩惱的時候,有人提議搶劫。張子強一咬牙,帶著那幫兄弟在極短的時間內犯下數次搶劫案,他的人生也開始偏離正道,向另外一個方向越滑越遠。

這一年,張子強僅16歲。

混黑道遇佳人,策劃香港第一大劫鈔案

張子強從闖黑道那天起,就不希望“張家軍”成為烏合之眾,他提出了一個具有誘惑力的奮斗目標,那就是將來大家都能成為香港著名的大富豪,所以他給這個幫派起了一個響亮的名字——富豪幫。在這個幫派中,胡濟舒和張志峰是他的兩個得力干將。

胡濟舒是個智力型罪犯,因而被人稱之為“老狐貍”;張志峰從小就跟著張子強闖黑道,深得張子強的信任。幾年后,一個女人的出現,影響了張子強后來的人生軌跡。她就是張子強的妻子羅艷芳。

旅游是張子強的愛好之一。有一次,他去歐洲旅游,一上飛機就發現自己的旁邊坐著一個絕色美女,而且她與張子強的初戀女友阿茹長得非常像,同樣是大眼睛、鵝蛋臉、愛笑。張子強見她非常吃力地想把行李箱放到行李架上,頓生憐香惜玉之心,順手接過她的行李箱,稍稍一用力便放了上去。

“謝謝!”羅艷芳沖他感激地一笑。

“不用,舉手之勞而已。”張子強非常瀟灑地說,然后又問她,“去探親還是旅游?”

“去英國旅游,然后嘛,看興趣而定了。”

張子強靈機一動,說:“真是太巧了,我也是同樣的想法。我們好像很有緣呢,不如一起游吧……”

羅艷芳認真打量了他一眼,發現這個男人很有型,很有成熟男人的味道。帶著幾分朦朧的好感,她竟然同意了和張子強同游。經過幾天的相處,羅艷芳發現了張子強的與眾不同,張子強也發現了羅艷芳的聰明和機靈,兩人大有相見恨晚之感。當羅艷芳問他的職業時,張子強笑著說:“我是個大‘賊王,你怕不怕?”羅艷芳竟然以為他是開玩笑,說:“多大的賊呀?敢劫飛機嗎?”

返港之后,張子強和羅艷芳建立了戀情。為了和張子強在一起,羅艷芳竟然放棄了移民加拿大的機會,而是進入到一家保安公司當職員。當羅艷芳提出要張子強去見自己的父母時,張子強猶豫了。他無法想象,女友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后,會不會當場嚇暈過去呢?但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他既然深愛著羅艷芳,就不想騙她,于是忐忑地說:“我在警署有案底,而且有很多。我的真正身份是黑幫老大,我不想失去你,才隱瞞到現在,可是我對你的愛是真實的……”

結果大出張子強的意料之外,羅艷芳竟然為此大為感動,淡定地說:“讓我更多地了解你,行嗎?”

張子強開始向她講述自己的人生經歷。羅艷芳被他的故事深深吸引,在她的眼里,張子強根本就不是黑幫老大,而是了不起的英雄。她情不自禁地倒進他的懷中,緊緊地抱住他。幾個月后,他們舉行了一場極為隆重的婚禮。事后有人評論說:他們的結合,注定就是一場大悲劇。他們結婚不久,就犯下兩起驚天動地的大劫案,可以確定的是,這兩起大劫案都是張子強一手策劃,但同時又有許多跡象表明,羅艷芳在其中充當了一個極為重要的角色。

1990年2月22日,香港啟德機場。

當時,在東南亞等地,戴瑞士名表勞力士是身份的象征,因此從幾萬元一只的普通勞力士到100多萬元一只的鉆石勞力士在香港銷路都很好。總部設在瑞士的勞力士公司每隔一段時間,便要空運一批勞力士至香港,然后由保安公司負責從機場押運至香港中環勞力士香港公司所在地,整個過程嚴格保密,戒備森嚴。

這一天,瑞士勞力士總公司又往香港空運了一批勞力士表,由香港一家私營保安公司負責押運。當一箱一箱的手表都搬上車,押運員剛要關上車門時,五個蒙面人突然沖了過來。蒙面人分工明確,兩人跑到駕駛室,用手槍頂住了坐在駕駛室的押運員,繳下了已經驚呆了的押運員手中的武器。另外三人用手槍頂住搬手表的兩名押運員,并迅速將他們推上了車,用塑料手銬將他們銬上,又用膠帶紙封了嘴,將車門從外面鎖上。整個搶劫過程不到十分鐘。保安公司傳呼押運員沒有回音,馬上向警方報案。

香港警方接到報案后,立即通知所有在公路上巡邏的警察,密切注意一輛押運車。數小時后,警方在香港九龍灣的常怡道路旁,發現了那輛失蹤的押運車。打開后車門,發現三名押運員都在車上,被反綁著雙手,蒙著眼睛。車上40箱手表已被搬走。據押運員說,搶劫者在這里換了車,然后不知去向。

下午約5點鐘,香港警方又接到路人報案,在香港安達臣配水庫泵房前,有一輛貨車著火。警方趕到現場進行了勘察,沒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線索,但在貨車殘骸附近的草叢中,發現了幾只嶄新的女式勞力士手表。警方認為這是劫匪行事慌張,不小心遺落下來的,但大部分警員認為這種說法經不起推敲,他們認為劫匪計劃周密,行事謹慎,不可能犯這樣的低級錯誤。直到張子強犯罪集團被徹底鏟除,警方才從其成員口中得知謎底。

原來,張子強極為迷信,每次犯案后,總要留下一些財物敬鬼神,用張子強的話說,就是為自己留下“買路錢”。而且,張子強每次作案的前一天晚上,會向同伙下達一條“死命令”:所有參加行動者,當晚不許近女色。行動前,他還要將手下召集到一起,布置行動計劃之后,要求每個人都要浴洗下凈,然后燒香拜神,以保平安。

事后統計,張子強犯罪集團此次一共搶走了40箱2500只勞力士手表,總價值為3000萬港幣。香港警方查了很長時間,但是沒有找到確鑿證據,只好作為懸案掛了起來。

逃脫法律制裁,‘悟”出危險的認識

啟德機場劫案的成功,并未給張子強帶來多少喜悅,那批手表雖然價值3000萬港幣,但通過黑市出手后,所得只有一半,分到他手中的錢也不過幾百萬港幣。這些錢在張子強眼里顯得微不足道,他是個窮奢極侈的人,光買一輛意大利產的黃色林寶堅尼豪華跑車,至少花了400萬港幣,這種車在整個亞洲,不超過20輛。沒過多長時間,張子強就囊中羞澀了,準備做一單更大的“買賣”。

1991年7月12日上午,香港匯豐銀行要調配一部分現金到美國,由香港衛安護衛公司的裝甲解款車運送這批現金到啟德機場,然后空運到美國,其中有美金1700萬,港幣 3500萬,總值約港幣1.7億元。

衛安護衛公司的裝甲解款車開進啟德機場的倉庫區,車子在貨運行政樓前停下。其中一名押運員下車走進行政樓辦手續,另外兩名手持獵槍的押運員站在車頭,還有一人坐在車廂里,擔任警戒。

此時仿佛勞力士劫案的重演,在裝甲解款車前突然又出現了五名劫匪。張子強持手槍沖在前,領著兩名匪徒首先將車頭的兩名押運員用手槍逼進車廂內,其他的匪徒沖進車廂內,用手槍頂住了里面的押運員。三名押運員立即被劫匪用布蒙住了眼睛、堵住了嘴巴。一名蒙面劫匪跳進了駕駛室,解款車像脫韁的野馬疾馳而去:

解款車剛剛離開,進行政大樓辦手續的那名押運員就走了出來。他一看解款車失蹤驚呆了,立即掏出對講機報警。當香港警方趕到搶劫現場時、張子強一伙已經上了一輛前來接應的白色面包車。

就在劫匪忙著搬運贓款的時候,車上有一名押運員滿臉是汗,汗水順著額頭,流進了眼窩,使蒙住眼睛的黑布往下滑了一點,露出了這名押運員的半只眼睛。押運員從蒙布邊上看見了沒有戴面罩的張子強。

此時,公路上飛駛的白色面包車里,劫匪們看著眼前裝滿鈔票的九個大口袋和一個小口袋欣喜若狂。張子強掏出一把小刀,挑開了一個裝現金的大帆布袋封口,袋里露出了一扎扎港幣,這些港幣幾乎都是舊鈔。

張子強隨手拿出一扎有著銀行封簽的1000元面額港幣,扔給坐在一旁的胡濟舒。胡濟舒用手像玩撲克牌似地翻了翻,說:“嗬,都是‘大黃牛!”(由于1000元面額的港幣是黃顏色的,所以香港人喜歡把它叫作“大黃牛”。)

張子強伸手從口袋里拿出一扎美元,用刀挑破美元上捆扎的紙帶,然后將一扎美元“嘩”的全部扔出了車外。坐在窗邊的一劫匪趕緊伸手去搶,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他不解地問:“好不容易得來的美元,扔了它干什么?”張子強盤腿而坐,閉眼不語。胡濟舒敲了一下叫喊的劫匪,說:“你不懂,這叫祭天地,保平安。”

1.7億港幣被劫案,震動了整個東南亞,甚至包括美國的金融系統。香港警方投入大量警力全力偵破.經過分析認為,劫犯的情報如此準確,手法如此迅速,一定有內部人員配合。警方不動聲色地把偵查目標指向了衛安護衛公司內部。案發不久,一名女子在同一間銀行連續以同一個賬號存進了41萬港幣現金。銀行立即將此情況通知了警方,經警方驗證該女子所存的現鈔全部是啟德機場被劫的現鈔。

警方隨后發現,向該女子提供這筆現鈔的是一個叫羅艷芳的女人,而羅艷芳則是負責啟德機場現鈔押運的衛安護衛公司運輸部的職員。警方馬上把偵查視線轉向了羅艷芳。

經過進一步調查,警方有了重大發現:羅艷芳的丈夫就是在警局有著一大沓案底的黑社會人物張子強。警方認為張子強夫婦是啟德機場劫款案的重大嫌疑人,于是拘捕了張子強、羅艷芳。

1992年11月23日,香港高等法院開庭審理張子強涉嫌搶劫機場解款車案。經過那位解款車押運員的指認以及警方提供的各種證據,法庭裁定張子強罪名成立,判決入獄18年。而羅艷芳卻由于證據不足,被判無罪,當庭釋放。

釋放后的羅艷芳立即為張子強“喊冤”,她召開了新聞發布會,淚流滿面地說:“警方不但制造冤案,還搞刑訊逼供,你們看!”接著,羅艷芳突然撩起長裙,露出雪白的大腿,大腿內側有一道長長的淺紅色的傷疤。

整個新聞發布會會場立即躁動起來,羅艷芳哭著說:“在里面,警察為了讓我招供,竟用刀在我大腿上劃了一刀。”

現場一片驚呼聲。羅艷芳的做法博得了香港市民的同情,最終讓她的救夫行動得以成功。1995年6月22日,香港最高法院重新審理此案,陪審團裁定本案證據不足,張子強被控罪名不成立。

這次成功逃避法律制裁,讓張子強形成了一個危險的認識:香港的法律沒有死刑,而且過于講究證據,只要善于運用這些“漏洞”,即使犯下再大的案子,也能夠成功地逃脫法律的嚴懲。

綁架大富豪,巨案驚天夢斷江門

經過三四十年的發展,香港已經發展成為亞洲四小龍之一,以李嘉誠為代表的一大批華裔商人迅速崛起。張子強從這些富豪身上找到了“靈感”,一個驚天計劃在他心里成型——他要將香港的十大富豪全都綁架一遍,讓自己躋身為香港十大富豪之一,然后“漂白”自己的身份。他將自己的第一個綁架對象鎖定為亞洲首富李嘉誠之長子李澤鉅。

(摘自《前衛》2009.11)B12